第9章 終幕
第九章終幕
第八章終幕
再次醒來時,我看到了床邊的女兒。
她睡眼惺忪卻依舊堅持守在我的床邊,讓人心疼。
“渙渙。”我輕聲叫道。
“娘親,你醒了!”她很驚喜,“我去叫爹爹來!”
說着,她歡快了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沈輕雲就推門進來。
“婉婉!”看到坐在床邊的我,他眼睛亮起來。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有人告訴我你在房間昏倒的時候我有多着急!”他抓住我的手道。
我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道:“抱歉,讓你擔心了。”
沈輕雲搖搖頭,道:“哪裏,你要好好養身體,知道嗎?”
我點點頭。
見我不說話,沈輕雲垂下眼眸,輕聲道:“那個丫鬟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看着他,哦,他以為我生那個丫鬟的氣,所以才病倒的。
“那個丫鬟呢?”我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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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體本來就不好,沒受住罰,找到時已經不行了。”沈輕雲皺着眉道,看起來很不滿那個丫鬟。
“她氣壞了你的身子,還以下犯上,死不足惜,婉婉,別再想她了,好嗎?”沈輕雲溫聲道。
我依舊沒說話,心徹底涼下來。
那個丫鬟死了,但沒有人覺得不對,所有人都覺得死不足惜。
我甚至都找不到反駁他的理由,是的,又是這樣,我無法捍衛自己的正确,久而久之,只能接受他們所謂的正确。
我以為自己有多厲害,結果還是被同化。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專心養病,其實我也沒什麽病,只是心病罷了。
我很認真的思考了,也很認真的回憶了我的過去,得出了結論。
我就像一個游戲玩家,來到了這個世界,任務就是打出一個he結局。
我很努力的做任務、刷好感,向着he結局進發,但為了這個結局,我失去了很多,先是愛情,再是婚姻,最後是自我。
我是想要一個he結局,但這不代表我想成為這個游戲的npc,更不代表我想為了這個游戲,放棄現實裏的我的夢想與堅持。
我可以失去很多,但獨獨不能是我自己。
所以我現在的目标就是逃離這個游戲,如果必要,我會采取激進的手段。
最後的最後,如果真的沒辦法了,我會用死亡終結這一切。
生與死,是一個終極命題,很多時候,我都不願意去想。
可現在,我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了。
我想做一個堅強的女孩,所以我總是覺得死亡是一種逃避,是一種不負責的行為。
我應該學會承受所有挫折,而不是用逃避解決問題。
可現在,我真的動搖了。
我努力活了三十幾年,努力争取好的人生,努力适應這個時代,我真的很努力了。
可我發現我在這裏活下去的代價是我所不能接受的,我不能,也不想視這裏的錯誤為一種正确。
每一個時代都有一個時代的局限,我生活其中可能無法感知,但我來自未來,我曾用未來的視角丈量過這個時代,甚至批判過這個時代。
所以有些東西我注定無法接受,這已經不是一種挫折,而是一種無奈了。
所以,死亡已然成為一種解脫,一種救贖。
這麽想着,我居然好受了一點,是啊,決定了要幹什麽,到底是有了點盼頭。
病好了之後,我就開始計劃着怎麽離開京城,有很多想法,但總覺得有漏洞。
我知道,我只有一次機會,一次不成,面對我的或許是永遠的囚禁。
我想好了計劃,裝好了所需要的所有物品,然後,就只剩道別了。
其實我無法與任何人道別,我不敢讓任何知道知道我的出逃計劃,多麽可悲,這麽多年了,為了當好一個世人口中合格的女子,我沒敢向任何一個人訴說我真正的想法,以至于現在我無人求助。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女兒,沈渙,不過還好,她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怎麽需要照顧了。
我知道我的出逃會對她有怎樣的影響,但對不起,我是一個自私的人。
一次,至少一次,我要恣意一次。
離開的前一晚,我來到她的床前和她聊天。
其實也沒聊什麽,只是一些瑣碎的趣事,最後,她有些犯困的躺下,眼睛也有些睜不開了。
“渙渙,”我輕聲道,說出最後的告別——
“祝你铮铮,祝你昂揚,祝你前程似錦,祝你一生順遂。”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她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然後就徹底睡去。
我看着她的睡顏,我笑了。
這一刻我居然有些慶幸,我沒有用我那些現代的思想去影響她,那麽她應該會和我不一樣吧,她會過得比我更好,她不會像我一樣只能逃離。
但我仍然衷心的祝願她,希望她可以成為一位優秀的女性,至少不要像她的母親一樣,改變不了什麽,卻又被改變。
我輕輕帶上房門,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今天沈輕雲沒有宿在我這裏,我也就不必應付他。
這一夜我睡得很安穩,沒有慌張與惶恐,相反,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第二天,我以大病初愈去寺廟裏還願為由出了府。
除了月梨和馬車夫,我沒有帶任何人,我帶上我整理好的行囊坐在馬車上出發了。
寺廟在京城外,那時一處僻靜之地,我很喜歡那裏,覺得那裏可以給我帶來片刻的安寧。
馬車有些颠簸,我靜靜的坐在,撩起窗簾,看着外面變換的風景。
“夫人,外面有風,着涼了可不好了啊。”月梨出聲提醒。
我搖了搖頭,道:“無事,窗外風景美,我想多看看。”
月梨沒有出聲,但我知道她一定很疑惑,這條路我走了這麽多遍,風景有什麽不同嗎?
當然有,春夏秋冬,四季景色皆不同,哪怕是同一季節,路上的行人也不會相同,叫賣的小販也不同。
哪怕是同一個人,歲月蹉跎,也總是不同的。
我也一樣,我也變了。
窗外景色變換,從京城的熱鬧非凡在到郊外的郁郁蔥蔥,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我的過去。
我是喬府的大小姐,小小的我在喬府的院落裏奔跑,臉上洋溢着笑容,似乎是無憂無慮的。
再大些,我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裏閑逛,眼睛不住的亂飄,但還裝作端莊與從容的樣子。
再後來,在燈會我遇到了沈輕雲,在雨天我和他一同避雨,在崔府他贈我發簪。
之後,沈府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挂,我一襲紅妝端坐紅床。
然後,我成為當家主母,我威嚴從容,我端莊大氣,但我又很迷茫。
最後,我離開了,我坐在馬車裏,喬府,沈府,一切都被我抛在身後,我好像又像從前一般,打量着街道上的一切,好奇而熱切,生動而活潑。
我很幸運,生來就是喬府小姐,享受榮華富貴,也很不幸,生來就是官宦子女,困于京城。
我微笑着閉上雙眼,依稀間我好像感覺到前方有人在等我,但看不清,睜開眼,一切又都消散。
“夫人,我們到了。”月梨出聲提醒。
我點點頭,下了馬車。
按照慣例我會在寺廟待一個晚上,第二天再回府,而這一晚就是我逃跑的時機。
來到寺廟,我潛心禮佛,一切如常,無人懷疑。
夜晚,我帶上行囊,換上男裝,悄無聲息的離開。
寺廟守衛并不嚴,加上我對這裏也很熟悉,所以我離開的很順利。
我找到寄存我馬匹的農戶,給了他們約定的錢,騎上馬,飛馳而去。
我不知道我能走多遠,我也不知道路有多荊棘,我只知道,至少此刻,我是自由的。
我有點慶幸,幸好之前我學過武,順帶着也騎過馬,不然我只能走路了。
我将偷偷帶出來的短劍挂在腰間,又藏了柄匕首在身上,稍微安心了一點,然後就繼續趕路了。
我不太敢走偏僻的小路,但同樣也不敢走易被發現的官道,只能盡量走人多一點的道路。
我身上雖然有銀錢,但我深知財不外露的道理,盡量把自己的打扮的簡陋貧窮一點。
古代條件不好,至少我過得肯定沒有在京城的日子好,不過我也不後悔,至少在外面能讓我獲得安寧。
我很少迷茫,也很少自問,我沿途看着風景,了解人文,有那麽一瞬間,我感覺我真的掙脫了上天給我織就的溫柔的網,我好像真的自由了。
但我有預感,這只是暫時的。
我高估了我反偵察的能力,同樣也低估的沈輕雲的能力,低谷了沈家和喬家的能力。
僅僅五天,我就被找到了。
那天風很大,我走在曠野之上,準備前往下一個村莊,他們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我看到了沈輕雲,甚至還有我的大哥,他們似乎都急瘋了,他們看到獨自一人的我都欣喜若狂。
我騎在馬上,靜靜的看着不遠處的他們,奇怪,我沒有驚慌,沒有逃跑,反而是平靜。
我好像知道面臨我的是什麽結局,所以也能平靜的去接受它。
在他們的注視下,我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所有人都頓住了。
我趨勢着馬緩緩往後退,我笑着搖搖頭,示意他們不要過來。
曠野上的風很大,大到吹亂了我的頭發,以至于擾亂了我的視線;大到模糊了他們的聲音,以至于我以為天地間只有我一人。
大風卷起枯草,枯草在天地間飛揚,起舞,然後奔向更遠的遠方,留下淺淺的青草的香味。
幾分清新,幾分悠揚。
我微微擡頭,看着天空中的太陽,耀眼而明亮,此刻,我在想,我是否可以去追尋比陽光更明亮的東西?
不能了吧,我被找到了,所以面對我的大概會是軟禁吧。
我笑了,心想——
這真是一個糟糕的結局啊。
我将匕首放下,然後對着自己的心髒,猛的刺下。
我曾經學過畫畫,對人體有幾分了解,至少心髒的準确位置我還是能記住的,所以這一下,一定又準又狠。
我以為我會有所遲疑,可沒想到的是我的手雖抖,卻又用足了力道。
好痛,好痛,好痛……
可為何,我又笑着呢?
明明我都要死了,為何我會覺得輕松?
是因為我給那個丫鬟償命,洗清罪孽了嗎?
還是因為我解脫了?
我從馬上緩緩倒下去,我的視野逐漸模糊,只餘下陽光帶來的亮白。
我好像看到了什麽。
是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抱着年幼的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她把我放到地上,推了一把我的後背。
我聽到她說:
孩子!大膽的向前走——!
孩子,大膽的向前走。我呢喃。
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我眼眶濕潤。
無需懷疑!無需害怕——!
無需懷疑,無需害怕。我的淚水悄然滑落。
我在遠方等你——!
有人在遠方等我。我笑了。
我看到,那個小女孩在往前跑,跑向遠處模糊的人影,我有種預感,那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呀,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孩。
她背着雙肩包,穿着普通的沖鋒衣,馬尾高高紮起,不施粉黛,年輕靓麗,眼睛亮閃閃的,自信極了。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那是我啊,曾經的我,那包裏有畫具,我要去山上采風,去畫下最美的風景。
我曾立志走過大江南北,用畫筆勾勒祖國的山川錦繡。
真好,真好啊。
女孩似乎看到了我,她對我笑了,那麽明媚,那麽燦爛。
她說:“你的救贖不在身後,而在前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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