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祭典的時間

手中的匣子被奪下,女孩咬了咬唇瓣,聲音有些唯唯諾諾,似乎是在害怕受到母親的責備。

“母親,對不起……”

發現了大約是讓她受了驚,和音放柔了語氣安撫着:“以後星枝不要一個人到這裏來了,很危險的,好嗎?”

“嗯……”

懵懂地任憑母親拉着退出了那個房間,在門口她還往裏張望了下,對着那個昏暗的房間,記憶裏殘留下的感覺十分的複雜,似乎是不舍,亦或是好奇,又可能是疑惑。

那是對于母親和音記憶中極少數失态的特別印象,沒有想到現在卻成為星枝找回失物的重要線索。

發現星枝眼神盯着面前的飯菜,保持着一個動作卻絲毫沒有別的動靜,一野顧不得禮數地低聲提醒:“姐,你在想什麽呢。”

“啊……”頓時清明過來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随即放下手中的碗筷,雙手合十,“多謝款待,失禮了。”

話落音,少女早就不見了蹤影。

對于剛才突然飛也似跑出去的星枝,一野伸手按住對面差點傾覆的漆碗,面上一派見慣不怪的淡定。

——他的這個姐姐啊……

飛奔回房間裏開始翻箱倒櫃,好在整個院子裏就她一人,不然弄出的聲響毫無疑問地夠格劃入一級噪音擾民。

因為保持着僵硬的姿勢而腰酸背痛,星枝坐下敲了敲自己的背,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甚至懷疑自己可能有拆遷辦潛質。

忽然淩亂不堪也安靜異常的和室裏傳出了東西振動的聲音,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額角,她有些認命地趴在榻榻米上開始尋找。

那是被她一開始就丢出去的手機。

振動聲一直沒有斷掉,可見打來的人是多麽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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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在一堆書底下找到自己手機的少女抓起這個高科技産品,一手拉開了障子坐下,背後再次沁出汗水令她有些不舒服。

一看來電顯示,她連忙按下了通話鍵:“我是星枝。”

那邊傳來一個狀似泫然欲泣的聲音:“星枝同學可算是接電話了,再不接的話為師可要去自殺了。”

“那看來我還是不要接比較好呢?”将鬓發別到耳後,她問道,“殺老師是有事嗎?”

經過了一通解釋和說明,星枝算是理解了對方的意圖和計劃。

想了想時間她剛打算開口拒絕:“明天的煙火大會?現在我人在京都,有可能……”

“這點星枝同學不用擔心為師可以來接你!”

聽到對方甚至快到幾乎省略句讀的語速,星枝一時有些語塞。

——看來是無法拒絕的一個邀請啊。

夜空中繁星的光芒倒映在她的眸中,少女妥協地嘆了口氣。

“那就……麻煩老師了。”

在挂斷電話之後,夜幕中忽而竄起一道火光,以落花的形态四散後,隐去在黑色的背景裏。

同星辰相媲美的光芒,人造的煙火恍若隕落的星光。

說起來今天京都這邊好像也有祭典的樣子啊……

想起了來這邊的時候路上張貼着的廣告和告示,星枝眯了眯眼睛。

夜風從未閉合的障子卷入屋內,将榻榻米上肆意散落的紙張往四下裏推開了去。

聽到身後嘩嘩聲響的少女連忙回身去按住那些躁動的資料,而在不遠處規整的一個陰影吸引去她的注意。

沒有東西遮擋的情況下,那一大塊看似陰影的深色物體散發出柔潤的光澤。

不知為何而來的猶豫,星枝躊躇了半晌才有些難以置信地伸出手去,心跳如鼓聲回蕩在她的耳畔。

光滑細膩的手感和那時一樣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對于現在的她而言拿起這一個匣子不再是什麽難事。

而且,也不會再有人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攔下她。

将握在手心裏的小鑰匙試探着匹配匣子上的小洞,咔噠一聲輕響卻引得她一驚。

指尖微顫着,星枝探入匣中的手觸碰到了什麽柔軟微涼的東西,她撫了撫,覺得可能是一本冊子的封面。

在将那本冊子拿出來的時候,有一張半舊不新的紙片從夾縫裏掉落,少女彎下腰去撿起它的瞬間恍若遭受雷擊。

那是一張兩人的合照,背景是類似于實驗室的地方。

穿着白大褂的一男一女,向着鏡頭微笑。

那是她的的确确不曾謀面的人們,即便眼中映入了【筱原星明】幾個字眼。

那個無時不刻都能令她動容的名字。

整個屋裏沒有點燈,光源唯有夏季的月光,以及花火絢爛的色彩。

眼底映出遠處煙火的少女,纖細指節扣緊了手中厚厚筆記本的皮質封面。

回到京都的星枝自然逃不開作為家主代理需要承擔的任務和責任,原本她在東京的時候這些事情都全權交給了和久來完成。

現在她只是分擔掉那些雜事的差不多一半已經感覺快力不從心了。

好在處理這些東西的辦公室并非和室,不然她這一身算得上正裝的衣物要保持許久的正坐也是一種別樣的煎熬。

簽完了最後一頁報告書,星枝活動了下手腕和僵硬的脖頸。

母親和音的那本遺物她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只是昨晚從中漏出的那張相片令星枝感覺到了有些違和。

那個青年的确是她的兄長沒有錯,但是星明身邊的那個女子她卻肯定是未曾謀面的。

而且女子的面容有幾分熟悉,卻又讓她想不起來是眉眼氣質哪方面的相似,所以也無法找出相關聯的人。

——是個死胡同啊。

指尖揉了揉眉心,少女嘆了口氣,屋裏挂鐘的指針嘀嗒了下,随後發出了整點時特有的聲響。

意識到時間的星枝收起自己的思緒,起身回房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在收拾自己箱子的過程中,她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麽自己腦子一熱答應了參加這個煙火大會的請求。

明明這樣的自己根本就沒有經過深思熟慮,關于自己那時候的失控,關于……

對于某些東西和某個人的态度。

——你真的有資格去奢求嗎?

——你是會傷到別人的刃啊。

隐隐約約,心底響起如是的話語。

深深地嘆了口氣,少女松下了肩膀,慢慢沉下來的心情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夏日祭的傍晚,身着浴衣的少年少女可謂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然而在衆多人群之中,星枝不用看便知道正裝的自己有多麽的顯眼和格格不入,少女嘆息着低着頭,亦步亦趨地跟着前面的殺老師走向E班同學聚集的那一塊區域。

率先發現她的存在,片岡向她揮手:“星枝——這邊這邊!”

随後她便被觀察力極強的少女們給圍住了,女孩子對于漂亮的東西總是缺乏某些抵抗力。

繡着家紋的訪問着,本來就是在和服的花紋中很少見的花朵,輕而易舉地更加凸現了自己的存在。

輕扯自己的袖子,瞥向一邊攤位的星枝意料之中地看到了造成這樣局面的罪魁禍首……

……的剪影。

因為之前在本家處理一些事務而換上訪問着和服的星枝根本來不及換回常服,甚至連臉上被和久用于撐場面而抹上的淡妝都沒來得及擦掉。

雖然她極度懷疑是這位馬赫速度的殺老師不想讓她有這個機會。

少女可清楚地記得,從自己的院裏出去見到殺老師的時候,那渾圓的臉上,不是為何而放出異樣光芒的眼睛,和……

咧開的嘴角旁的點心屑。

可能是餅幹一類的,深色的格外明顯,一點都不像是剛剛才到的樣子呢。

那樣的表情肯定又在盤算着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敗給它了。

被拉着去了許多小攤位,賣各種小吃的,撈金魚的,抽獎的……

和京都那邊夏日祭基本沒有什麽明顯區別的風格令星枝有那麽些熟悉,她咬着手裏汽水的吸管,思緒開始游離。

曾經帶她來夏日祭的人,如果能夠再次見到,或許她會不顧任何代價的吧。

暗自嘲笑着自己瘋狂想法的可怕,少女勾起的嘴角在下一秒猛地僵住。

身邊摩肩接踵的人流匆匆而過,突然傳入耳中的聲音過分清晰,引得她一陣戰栗。

“……星枝。”

那是确确實實呼喚她的聲音,猛然回過頭去的少女感到自己瞬間加快流動的血液的溫度,心跳驟然抨擊在耳畔,帶起某些情感。

冰鎮汽水的玻璃瓶身上有冰冷的水珠随着她的動作滴下,沾濕了星枝腳上的足袋。

剛才的聲音仿若幻覺,隐入了後面人群的喧鬧之中。

“星枝?”

清澈的少年聲音自身後響起,她下意識地僵了下。

放緩了呼吸,她握着玻璃容器的手指微微收緊,裝作若無其事地轉回身去。

在看到盛裝的少女的第一秒,赤羽業的想法的确是充斥着驚豔二字,然而在對上那雙深棕色眸子的時候,他在少女試圖粉飾太平的地方,找出了某些與衆不同的情感。

慌亂,迷茫,以及驚愕。

和那時在修學旅行的船上,突然被他呼喚時所映照出的,相同的色彩。

他眯起了眼睛。

試圖打破沉默的少女被其他的聲響搶了先,有絢爛的色彩伴随着聲響點綴在夜空的畫布上,碰的一聲引得衆人都止步仰望。

在對于美麗花火的一片感嘆聲中,星枝感受到了一絲令人不快的氣息。

有陌生的視線,毫不顧忌地直直釘在她的背上。

對方顯然是有自信不會被她識破身份,才會如此露骨地進行近距離的觀察。

不過現在她也不打算深究,畢竟現在自己的當務之急并不是勾出那些打算研究自己的家夥。

破解根據老頭子的提示找到的母親留下來的那些東西,說不定能夠發現些什麽。

習慣性的輕咬着左手拇指的指甲,星枝垂下眼眸思考着。

突然不屬于自己的溫度覆蓋了上來,少女愣了下,随即迅速地揮開了對方的手,如同受到驚吓的小動物一般向後退了幾步。

閃躲着眼神,少女深棕色的眸中似乎泛出了點點水光,原本顏色豔麗的唇瓣被噬得一片慘白:“抱歉。只是拜托,不要碰我……”

“這個,不是什麽好習慣哦。”心下當然明白對方在懼怕什麽,赤羽業收回了手,揚了揚下巴,輕聲地提醒道。

了解他所指的,抿了抿唇,她小聲地應道。

“……嗯。”

在之後的幾天,殺老師和E班的同學合力接回來他們那個一直缺席的同學。

堀部營。

少年的身邊當然不出意外有着一個白布包裹全身的身影。

那個上次受過星枝威脅的白,卻不知為何那束目光似乎一直有意無意地停留在少女的身上。

白布遮掩之後透出的目光,令她有些毛骨悚然。

現在已經可以确認了,在夏日祭上觀察她的人就是白。

——但是……為什麽?

就算是知道了筱原和自己的關系,也不至于會去觊觎那些古董……

如果要拿那些東西去做實驗,大概也只有真的瘋子才能夠吧。

但是她內心的感覺卻暗自反駁着這些自我安慰般的觀點。

那些躁動不安被她強行壓制下去,卻并沒有察覺到在平靜的學習生活下暗流洶湧,似乎立即就要撕裂那層脆弱假象噴薄而出。

因為教室座位的關系,星枝和赤羽業依舊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她察覺到對方翹課的頻率變得比以前更頻繁了些。

——這也不是她該管的事情吧。

搖搖頭,她整理了下打算回家。

一個人的歸路有些久違,但星枝覺得這樣對于她才是最适合的。

思緒萬千在少女的腦海中纏繞成一團在想事情的時候星枝會走得格外地快,仿佛這樣就能疏通那些亂麻一般的東西。

“啊,是清水小姐嗎?”不常使用自己的郵箱的她突然被樓下的郵遞員喊住,對方微笑着向她遞來一個黑色的信封,只有火漆的地方有着別的色彩,“有您的信哦。”

金色的蠟和那朵花。

“啊,謝謝。”

星枝接過看了眼,熟悉的手寫體的地址和名字。

是從京都寄過來的,來自弟弟一野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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