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回憶

回憶

夜間。

柳落娘大張旗鼓地給秋月找了郎中,得知她沒真被咬才作罷,小福也得以保全自己和小白。

不過,他還是把狗抱到了盛初那座院子裏,這樣就算柳落娘鬧到跟前來,還能求一求盛初。

大小姐的院子裏生生吵鬧到半夜,直到送走了郎中,安頓好秋月,府裏才漸漸安靜下來。

院子裏的廂房中,盛初和雙成兩人躺在一張床上,一人面朝一邊。

“總算沒聲音了。”雙成裹緊被子,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沒聲音了,也睡不着。”盛初輕輕道。她翻了個身,頭枕雙臂,仰面望着天花板,沒有一絲困意。

雙成道:“這倒确實。”

她幹脆坐起身來,環抱雙膝,把頭擱在膝蓋上。

許久才聽她開了口:

“你說,我們怎麽就非得大老遠跑到凡間來?區區程願,我一人就能抓住,又何須其他人?”

盛初道:“雖然斬草,難以除根。多幾個人總無礙。”

她偏過頭去看雙成,笑問:“你不想聽我師尊的,為何又大老遠跑來?”

雙成反問:“你從小養在蕭娘子家中,為何如今反倒住在柳落娘處?”

盛初被問住,上揚的唇角悄悄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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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語氣聽不出情感,簡短地道:“如今再見,我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還是等以後吧。”

蕭娘子是程昭儀的結拜姐妹,算是原主的姨母,又含辛茹苦将她養大,地位不亞于生身母親。盛初見了她,生疏是難免的,平白教蕭娘子寒心,不如不去的好。

“有故事。”雙成啧啧道。

“我這故事說來話長,還是不講了。”盛初笑笑。

雙成道:“你不說,那我可說了。我的故事多得很,起碼這一夜不會無聊。”

她說:“我的确不想聽宋韻的。但你們人多,我待在蓬萊洲一天天的也沒事做,陪陪你們也好。”

雙成扭頭看向盛初:“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何不喜歡宋韻?又為何整日無事可做?”

盛初欣然道:“當然想,快說吧。”

雙成回憶起自家:“想當年我父親磨破了嘴皮子,請得天下第一謀士江肅清出山,又四處游走招攬賢才,有了程預作為軍師。”

盛初伸出手去,在床頭櫃上摸了塊點心塞進嘴裏,附和:“這個我知道,我和葉師姐在天然樓聽過。”

雙成面露好奇:“天然樓?難不成是謝疏講的?”

盛初:“你怎麽知道?謝師兄竟如此聲名遠揚?”

雙成:“才不是呢。天然樓本是畫影戲的戲院,戲院被燒毀之後,諸多戲迷衆籌重建此樓,改成了酒肆。謝疏是那裏的說書人,搜集天界秘辛說給人們聽,他好換取錢財,再兌換成天界的靈石。”

“他要那麽多靈石做甚?”盛初咬了一口糕點。

雙成斜睨她一眼:“比如你手裏的糕點,就是要錢的。他日常保養他的劍便已花費頗多,更何況還有葉霜淺這一項用度。”

謝疏為了讓葉霜淺不解除婚約,總買些小玩意兒給她,還要上下打點同門,請同門幫他轉交,如此便是一大筆開銷。雖然葉霜淺從不收他的東西,但已經買了的他也從不退,說是總能等到她收下。

他們的事由來已久,盛初也不驚訝,只顧催雙成:“他們這次同去朝歌,自會料理,我們就不用操心了。你先講你的。”

雙成便繼續道:

“鐘離辰是我出五服的遠房堂兄,他原是大魏将領,後來滅魏建齊。但他此人無才無德,只有一副空皮囊,是江肅清和程預在幕後運籌帷幄,幫他一路打的天下。”

“我聽負責招人的管事說,他們調查過程預的出身,他當軍師之前是游俠,有位相好的外室娘子,還生了個女兒。女兒出生不久他就跑來自薦,來的時候還說…我都親耳聽到的。”

雙成一邊回憶,一邊道:“他當時說,他今日站在這裏,只為妻女二人而已。等到建功立業、衣錦還鄉,他要正大光明娶她為妻,絕不背棄。”

雙成說到這裏,不由得也感嘆道:“可憐他娘子被蒙在鼓裏。鐘離辰招他進軍營,明知他是為妻女而來,卻仍逼他娶地方大族王氏之女為妻。程預自然不願意,但後來還是迎娶了那王家姑娘,又生了個女兒。”

鐘離辰只知一味拉攏豪強大族,卻忘了人的情誼不會輕易動搖,拆散了有緣人,也平白毀了人家女兒的後半生。

雙成道:“後來的王娘子和程預感情不好,時常吵吵嚷嚷的,鐘離辰還為此責罵過他。王娘子的女兒出生後,他不曾去看過一眼,随口起了個名字叫畫影,也說不上來是何含義。可憐她母親一生受氣,她也不得父親疼愛。”

盛初越聽越不對勁,拍拍手上的糕點渣:“既然他姓程,那他的女兒不就叫程畫影?我好像聽說過,開戲院的程娘子也叫這個名字。”

雙成一拍大腿:“正中。他和外室生的大女兒沒了父母後進宮,做了魏順安帝的妃子。齊國建立後,二女兒随父母進京。大齊沒了之後,這二女兒就以演畫影戲為生,人稱程娘子。”

盛初的重點和她完全不同,聽得大驚失色,一骨碌坐起來:“鬧了半天,他的大女兒是我娘?!”

雙成被她吓得一激靈,驚道:“你?她是你娘?那你豈不是順安帝的女兒?你一個前朝公主,是怎麽活下去的?”

所以,情理之中的,原主沒能活下去,死在了大火裏。

盛初搖頭道:“不管我是如何活下去的,總之我現在好好活着就是了。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知道程…我外祖父的事?”

雙成滿不在乎:“用人要先打聽清楚底細,知根知底的人,用着才安心。我在族中得力,他們議事不會避我,我也聽了不少。”

盛初怔怔聽着,不住點頭。

她滿臉的震驚仍未褪去,喃喃道:“早知如此,師尊還派人下什麽凡,全都問你不完了麽?…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雙成道:“我畢竟活了這麽久,能不比你知道得多?”她自豪地道,“看吧,我就說了,今夜不會無聊。”

盛初卻沒心思說笑。

她捧臉坐在床頭,嘴邊留下的的糕點屑落在衣領的繡花上。

她将糕點屑拂去,愣愣地問:“你還知道什麽?我還想聽。”

雙成忙推脫:“真的沒什麽了,我知道的都說與你了。程預我尚且聽說過,江肅清的事我不了解,需你以後自己去找真相。”

盛初:“這江肅清是何許人也?”

雙成道:“我略有耳聞。他也有女兒,而且比他厲害,三個女兒個個都是我堂哥的後妃。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家中三個女兒盡數入宮,盛初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家。

這時,雙成道:“說好了給你講我和你師尊的事,你可要聽?”

“自然。”

盛初自言自語:“這裏的糕點不如你做的好吃。”

雙成聞言也嘗了一塊,對盛初的話深以為然。

她清清嗓子,一副這事已經過去了的慨然模樣,輕飄飄地道:

“鐘離一族來到天界修仙,花了幾十年的時間飛升成仙,我掌管蓬萊之時,恰逢掌門競選。原本以我的資歷足以參選,但宋韻口稱我是凡間之人,沒有資格成為修真派的掌門。”

“至今我也想不通,她到底為何阻攔我登上掌門之位,将蓬萊的大權交給知羽,不許我再掌管蓬萊之事。我厭惡她,從那時就開始了。”

雙成長話短說,結束了她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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