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辣妹性格從小就是獨立叛逆那卦。
家裏做生意的,她趕上好時候,也算是含着金湯匙出生,要什麽有什麽,不過父母感情早就破裂,各自尋歡作樂,加上生意又忙,年紀小小就把她送出國念書,托付給寄宿家庭照顧。
在這背景下,辣妹也是自由跳脫着長大,四面八方都是朋友,玩得風生水起,名副其實的party animal。
晚上十一點,夜店的氣氛剛剛炒熱,彩色鐳射燈晃得人心馳神蕩,威士忌酒杯和搖起的骰子晃出紙醉金迷,辣妹和朋友蹦得正high,絢麗的裙擺勾得四周的男人頻頻走神。
她今天漂亮得出格,波浪卷發,雪膚紅唇,窈窕亮片窄裙,超細紅底鞋和亮閃閃的首飾,風情萬種又閃閃發光。
過來搭讪的人不少,她伸手把發尾冷淡一撩,無名指上的戒指閃着碎光,扭頭誰也不鳥——對豔遇和調情沒興趣。
沒過多久,有男人艱難地在舞池裏穿梭。
西裝革履的男人,二十七八歲,一張溫和耐看的臉,挺一本正經的氣質,在白襯衫和西裝領口間,脖子上挂着根藍色挂繩——半遮半掩的工牌(也許是下班後忘記取下)——這身裝扮和舉止氣質顯然很像标準的996社畜,連x生活都無暇顧及的那種,絕不可能出現在這間潮人泛濫的酒吧。
男人擠開搭讪的人,伸手一攔,挾持了喝得微醉的辣妹,把她半牽半推地帶出了舞池。
環着她的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戴着枚戒指——和她的一對。
酒吧樓下燈火通明,站着不少抽煙聊天的年輕人,被門口電梯和高跟鞋的動靜、夜風裏飄來的清甜香水味擾得側目。
辣妹妝容秾豔,身材窈窕,亮片裙外披了件男人的西裝,腳步慵懶得跟朵夜眠花似的,被男人牽着走過,懶洋洋地掩手打着哈欠,再伸手進西裝外套,摸出一顆水蜜桃味的水果糖來。
糖是公司茶水間提供,不花錢。辣妹最喜歡這個口味,經常能從兜裏掏出一顆來。
男人脖子上的工牌依舊醒目地挂着胸前,順手接過她手裏的水果糖,擠開包裝又遞給她,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辣妹送進車子後座,自己繞到駕駛座,開車走了。
車子到了公寓,駛進地下停車場,他又熄火下車,打開後車門。
後座的女人緊裹着他的外套,蜷得小小一團睡了,高跟鞋踢在一旁,一把長發垂蕩在座椅邊緣,柔豔的臉頰帶着淡淡紅暈,安安靜靜地閉着眼,長睫毛翹得人心軟。
年輕男人輕輕呼了口氣,不知道是纾出今天超時加班的倦氣,還是思索要如何把她扛到卧室。
他彎腰,襯衫躬出窄薄的腰,探身進車內要把她抱出來,低柔喚她:“回家再睡吧。”
身體探進去半個,手剛觸到她的腿,他胸前的藍色工牌惹眼一晃——
辣妹仍閉着眼,唇角卻悄悄翹起,伸手精準地拽住了工牌吊繩,雪白足尖纏住他的膝彎,手腳用力一拽——
男人帶着疑惑和意外悶哼了聲,猝不及防地跌在她身上,高挺的鼻梁蹭上她臉頰,又迅速反應過來,手肘撐住車椅,騰出狹窄一線空間,以免壓痛她。
她睜開了亮晶晶的眼,瞳孔裏倒影着他溫和的臉,手指繞着他的工牌,玫瑰色的紅唇貼近他,聲音微醺,又甜又柔又媚:“工牌都忘記取了,你今天怎麽這麽早下班?”
她說早,是真早。
辣妹愛玩愛熱鬧,今晚朋友過生日慶祝,原本大家約好了不醉不歸,這還沒到午夜時分,他就過來把她薅走。
他讪讪:“抱歉……”
不知道是抱歉最近通宵達旦加了好幾天的班,還是抱歉打斷她的玩興。
“哼,說對不起有什麽用?”
辣妹鼻尖皺起,下巴一擡,毫不費力地張口咬上他高挺鼻尖,尖尖糯米貝齒,力道輕輕。
車廂狹窄,後座塞了兩個姿勢不正常的成年人,呼吸纏着呼吸,還沾着香濃的酒氣,氣氛怎麽不暧昧,辣妹懶洋洋舔了下他的唇珠,開始吻他。
水蜜桃味的吻,那顆糖還含在舌尖,黏膩甜蜜地被她遞過來,工牌再拽得更用力,空間再逼近于無,辣妹長腿蹭着他的白襯衫,妖嬈一勾,親親密密地勾住了他的腰。
動作娴熟,場面讓人面紅心跳,男人被迫迎接她亂糟糟的吻,極力撐起背脊拒絕:“別,別在這兒……”
“車庫有監控……被物業看見了……”
車門還沒關呢,這要是有人開車路過,那可不太好。
不知兩人在車裏怎麽扭,後來男人回攥住辣妹的手,耳朵滴血地把工牌塞進西裝褲兜,把人連拖帶抱地摟出來,回家。
電梯帶鏡子,兩人連體嬰似的進去,辣妹八爪魚似的趴在他胸口,吃吃發笑,他扭頭一瞧,只見自己臉頰嘴唇都沾着她的口紅,顏色淡淡的,配着他眉清目秀的臉,不滑稽,倒有些活色生香的暧昧和性感。
他眼睛不敢往鏡子瞟,但不知怎麽又擡眼看了一下,他倒不是那種第一眼的大帥哥,也不是酷拽型男那挂,就瞧着特別順眼,屬于耐看型,眼尾微微下垂,有點兒無辜樣,唇形很好看,不是冷酷無情的那種薄唇,唇珠飽滿,接起吻來特別合适。
“真好看。”
辣妹踮腳,企圖在他下巴添了個唇印,“電梯也有監控。”男人不好意思地偏頭,摟着她退到監控死角,擡眼瞟了眼鏡子裏的自己,那張溫和的臉和板正的白襯衫都不像自己的,再低頭瞧着懷中的辣妹,怎麽看怎麽有股心滿意足的感覺。
“這下好了吧。”她紅唇無聲,眼睛彎彎,“吧嗒”親他,他倒沒躲,低着頭,嘴唇似乎還迎了一下她。
電梯門一打開,男人就抓不住辣妹滑不溜的手。她愛玩,也愛逗他,今天在夜店還沒盡興,剛才在車裏就成心要逗他玩,家門口掏鑰匙的功夫,手已經滑進了他的襯衫煽風點火。
進了自己家,兩人都放開了,玄關兩人的婚紗擺臺被撞倒,西裝外套直接扔在地上,衣服脫了一地,辣妹無尾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又親又咬又啃,弄得他滿身滿臉緋紅吻痕,直接在沙發上把他就地正法。
這種事兒,辣妹就有些外強中幹,虎頭蛇尾,男人後來居上,吃幹抹淨還帶收尾,把人從沙發抱回卧室,幫她洗完澡才回床上睡覺。
第二天早上起床,辣妹還香香甜甜地睡着,男人悄悄走出卧室,先給兩人煮咖啡和做營養早餐,再收拾昨夜的殘局——把滿地的衣服塞進洗衣機,兜裏掏出他的工牌,照片上還有一個淡紅的唇印。
摸着工牌,男人給了辣妹好長好長一個早安吻,心情愉悅地出門上班。
格子間的同事們陸陸續續到公司,跟男人打招呼喊他“x助早”,再看他穿黑色的羊絨高領衫,外面套着件米色的長款風衣,手上戴着塊腕表,挺文質彬彬又儒雅溫和的模樣。“總助你今天真帥。”新來的男實習生真心實意誇他,“衣服也好高級,什麽牌子的?”
“打折貨。”男人正兒八經站在茶水間等咖啡,扯扯衣袖和腕表,擋住手腕骨上若隐若現的牙印,再順手揣顆水果糖進兜裏,語氣平易近人,“不知道什麽牌子,我妻子買的。”
這人看起來就像宜室宜家又夠得着的那種男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職場踏實能幹又穩當不冒進,就算不能暴富也不會輕易餓死,年紀輕輕就被慧眼識珠的丈母娘預定,英年早婚也不奇怪。
.
辣妹跟他的相識也很有意思。
辣妹是家裏最大的孩子,她後面還有一串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等她學成回國,也到了适婚年齡,只是她身邊總是些花花綠綠的朋友,家裏張羅着給她介紹幾個優質聯姻對象。
條件最好的那個,是家裏生意的上游客戶,點頭哈腰伺候的那種大金主,二代繼承人也是剛剛回國,挺喜歡辣妹的長相和身材,辣妹被家裏逼着跟這位繼承人周旋過幾次。
這位二代剛接手家裏的公司,開局頭銜就是副總,頭發和皮鞋一樣锃亮,野心勃勃又想法衆多,脾氣也挺大,動不動就把身邊人折騰得人仰馬翻。
那時候人夫還不是人夫,是個踏踏實實的年輕小職員,正好在二代的公司上班,項目工作直接彙報給二代。
辣妹拜訪過他們公司,跟二代在辦公室喝茶聊天,人夫進進出出辦公室,忙着遞交報告和做彙報,而外頭的漂亮秘書小姐都在喝咖啡煲電話。
她托腮,故作仰慕地看着二代傲慢地接過文件,聲聲震耳地诘問數據和企劃,而辦公桌前點頭彎腰的年輕男人,謙遜卻不卑微,不管面對什麽刁鑽問題,都能情緒穩定、條理清晰地解釋清楚,為自己和項目部據理力争。
看起來很經得住折磨。
辣妹走的時候,路過茶水間,看見這人面對着落地玻璃,單手撐着桌沿,皺着眉棱,悶悶地捏着咖啡杯一口飲盡,再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來,臉上又挺心平氣和的。
她本就愛笑,也覺得這人長得很順眼,剛才在辦公室的場面也有點意思,有點好笑似的看着他,也就那麽一下,兩人對上了眼,人夫看見她那張生動漂亮的笑臉,腳步一滞,目光閃了閃,有點被抓包的讪讪之感。
“那個……剛才吃的蛋糕有點甜膩,我想喝口水。”辣妹掩飾自己的笑意,“正好看見這有個茶水間。”
“我幫您倒一杯。”他低頭不看她,耳朵卻悄悄發燙,聲音也是清潤好聽的,“您要溫水還是茶,或者果汁?”
“溫水就好。”辣妹聳聳肩膀。
水杯遞到她手裏,她那時候做了美甲,指甲長長又珠光寶氣,很醒目地去捏杯子,他的手觸電似的縮了回去,朝她點點頭,故作鎮定地邁開了步伐。
“喂,你的文件——”她笑着調侃他,“副總剛剛指示,第七版項目策劃書要在兩個小時後的會議前上交。”
“抱歉,抱歉,我差點忘記了。”他折身回來,抓着文件夾差點落荒而逃,耳朵已經開始發紅。
後來辣妹也跟這人有點兒接觸,因為單身又好使喚,他加班挺厲害的,二代有事也愛找他,有時候他也跟在二代身邊參加商務應酬,陪完酒把二代送去跟辣妹約會再回家加班。
辣妹趁着二代打電話的空當,慢悠悠瞅一眼他,看他喝得發白的面孔和水光潤潤的唇,問他:“還加班啊?你累不累?不怕猝死?”
“不累。”他撇過臉,不知道為什麽在她面前就覺得局促萬分,“還剩一點點小事情沒處理完。”
辣妹包裏常年揣着包醒酒藥,整盒掏出來扔給他,“喏,拿着吧。”
這醒酒藥,他拿了——藥盒裏不僅有醒酒藥,還塞着幾顆水果糖——辣妹有低血糖,難受的時候總喜歡含一顆在嘴裏。
後來他找機會還給她,一盒新的解酒藥和一整包的水果糖,也不太好在公司正大光明地遞給她,站在公司樓下說是二代送給她的東西,遞給她的時候還抿了一下嘴唇,客氣地說謝謝她和副總的關心。
像在說謝謝副總夫人和副總的關心。
辣妹看他那恭敬又極力豎立友好清白的職場上下級關系,笑得樂不可支花枝亂顫,接過東西,朝他揮揮手走了。
辣妹跟二代不來電,完全是迫于家裏的壓力跟他虛與委蛇,兩人吵架冷了一陣子,辣妹去國外旅游一圈回來,人夫已經不在二代的公司,說是跳槽走了,他一走,二代管的項目亂成了一團糟,二代牛逼哄哄地說要挖他回來給他升職加薪,讓他繼續做以前的工作。
那時候辣妹終于爆發,跟家裏吵得天翻地覆不可開交,跟二代斷了聯系,又跟父母撇得幹幹淨淨,搬到外頭去住,也不指望家裏,自己掙錢養自己。
沒想到又遇見了人夫。
人夫跳槽到了一家更大的公司,職位升了,薪水大概也漲了,畢竟辣妹看他身上的職場氣質更濃更幹練,那時候她進了家奢侈品公司做品牌pr,正好和他在一個合作項目上遇見。
他似乎有點驚訝她沒變成副總太太,但也沒有表露太多,當然也不存在什麽交情,只是敬業而客氣地把她當合作夥伴,郵件電話來往或者見面會談态度都很專業,實在是職場難能可貴不拖泥帶水也不腦殘奇葩的優秀打工人。
酒會上他不喝酒,盡量不着痕跡地把酒杯撇開,多談實事少聊虛情,但辣妹不是這種人,她就适合這種觥籌交錯言笑晏晏的場面,喝酒應酬也爽氣,人漂亮又玩得開,朋友交得多,工作完成得也出色。
也有揩油的猥瑣中年男人,目光睃着辣妹細細的鎖骨和玲珑有致的身段,借着合作商的身份讓她過去喝個交杯酒,辣妹那時候已經喝了不少,但還清醒着,她潑辣起來能當衆掀桌的性子,眼睛斜斜一睇,端着酒杯過去。
人夫身形一晃,突然擋在她面前,接過她手裏的酒杯,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
酒會散場,辣妹打算走——他怕合作商為難她,跟着她一塊兒出門,又看她眼角眉梢嫣紅如染了胭脂似的,叫了個出租車送她回家。
兩人都坐在後座,空間有酒氣回缭,辣妹降下車窗,眯着醉眼,支頤撐着臉頰,嘴裏咯嘣咯嘣含着糖,望着車窗外的景色發呆,夜風吹動她的長發,像柔軟的柳枝或者水裏搖擺的海藻,飄飄落落,似乎伸手就能抓到。
他一路沒怎麽跟她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只是安靜地靠着另一側的車門,眼睛默默地瞥向車窗——窗外景色流淌,可緊閉的車窗玻璃上有倒影,他絕對看不到的另一個方向,她慵懶支頤的側臉和随風拂動的長發。
人夫發呆地偷偷看她。
出租車突然一個急轉彎,辣妹被慣性力甩得往裏側滑,她身體歪過來,他迅速地托住她——
半栽半扶地跌進了他懷裏。
兩個人距離前所未有的近,她身上帶着甜香,柔柔軟軟的,睜着黑白分明又豔麗的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這看一眼就覺得耳朵發燙,人夫局促地抿了抿唇,也不敢動,腦子裏還稀裏糊塗地醞釀着說點什麽。
辣妹看他那副模樣,溫和幹淨的臉龐帶點窘,漆黑的眼睛變成有點發呆的小狗眼,直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玩心大起,在他懷裏挑了下秀眉,長睫毛一眨,噘着紅豔豔的唇,挑逗朝他呼出一口氣。
甜蜜清新的水果味。
辣妹噙着那顆水果糖,極其燦爛地朝他笑了笑。
人夫的腦子完全被攝住,思緒還沒反應過來,眼睛裏全倒影着她的面龐,扶着她的手已經在發抖,喉結重重地滾了滾,而後雙頰發燙,默默緩慢地偏過了頭。
辣妹沒有半分不好意思,也沒有半分善解人意,追着他的臉去瞧他,再湊近一點,湊在他眼皮子底下,隔着極細微的距離,又輕輕、慢慢地噘起了紅豔豔的唇。
人夫喉結又一滾,臉龐霎時通紅,迅速往後一縮,被她吓得差點跳起來。
辣妹咯咯直笑,覺得這人特別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