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出租車事件後,辣妹發現人夫在躲她。
倒也不明顯,只是電話裏的語氣似乎有些躲躲閃閃,郵件回複也是過于客氣,兩方公司坐下洽談公事,他明明一眼就看見辣妹,偏偏裝作若無其事地扭過了頭,在會議室裏挑了個離辣妹最遠的位置。
他人模人樣地主持會議,目光卻完全避開辣妹的方向——辣妹施施然捏着咖啡杯,饒有興味地打量他,意外發現他睫毛漆黑纖長,有點女孩子的秀氣。
她那雙眼睛亮閃閃的,臉上的笑容帶一點嬌媚一點慵懶一點直爽還有點明知故犯的使壞,人夫不看,多看一眼心底就有點毛絨絨的奇怪,也有點心跳過速的緊張。
辣妹朝人夫抛出幾個問題,再目光雪亮地瞅着他等他回答,頭頂的日光燈都沒她的目光灼人,人夫硬着頭皮頂着她的目光,客客氣氣跟她說話,一雙眼睛卻黏在文件上沒擡起來。
會議結束正好是午飯時間,就在公司餐廳吃的工作餐,人夫理所當然陪同招待,兩人湊在一起才發現撞了職場色系,人夫衣線筆挺的白襯衫和黑西褲,辣妹難得穿規規矩矩的白襯衫和黑色鉛筆窄裙,湊在一起分外的賞心悅目。
兩人面對面坐着,餐廳桌子細長,聊天的空當不知道誰的姿勢沒收住,桌子底下兩人的腿磕在一起,辣妹笑盈盈跟人說着話,人夫抿了下嘴唇,悄無聲息又迅速地收回了腿,避嫌似的挪開椅子站起來。
他去餐臺端了餐後小甜品,紳士地遞給在座的女同事們,賣相最誘人的草莓塔不經意間遞到了辣妹面前——她愛吃的,以前在富二代的辦公室常吃這類甜點。
吃完工作餐,人夫把辣妹一行人送走,最後她走過來跟他握手作別,那時候起了點風,她的頭發被風吹亂,細絨絨地拂在她眉眼間,辣妹微微歪着頭,笑容燦爛地伸出手說合作愉快,下次再見。
人夫目光一閃,垂着眼睛,小聲說下次再見,禮儀性地虛虛握了下她的手,手上的暖意還未傳遞又松開,他把手臂收在身後,替她拉開車門,圓融禮貌之餘又有點拘謹和窘迫。
這事還有後續。
後來實習助理在收拾會議室時撿到一本筆記本,交給了人夫,人夫随手翻了翻——那本子厚厚一本,沒有寫名字,翻開扉頁就是花花綠綠的便簽貼紙,各種手繪的靈感創意和一些會議記錄,挺花枝招展的風格。
這東西,除辣妹外不做第二人想。
人夫想了半日,最後給辣妹打了個電話,她在電話裏“啊”了一聲,聲音清脆悅耳得跟什麽似的,東西的确是她的,也很重要,但她這幾日工作太忙,沒有時間去取,能不能麻煩他找人送一下。
其實這事好解決,再不濟有同城送達和公司實習生,但人夫那會壓根沒想起來,想着也是順路的事兒,下班後正好還給她。
地方約在辣妹的公司樓下,她那陣子也是忙颠颠的加班,頭發用一只細長的筆挽起,一手夾着文件封一手捏着咖啡杯,遠遠地看見人夫就展開了笑容,腳下的高跟鞋細尖細尖,昂首闊步地踩出了都市麗人的架勢。
人夫把東西遞給她,辣妹直接把咖啡杯塞他手裏,先翻了兩下筆記本,找出一張記着電話的便簽紙,笑靥如花:“謝天謝地,終于找到了。”
就這麽着辣妹拽着人夫吃了一頓飯,就在公司附近一條小巷裏的居酒屋,兩人前腳後腳跟着,推開一扇不起眼的小門。
辣妹對這地兒熟,挑了常坐的位子,燈光暖黃放松,店裏菜單還是手寫的,她把筆從頭發裏拔出來,漂漂亮亮地在燈下寫字,這會兒沒有人夫做主的份,吃什麽喝什麽全聽她的指揮。
兩人吃鹽烤銀杏果就啤酒,辣妹一邊吃東西一邊吐槽工作的爛事,話題一打開,兩個打工人水到渠成聊起了工作,誰能想到當時在富二代辦公室的迥然不同的兩人有朝一日會共坐在逼仄的小酒館裏交流職場經驗呢,辣妹更沒想到人夫這款看起來不摻和閑事的進階社畜也知道不少秘辛,費勁心思從他嘴裏撬出一點勁爆八卦,人夫極力維護自己的職業操守,不該說的絕不說,在辣妹的旁敲側擊中頻頻舉起了酒杯。
最後喝到夜深才散。
兩人為了消食在江邊走了好長的路,人夫撿起石頭教她打水漂,又說起富二代,辣妹沒聽從家裏黏着金龜婿,她傲嬌地說只有她挑剔男人的份,人夫也沒因為高薪返聘前boss家,他有自己的職業規劃。最後照例是他送她回家,辣妹披着他的西裝外套在出租車裏睡着了。
随後就是情人節,品牌客戶送給辣妹一箱新品巧克力,辣妹趁着過節分送給同事朋友,又寄了幾盒給人夫公司的項目對接人。
人夫看着自己那盒巧克力明顯跟別人不一樣,更精致貴重,好像……
他想了又想,最後含糊問她是不是送錯了。
辣妹:“沒錯。”
“我這盒……”
盒子裏的粉色心形巧克力……還有永生玫瑰花和情人節賀卡……
“嗯,對。這盒就是給你的,單獨的一份。”
“是不是有點貴重……”
辣妹坐在工位,肩膀夾着電話,噼裏啪啦敲鍵盤,語氣極其自然,“我說——這什麽意思,你看不出來嗎?”
她自打跟富二代鬧翻之後就單着,工作忙歸忙,再忙也要談戀愛啊,恰好就遇上這麽個人感覺還成——
人夫臉色瞬間呆滞,在電話裏失聲。
雖然工作歸工作,但大家偶爾也會聊聊感情八卦,那時候人夫跟着個雷厲風行的魔鬼領導,工作能力穩紮穩打,雖然長得唇紅齒白但誰也沒心思和他有非分之想,畢竟工作比戀愛催魂奪命,他的工作原則又是不把職場和私生活混淆在一起。
人夫艱難地咽下一口氣,在電話裏支支吾吾:“這,可能不太合适……你……我……咱們……”
“老板喊開會,先挂了,以後再說。”
辣妹把電話一掐,從椅子上彈起來,抱着資料往會議室沖,風風火火之間還皺鼻輕輕哼了一聲,抽抽唇角,露出一點寒閃閃的虎牙——
好家夥,他怎麽敢拒絕她?
這通電話之後,巧克力的事情突然戛然而止,辣妹跟着領導出國出差,一走就是大半個月,随後人夫又忙于公司變動和項目調整,兩人再度見面,已經是一個多月後。
兩人在一場商務晚宴見到對方,人夫看見她的神情藏着點懵和緊張,辣妹端着香槟滿場social,笑盈盈跟大家聊些虛情假意的話題,正是周五夜晚,氣氛放松,夜色迷醉,送走晚宴上的客人們,辣妹結束工作打算換地方參加第二趴,私下約了朋友去酒吧蹦迪。
人夫眼睜睜看着她走進洗手間又走出來,由職場麗人變成辣妹本妹,得體的小禮服換成吊帶迷你裙,電眼放光,妝容豔麗,長發飛揚。
辣妹把東西一股腦塞進手提袋,看人夫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為難又很難開口的模樣。
她挑眉,先問他要不要一起去蹦迪。
人夫搖搖頭,他對這種地方不感冒,不如直接回家洗澡睡覺。
“喂。”辣妹傲嬌抱手,笑問他,“大好周末,你不會直接回家洗澡睡覺吧?”
人夫的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站在燈紅酒綠的招牌下,氣質清朗,杵了下腰,也不好意思說是,微微抿唇:“也不是……我也看電影……”
“看什麽電影”辣妹歪着腦袋問他,目光雪亮,“不喜歡談戀愛?”她的目光咕嚕咕嚕在他身上碾過,似笑非笑,“是要求高還是有情傷啊?你這樣,有沒有時間談戀愛啊?”
人夫扛不住她的注視,視線瞥開,神色微窘,哼哧哼哧說不出話來:“也不是……”
辣妹直接把手提包扔他懷裏。
那天晚上,人夫稀裏糊塗跟在辣妹身後,走進了夜店。
這種場合他偶爾也來,陪領導或者客戶談一些似是而非的話題,誰的心思也不會放在欣賞舞池和音樂上,但這次是純玩放松,何況這地方不适合聊天,喊破喉嚨都聽不見對方,人夫被辣妹拽着進了舞池,她跟條魚似的滑不溜丢在人群裏晃,人夫看見旁邊不斷有男人伸手邀請她,左推右擋,像企鵝亦步亦趨跟着她,辣妹晃得開心,扭頭看見身後的他,踮腳示意要跟他說話,他低下頭湊近她,沒想辣妹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沖他耳邊大喊:“別丢了,乖乖跟着姐姐。”
舞池氣氛正熱,人夫看着她那張眉飛色舞的笑臉,也很想在她腦瓜子揉一把,這時電音突然炸起,舞池像浪潮一樣搖擺起來,兩人被旁側的人潮推搡着往中間擠,他皺着眉,張開手臂擋開一點空間,辣妹笑嘻嘻地蹦進了他懷裏貼着他,順勢摟住了他的手臂,帶着他扭起來。
她的眼睛好亮好亮,身體卻是纖細一攏,很香很軟很滑,重量輕,手臂也瘦,蓬蓬的波浪長發讓人全身發癢,呼吸驟停。
五顏六色的鐳射燈照不出人夫漲到發紅的臉和火辣辣的耳根。
後來從夜店出來,人夫送辣妹回家,雖然說不上是戰戰兢兢,起碼也是魂不守舍,只有辣妹跟個沒事人一樣,頭發一甩,打着哈欠走開,跟他揮手:“下次再約。”
人夫又失眠了一整晚,從跟辣妹在富二代辦公室見面那天開始想,一直想到舞池裏她亮晶晶的眼睛,想到最後還是毫無頭緒,把腦袋悶進枕頭裏。
兩人關系好像有點不清不楚。
辣妹在電話裏跟他對項目進度,會議電話有不少人參與靜聽,兩人公事公辦客客氣氣,最後話題聊完,辣妹在下線前順口提了一嘴:“喂,晚上加班嗎?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人夫心尖猛然一顫,手指發抖,幾乎要從辦公椅上竄起來——心慌意亂的同時不忘關注群組同事——謝天謝地,閑雜人等都已經下線。
辣妹嘴裏叼着隔壁組同事發的喜糖:“看不看?”
“……”人夫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不疊要解散會議組,壓低聲音,迅速含糊道,“看看看。”
人夫差一點遲到,等他氣喘籲籲又心亂如麻地趕到電影院,辣妹指指前臺,讓他去買爆米花和可樂,接着把有諸多話想說的人夫推進了影廳。
看的是懸疑片,vip情侶座,辣妹撐着臉頰看電影,爆米花桶抱在人夫手裏,她一顆顆伸手撚,漫不經心地盯着熒幕。
電影實在是爛,辣妹看得無趣,人夫的心思更不在電影上,一會直愣愣地盯着屏幕,一會遞可樂給辣妹,一會偷偷觑着辣妹的臉。
“看什麽?”她眼睛倒影着畫面,下巴支頤,輕飄飄睃了他一眼。
這男人好像有很多,很多,很多話想對她說。
“那個……我們……現在工作也很忙,說實話,我從來沒有想過……”
辣妹扭頭,靜靜地盯着他。
他垂了下眼簾,黑睫顫動,又擡頭,直直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醞釀了一下,心平氣和道:“我和你之間好像……”
其實好像沒那麽合适?
工作?性格?時間?熟識度?經歷?家庭?
辣妹眉毛一挑,翹了翹下巴,伸手揪着他的衣襟,把他揪過來靠近自己,她精致臉龐湊近,離他極細微的距離,她眉眼清麗,剛才在樓下新買的耳環,新補的約會妝,他通通沒看見。
她略帶不滿地噘了噘紅唇,一點點小小的氣惱和驕傲,以一種“你怎麽敢拒絕”的态度,撞上了人夫欲言又止的嘴唇。
濕潤豔麗的唇,溫柔驚愕的唇。
柔軟溫熱的天鵝絨觸感,爆米花的濃郁甜蜜,什麽東西“嘭”地漫天飛濺開來,逼着人僵硬又安靜地閉上眼睛,墜入無邊的深淵。
辣妹回撤,和他的唇拉開一點點距離:“你再說一遍?”
人夫睜開迷茫又混亂的眼睛,當然有那麽一瞬極漫長的空白,心髒突然被扼中的沖擊,懵懵又空白地看着她。
他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拒絕我?”她甜蜜的氣息輕輕灑在他唇上,“混蛋,是我在追你耶。”
他努力地咽了下喉嚨,抿了抿幹渴麻木的唇,直勾勾又愣愣地盯着她,或者說她的唇——沒遇過這樣心動的人生or工作危機。
電影裏尖叫聲四起,聲音聒噪,辣妹目光清清亮亮地和他對視,發涼的鼻尖極輕微地蹭過他的鼻尖。
她吐息輕而甜蜜:“如果你答應的話,那我們就能在這部無聊電影裏接吻。”
她說接吻,他有一張适合接吻的嘴唇——人夫腦子裏沒有半點這部電影的畫面,也沒有其他東西的存在,只有一張生動的面孔和美麗的嘴唇,腎上腺素飙升的輕飄感,身體比意識先做出反應,他又輕輕抿了下嘴唇,閉上了眼睛,嘴唇朝她微微湊近。
辣妹唇角含笑,揪着他的衣襟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甜蜜地迎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