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分不清

第二十七章 分不清

良澄此刻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沈榕這個名字,他之前從程嘉煦從夏至從周天霖嘴裏都聽到過,并沒有什麽感覺,根本沒當一回事,以為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炮灰,沒想到竟然是個小BOSS,還是精神攻擊的那種。

他不用看鏡子都知道自己臉色有多難看。

記憶裏的感同身受太強烈,那種憋悶讓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有沒有辦法查一查沈榕?”他問夏至。

夏至一看他的表情:“你想起他了?”

良澄本來不想詳細說,餘光瞥到程嘉煦,頓時改了主意,一字一句将夢裏沈榕的話複述了出來。

“靠他個不要臉的狗東西!”夏至氣得撸起袖子,“我說什麽來着,沈榕就是個陰險小人,聽他在那放狗屁,你不方便揍他,我來,有本事讓他去告我!”

周天霖也氣得跳腳,同時不忘diss程嘉煦:“說來說去都是你這個罪魁禍首害的。”

夏至也對着程嘉煦冷哼,沒什麽好臉色,他以前不知道內情,還覺得程嘉煦人不錯,每次橙子闖禍他都第一時間出來幫忙,原來是因為做了虧心事。

程嘉煦壓下眼中的痛楚,任由他們數落,說:“我有沈榕的消息。”

他找出手機裏的資料遞過去:“當年我知道真相的後找人查了他,這兩年也沒有叫停,他做了什麽都在上面。”

周天霖話音戛然而止,和夏至相視一眼,陰,夠陰的。

良澄忍不住打量他,程嘉煦目光一抖,似乎沒料到他會看過來,耷下眼皮,帶着幾分澀然解釋說:“我了解他,以他的性格會一直記恨伺機報複,所以想着提前做準備,以防萬一,不過你不要沖動,動手的事交給我來。”微頓,“我動手,他會更不好過。”

周天霖默默離他遠了點,他說什麽來着,這家夥最會裝,看着人模人樣,其實就是個陰險僞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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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澄一目十行浏覽着郵箱裏的資料:“等見到人再說。”

程嘉煦住在離程氏大樓不遠的花園公寓,當時是為了方便工作,雖然他最近已經從程氏辭職,但并沒有搬走,公寓配套設施齊全,保安管家代駕等二十四小時在位,随時能為住戶提供服務。

沈榕雖然是公衆人物,但對見慣權貴名人出入的物業而言并不驚訝,加上程嘉煦提早打過招呼,他很順利就上了樓。

沈榕心情有些雀躍。

雖然他清楚嘉煦叫他來并不是他想的那樣,但還是忍不住揣着幾分幻想,萬一呢。

他可知道程嘉良真的失憶了!

天知道他聽到程嘉良跳海的消息時有多高興,可惜他竟然活了下來,不過也好,與其讓他跟一個死人争,倒不如他活着,活着才能有變,死了就真正在嘉煦心裏成了神,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好在老天有眼,程嘉良居然失憶了,他幾乎要笑出來。

他知道自己等待許久的機會來了。

嘉煦拉黑他到現在已經有兩年,這兩年他用了各種方法懇求嘉煦原諒都被他拒絕,他心裏恨程嘉良吊着他不放,明明他有未婚夫,他清楚只要程嘉良一天不松手,嘉煦就會甘願受他指使一天。

現在好了,程嘉良失憶了,他完全忘了跟嘉煦的關系,以他對嘉煦的了解,他絕不會主動說破。

這一個月他一直關注着程家,如果不是日程表是提早排好的沒法拒絕,他早就趕回來陪在嘉煦身邊了,不過也不晚,他已經推掉了許多工作,接下來有的是時間。

只是沒想到嘉煦居然會主動聯系他,下午聚會的照片他已經在朋友圈看到了,也看到有人幫他發來嘉煦的照片,他猜測嘉煦是在程嘉良那裏受了挫,所以才想到找他。

就算是別的原因也沒關系,只要嘉煦找他,他一定會來,讓他見第一次,以後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敲門,聽着門把手轉動的聲音,遮掩了眼中的癡迷。

“進來。”程嘉煦神色冷淡的關上門,帶他進去。

沈榕走在他身後,目光貪戀的舔過他的背,直到餘光瞥到沙發上的人影,腳步僵住。

“hi!”良澄穿着家居服,兩只腳毫無形象的架在茶幾上,自在得仿佛自己才是屋主,嘴巴一張,程嘉煦捏起一顆車厘子放到他嘴裏,然後等着他将籽吐到自己手心。

沈榕臉色微僵。

“坐啊。”良澄笑眯眯招呼他,“都是同學這麽拘謹幹什麽,怎麽當了大明星瞧不起老同學了?我記得當初我剛進學校沒見識,多虧了你照顧我給我講解。”

一見沈榕,他腦子裏又多了幾段記憶。

沈榕盯着他:“你想起來了?”

良澄往程嘉煦身上一靠,咧嘴一笑:“這不是還得多謝你,我本來一直想不起來,今天大家一問你怎麽沒來,我一看你的照片就想起來了,想起你,也連帶想起了嘉煦。”

他拉住程嘉煦的手,笑眯眯:“你不是說我吊着他不給他機會嗎,所以我聽你的勸,不吊着,給他轉正啦,你是我們的媒人,所以專門叫你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高不高興?”

程嘉煦垂眸看着兩人交握的手,哪怕知道是假的,還是忍不住激動,因為太過克制而微微顫抖。

賤人!沈榕心裏氣得咬牙,卻不敢當着嘉煦的面表露出來:“別開玩笑了,你愛的明明是池瞻,你放過嘉煦吧,當初的事我承認是我做得不對,我跟你道歉,我只是太愛嘉煦,我怕你搶走他,我那時候只是希望你和嘉煦不要走得太近,沒想到事情會鬧成後來的樣子——”

“停停停——”良澄拍拍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這不是你拍電視劇,說話正常點。”

他放下腿:“我今天叫你來,是想把話說清楚,手機拿來。”

“你想幹什麽?”沈榕後退。

他見勢不妙,轉身就想走,到了門口卻發現門已經被反鎖,沒有鑰匙根本出不去。

“程嘉良,你給我開門,我要告你非法囚禁……”

“去啊。”良澄手插兜過來,“這又不是我家,警察來了我就說是程嘉煦做的,我也是被他綁來的。”

沈榕立刻看向程嘉煦:“嘉煦,你聽他說什麽——”

“我願意。”程嘉煦打斷他,“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沈榕白了臉。

“手機。”良澄伸手,見他不動,直接叫程嘉煦上手去拿,“你說我讓他打你,他會不會動手?”

沈榕松了手,任由程嘉煦拿走手機,目光陰沉。

良澄對準他的臉輕松解鎖,打開微信,一頓噼裏啪啦。

“你到底想幹什麽?!”沈榕見狀不妙,想撲過來,被程嘉煦擋住放倒。

良澄點擊發送,蹲下來給他看:“我不是說了嗎,把話說清楚,你看看,夠不夠清楚?”

【當年是我拿走了客人放在洗手臺上的戒指,放進程嘉煦口袋,嫁禍給程嘉良同學,我深感愧疚,特發此聲明,望周知。】

“程嘉良!”沈榕驚怒。

“怎麽了?不夠誠懇嗎?”良澄一臉無辜,“你應該慶幸我沒有用你的微博賬號,只是發在朋友圈裏,不然我再發一次?”

至于朋友圈有沒有人截圖發出去他就管不到了。

沈榕幾乎撲上來想将手機奪走,良澄直接一甩,從隔壁房間出來的夏至接了個正着。

後面跟着周天霖。

沈榕頓時明白過來,氣急:“你沒有證據,我要告你诽謗!”

良澄不搭理他,拿回手機翻着飛速增長的評論。

沈榕雙眼發紅:“程嘉煦,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

“噫——”夏至抖了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快別惡心人了,這都什麽年代了,還玩這一套,是個腦子正常的都不會這麽做好嗎?哦,忘了,你沒有腦子。”

沈榕固執的看着程嘉煦。

程嘉煦面無表情:“我不需要。”

良澄截圖到自己朋友圈也發了條聲明,确保沒有加沈榕微信的同學們也能看到,可惜有些同學沒有來,不過他相信吃瓜群衆的力量,都會知道的。

随手給沈榕那條回了個微笑,擡頭:“為了他?”

他重新蹲下來,好奇問:“程嘉煦跟你說過他讨厭我?還是說這些事是他指使你幹的?”

“我沒有!”程嘉煦立刻說。

他喜歡都來不及……

“因為我受歡迎,所以打球的時候你故意弄傷腳讓所有人圍着你轉,明知道我和其他同學不熟,故意叫我過去,然後說一些只有你們知道的話題,想讓我自卑,發現這些好像作用不大,幹脆直接偷東西陷害我,散布流言……”

良澄一一細數,他每說一句,程嘉煦的臉色就白一分。

“你覺得你做這些能讓我在程家待不下去,然後我該得的財産就會給了程嘉煦?”

沈榕不吭聲。

良澄:“那你為什麽覺得你是為了他?”

沈榕臉色難看。

良澄總結:“其實你是為了你自己。”他盯着沈榕,“我沒出現之前,你最受照顧,我出現之後,你發現我比你帥比你受歡迎,你嫉妒,你受不了別人不關注你,就像你陷害同公司那兩個和你路線重合的同事一樣,你陷害我,只是為了你自己。”

心裏的不堪被這樣明晃晃攤開,沈榕心态快要崩裂,他喜歡高高在上受人追捧,成為當紅明星後更是走到哪都被熱情簇擁,哪裏受過這樣的屈辱,怨恨湧上心頭。

程嘉良的一字一句仿佛将他剝光,尤其當着程嘉煦的面,他忍耐不住看過去,他冷漠的目光讓他目眦欲裂。

“不是!他胡說!”他叫道,“我是為了你,全是為了你!你是沒說過你讨厭程嘉良,可你說過如果沒有他就好了!是你親口說的!”

“我沒——”程嘉煦突然如遭雷擊,白着臉幾乎站不穩。

他是說過……

他倉皇看向良澄:“我不是那個意思,那是随口抱怨,不,不,我只是心情不好……”

那是嘉良剛回家裏不久,他還沒有搬出去,在程家和周家兩邊跑,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親生父母,所以不想失去剩下的親人,他天真的以為能夠維護好關系,卻忘了血緣對男人的重要性,無論是爺爺和爸爸,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對他的态度就有了改變。

他覺察到了,又聽到母親在努力備孕,準備和繼父再生一個親生孩子,他大受打擊才口不擇言,他說完就後悔了。

只有這一回。

只有這一回!

他沒想到沈榕會記在心裏,真的沒料到,如果一切的源頭是因為這句話……

程嘉煦臉色慘白,整個人仿佛受到重擊,竟然有幾分佝偻。

良澄也沒料到會問出這一茬,愣在了當場。

“我艹你大爺的,我忍不住了,別攔我!”周天霖氣得夠嗆,揮拳沖向程嘉煦。

程嘉煦沒有反抗,任由他壓着打。

良澄心情複雜,沒有動,夏至腳步一轉,攔住了沈榕,別看他個子沒有沈榕高,可沈榕為了上鏡,比正常人瘦許多,夏至經常跑健身房,攔他沒有問題。

沈榕不知道為什麽,掙紮兩下就放棄了。

良澄不去管周天霖,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沈榕:“你放心,我不打你,這是你教給我的,忘了嗎?”

他确實不能打他,不是不敢,是不想給大哥添麻煩,之前陶樂是先撩者賤,而且他不是公衆人物,他們之間打架用孩子玩鬧就能一筆帶過。

沈榕不一樣,他已經在微信上戳破了他的僞裝,如果再打了他,他絕對豁得出去報警,再加上沈家,哪怕之後能擺平,程氏也會受些波折。

沒有必要。

他将震動不斷的手機還給他:“行了,滾吧,今天這件事到此為止,當然,如果你想報複,我等着,忘了說,你這些年私下做了什麽我這裏都有,除非你不想混娛樂圈,否則你可以試試。”

沈榕飛快删掉那條朋友圈,捏着手機目露怨毒。

良澄等他起身,給他一個滿懷惡意的笑:“對了,你那些資料可不是我查的,是程嘉煦,你可別怨錯了人。”

沈榕臉色一白。

“走了!”良澄過去揪走周天霖,差不多可以了,再打下去該出事了。

他看也不看程嘉煦,叫上夏至一起離開了公寓。

程嘉煦看着門關上,絕望和痛苦在心裏蔓延。

他心裏清楚,他和嘉良再也不會有機會了,明明剛剛他還靠着他,握他的手,短短幾分鐘,從天堂掉入了地獄。

“嘉煦你沒事——”沈榕被他眼裏的恨意驚住。

“滾!”程嘉煦低吼。

沈榕腦子裏本來就岌岌可危的那根弦斷了,他被程嘉煦怨恨的目光刺的眼前發黑:“你恨我?你憑什麽恨我?我做一切都是為了你,就是為了你!”

他眼裏冒出惡意:“當初如果不是我陷害程嘉良,他早就讓程家上下都喜歡他了,你覺得你還能待在程家?伯母還會這麽偏心你?難道當初你就一點都沒有覺得奇怪?你那麽聰明,我不信你沒有懷疑,你為什麽不說?”

他恍若毒蛇,吐出陰毒的芯子:“我和夏朝陽他們一起說起程嘉良的時候,你為什麽不阻止?你看着伯父伯母不喜歡程嘉良,心裏難道就沒有一點點高興?”

“是你跟我說如果程嘉良沒有出現就好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你護着我,我當然也要護着你,我幫你實現了願望,你反倒怪起了我。”

“你現在倒是表現的深情不悔。”他冷笑,“算了吧,你和我一樣都是自私的人,你看咱們多般配。”

“我告訴你,你這輩子別想甩脫我!”

良澄拒絕了夏至和周天霖叫他喝酒消愁的主意,讓夏至送他回家,剛剛那一出讓他解鎖了不少記憶,腦子有點亂,只想回家安靜躺着。

“哥,你,你……”周天霖結巴。

良澄胳膊橫過眼睛:“我哭了,我知道,閉嘴。”

夏至轉方向盤的間隙瞪了周天霖一眼,他識趣的閉上了嘴,眼神不住偷瞟。

良澄很難過,準确說是記憶很難過。

他看到了所有關于程嘉煦的記憶,從程嘉良第一眼見到他,到他跳海之前最後一眼。

—豪車停在了富麗堂皇的別墅前。

“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流着眼淚,“他”知道了養父母的死訊,“他”充滿了惶恐和不安。

“他”跟着來接他的人走進了別墅,“他”看到了親生父母大哥爺爺,還有和他換了身份的少年。

“他”努力揚起笑臉。

“……你看他竟然還笑。”“他”站在門口,聽到裏面傳來母親的聲音,“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養了他十幾年的父母死了,他竟然還對着我們笑。”

“不然呢,對着你哭嗎,你沒看到孩子眼睛是紅的?老張不是說了,孩子哭了一路。”

“程德輝你好好說話,既然那家人已經死了,嘉煦必須留下來,你們程家不要,我要。”

“誰說不要了,養了嘉煦十幾年,難道我不心疼?我和爸商量過了,他親生父母沒了,他還未成年,我們程家收養他,以後他還是程家人。”

“我要帶嘉煦跟我一起走,不能把他留在你們程家,嘉良有你和爸,還有嘉懿,我必須帶着嘉煦。”

“随便,你愛怎麽怎麽。”

“果然你們男人不是親生的就不一樣,嘉煦叫了你這麽多年爸,你居然随便就打發了。”

“趙梅心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咱們之前就說好了,老大歸我,老二歸你,你要是願意,嘉良也一起跟你走。”

“我帶走嘉煦為的就是不讓兩個孩子待在一起,你有點腦子好不好?”

“那你帶走嘉良不也一樣。”

“怎麽能一樣,嘉煦是我親手帶大的……”

……

“他”抹着眼淚扭頭,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過來的程嘉煦。

他朝他比了個噓,拉着他悄悄離開。

“別哭。”他帶他到自己的房間,給他紙巾讓他擦眼淚,安慰他,“爸媽不是那個意思,是這件事太震驚,他們一時緩不過來,你別難過。”

“他”讷讷看着他。

少年優雅的像個王子,讓他心生羨慕。

程嘉煦給他拿來零食,給他看家裏的相冊,給他講家裏的事,像個哥哥一樣照顧他。

一整個暑假,他帶着他玩,帶着他熟悉新環境。

“我比大兩天,你叫我一聲哥。”

“憑什麽,就兩天而已。”

“你叫我哥,我教你滑板。”

“不要,我自己學。”

……

“他”決定給他一個驚喜,鼓起勇氣主動去跟爸爸說想和他一個班。

“他”坐到特意讓老師安排的座位上,沖他揚起燦爛的笑:“哥!”

“哥,我沒有,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那個戒指不是我放進去的!”

“他”滿心委屈,急得快要哭出來。

程嘉煦看着他沉默。

“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原來你喜歡我?”“他”穿着泳褲蹲在他面前,目光戲谑的往下,看着他無所遁形的變化,故意吐出一口氣,“哥哥。”

程嘉煦頹喪的放棄了遮掩。

“他”樂不可支,笑得東倒西歪,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

“沈榕說的都聽清了?”“他”支着頭,“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尤其是媽那邊,只要你聽我的,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

程嘉煦眼圈發紅,啞聲:“好。”

“真聽話。”“他”樂,踢踢他的腿,“我肩膀酸了,給我捏捏。”

海風吹佛,“他”站在礁岸邊,漫不經心口吐惡言:“我挺煩你,第一眼就煩你……”

不,第一眼看你像個王子,羨慕。

良澄捂着眼睛,記憶的沖擊讓他眼淚洶湧,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但又無比真實,真實的讓他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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