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給你機會

第25章 給你機會

江序心口悶悶的, 有緊繃的難過。

“對不起。”

她意識到,她最大的錯誤,不是沒有将計劃失敗後的發展都考慮到。而是她不能作為一個人去思考。

人類是情感豐富的物種,除卻獸性的欲望, 她們還有更加感性的需求。

而“我為你好, 你應該xxx”的事, 是她們所排斥的。

江序又說了一聲對不起。

動彈不了, 只能更加坦誠。

她說:“我習慣了自己做決定,照着計劃執行,思考最終利益與損耗,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對不起。”

“損耗”這個形容詞有點怪, 徐向晚略一皺眉, 就任由思緒閃過,她當做是生意場上的黑話。

她的眼淚因這句話流淌得更兇。

好像看見江序在群狼環伺的環境裏,孤身作戰的樣子。

她跟江序說:“我知道我幫不上你什麽,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徐向晚單臂撐起, 腦袋擋住了從後照來的微弱光線。

她固執的注視着被影子遮擋的江序的臉,“你之前說,我不會依賴你, 你要給我做個示範。現在到你表現的時候了。”

江序同樣不會依賴徐向晚。

她艱難點頭, 認真道:“好, 我會多麻煩你的。”

今夜無話,次日清早,徐向晚天蒙蒙亮就起床, 整理了床鋪邊緣,讓床單褶皺自然, 把被子都裹江序身上,裝出一副沒有躺一起睡的假象。

照顧病人從現在開始。

她自己洗漱收拾完,洗臉刷牙上廁所,然後同樣流程給江序來一遍。

這個瓷器一樣漂亮又脆弱的美人,擅長打直球,對生理很學術,平常難見她尴尬害羞,更難見她窘迫。

早上短短半個小時,徐向晚欣賞了個遍。

“我這算正式上崗了吧?”

江序是真的恹,“對,小徐護工。”

徐向晚哼笑一聲,端着臉盆去洗手間。

江序這時才察覺異樣,“你怎麽不挽袖子?都濕了。”

徐向晚手臂上都是葉思喬抓的紅痕,深深結痂,她早上看了,有點紅腫。

這個不好給江序看見。

江序直接問:“受傷了嗎?”

徐向晚撒謊不眨眼,“沒有,我今天故意這樣的。故意讓你着急,反正你想看看不着。”

江序:“……”

早七點半,楊小意帶了早餐送來。

張姨跟着進門,看江序臉色還不錯,問她今天感覺怎麽樣。

江序強撐笑臉,“還不錯。”

手腳不能動罷了。

張姨:“……”

吃飯是徐向晚喂。

江序分出一縷精神力鑽她袖口,看見了裏面的猙獰傷疤。

這飯她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誰弄的?昨天有人欺負你?”

徐向晚用勺子貼她唇,“吃一口,吃了這口我就告訴你。”

江序皺眉,張嘴吃了,還未吞下,就催徐向晚說。

徐向晚盯着她看,江序吞咽食物,“可以說了。”

徐向晚不說, “我要讓你知道人心險惡,再吃一口,再吃一口我就告訴你。”

江序:“……”

徐向晚追着她喂食,“你也別想問別人,你現在還能聯系誰呢?乖乖吃完,我給你第一手資料。”

江序毫無胃口的吃了小半碗,實在吃不下,徐向晚才放過她。

“我跟你說了,你別生氣。”

江序點頭。

徐向晚說:“我昨天在生日宴碰到葉思喬了。”

江序:“她欺負你了?”

徐向晚聽笑了,“為什麽不能是我欺負她?因為我像個小白癡?”

江序眉頭就沒松開,“她罵你?”

徐向晚舒服了。

“你解釋解釋為什麽不是我欺負她?”

江序耐心好:“因為你很膽小,做事愛瞻前顧後,考慮很多。”

徐向晚沒有承擔後果的能力,遇到事情會想,會拖,會忍。

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才會全力一擊,快準狠。

或許是暫時屈服,又或許是撕破臉。

到了那個份上,再想後面的路怎麽走。

徐向晚沉思,“我真的很膽小嗎?”

她只是不敢碰江序而已。

江序昧着良心說話,“有一點,你如果不想告訴我,就先去上藥吧。”

徐向晚現在不去。

坐了會兒,她跟江序說:“我昨天把她弄得很狼狽,人跟落湯雞一樣。”

她盡量弱化整個流程,希望她的形象不要那麽殘暴。

江序的脾氣太好了,應該不喜歡暴力。

江序目光看向她的雙臂,“看起來你并沒有占上風。”

徐向晚順勢裝柔弱,“對啊,她可兇了。人家有你撐腰嘛,我哪裏敢動,只能摁着她,不讓靠近,努力自保了。”

江序剛想說話,高醫生來查房了。

高行樂一宿沒睡,整晚都在推演江序的治療原理。

按照現有的儀器操作,她怎麽都複原不了江序操作的過程。

江序的儀器是改裝過的。

高行樂想要拿到那臺設備。

查房例行詢問,就進入今天的治療階段。

江序昨晚說過,她需要持續性電療。

在複建期間,電療是很常規的治療手段。

高行樂把電療儀拿到病房。

她這臺儀器很小,抱着就能走。

今天的治療有紮針,在江序身上紮針,再通電,更深層的刺激肌肉。

江序躺着,袖子褲腿都高高挽起。

高醫生在床兩側操作,徐向晚在床尾看着她給江序紮了一針又一針,江序面不改色。

她似乎沒有痛感。

紮針通電都神色淡淡的。

這有兩個可能。

要麽不痛,治療無效。

要麽很痛,江序能忍。

高行樂需要反饋,江序精準說出疼痛等級、疼痛類型,手臂和腿各方位的不同感受,身體其他方面的感受。

徐向晚越聽臉越白,今早剛恢複一點精神,又給她打散了。

江序抽空跟她說:“你先去上藥吧,再拖要留疤了。”

徐向晚扶着床尾欄杆,“不,我陪你。”

電療時間略有加長,結束後,高行樂給她安排了幾個檢查。

“對了,我有一臺想要的設備。”

這算同意配合江序的治療方案了。

江序說:“你可以上門去取。”

儀器是高行樂藏起來的,她去拿最合适不過。

隐晦的達成共識以後,高行樂拎起電療儀,看向床尾的病人家屬徐向晚。

年輕人,新婚妻妻。

高行樂笑得非常和善,“你們請護工了嗎?她需要按摩護理,幫助康複。”

徐向晚沒多想,“好、好的,我會去咨詢的。”

目送高行樂離開,徐向晚過去檢查江序的手臂和腿腳。針眼都貼了輸液貼,一共二十四處。

她輕輕給江序蓋上被子,“你怎麽這麽能忍?我聽着都替你痛了。”

江序蒼白一笑,“大概是因為你替我痛了,所以我不是特別痛。”

嘴貧。

徐向晚問她有沒有熟悉的護工。

她很在意江序的康複問題。

江序說有。

徐向晚問是誰。

江序看着她,她也看着江序。

挺聰明一姑娘,查房前還說正式上崗,到了需要她上崗的時候,她是一點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江序嘆氣,“傻姑娘,高醫生在調侃我們。”

徐向晚臉色漲紅,狡辯道:“怎麽會?你這樣肯定是需要按摩的。”

江序認可,并對她提出依賴性需求:“對,你随便摸摸我算了。”

徐向晚:“……”

她終于肯去給手臂上藥,出門都擡不起頭。

上好藥回來,徐向晚拿着一瓶藥酒,圍着床邊轉圈圈。

“以前我爸媽經常讓我給他們按摩捶背,不過我會的不多,我根本懶得學。所以我只會瞎捏亂錘。”

江序看她看得眼暈,“所以你随便摸摸我算了。”

徐向晚擡手,“這是醫療問題,你不要想歪,我的确會碰你,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種摸。”

有個問題為難徐向晚,她就不會閑下來胡思亂想。

江序持續性歪題,徐向晚隔着被子,在她腿上拍了一巴掌。

“你一定有更滿意的護工吧?”

江序閉嘴了。

她住院的消息,在第三天下午,被流露出去,傳到了江厚發的耳朵裏。

江厚發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對江序憋了一肚子的火。聽到消息後,也想去攪攪江序後院的水。

他随便買了幾樣營養品,跟妻子一起去了徐向晚家拜訪。

以拜訪親家的名義。

徐向晚家裏的情況很好查,兩夫妻重男輕女,做過的奇葩事情多不勝數。

他們之前對外大肆宣揚馬上就會暴富,具體金額是兩千萬。現在年都過完了,還沒有看見錢的影子。成了親友圈、鄰居圈的嘲笑對象。

江厚發稍一想,就知道這錢肯定是江序開的價。

江序現在對徐向晚上心,兩千萬只能給徐向晚本人,不可能轉給徐向晚父母。

他們在路上定下了教唆方案,到了徐家,多次處于被動之中。

他們喊親家,徐家三口齊齊告狀。

他們附和江序真不是東西,徐家三口張嘴就要錢。

他們要江厚發幫江序給聘禮,兩千萬,一分不能少。

江厚發艱難把話題拉回來,徐家三口不樂意了,“不給錢你來做什麽?我們窮成這樣了,你還來攀交情?你是不是想從我們家向晚那裏走江序的關系?我告訴你,這個要錢的!”

江厚發:“……”

他的計劃随之改動。

既然是要錢,他就跟徐家人好好說說錢。

徐家二老在意兒子的婚姻大事。

徐向海人沒本事要求高,張口就是長得漂亮學歷好,乖巧懂事聽話體貼,孝順父母,賢惠顧家。

一個不嫌少,兩個不嫌多,三個正正好。如果不能一胎三寶,那就五年抱三。

江厚發眉心直跳。

他閉眼對徐向海一頓誇,然後直切話題,“你們有沒有想過,等向海有孩子了,給他妹妹過繼一個?你看我家江序跟你家向晚都是女人,她倆結婚又生不出孩子,領養都是外人,哪有自家人親近?養大了給她們養老送終,還能幫忙打理公司。”

徐家人聽得愣愣的。

江厚發意味深長道:“那麽大一家公司,有自家人幫襯,會輕松不少。”

陳金蘭女士一針見血:“你怎麽不過繼孩子給她們?”

江厚發笑笑:“我兩個孩子都是女兒。”

這是合理的答案。

在徐家人固有的觀念裏,女兒是賠錢貨,兒子才是血脈傳承。

江厚發的話還有疑點,比如從徐家過繼的孩子,流的是徐家的血,跟江家沒有絲毫關系。

江序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同意呢?

徐向海很心動,“叫小妹吹吹枕邊風呗。”

一家人從不耐煩,到舍不得江厚發走,虛假推辭裏,繞回了最初話題,“娶媳婦生孩子哪樣不要錢?你不是想你女兒有孩子養老嗎?這個得投資啊,你先給兩百萬,我給我兒子安排相親,懷孕了告訴你。”

江厚發:“……”

什麽極品!!!

同一天晚上,徐向晚在連環call裏,壓着不耐,接聽了她家裏的電話。

手機開了免提,三個人先烏七八糟一頓亂說,徐向晚威脅要挂斷電話,并點名最無腦的大哥作為講話代表。

徐向海不懂說話的藝術,也不懂談判的技巧,開口就爆雷。

“我們今天打電話給你,是想跟你商量過繼孩子的事。你看你,你不是跟女人結婚了嗎?你們都生不了,我幫你們生,到時候你們把我兒子接過去養,現在你給我點錢,我找個漂亮聰明的老婆,到時候孩子長得好,智商高,你們養着……”

徐向晚實在聽不下去了。

她心頭火都激出來了!

“我看你是活膩了!”

徐向晚在家做小伏低二十餘年,突然發火,三人只是愣了下,就兇悍回罵。

徐向晚挂斷電話,開了飛行模式,啃咬着指甲,沒一會兒,她聯網跟秦秘書打電話。

“我大哥說他想去非洲,他突然之間很想感受熱帶氣候,你聽得懂嗎?”

秦素聽得懂,“好的,最早的航班嗎?有地點要求嗎?”

徐向晚不懂非洲,她只是在江序的書房看見過合同。

“你安排就好,我希望他們能安靜過日子。”

病房裏,江序收到了一條信息。

是江初發來的兩份協議。

一份是違約金代付。

一份是藝人簽約合同。

葉思喬跳槽,簽約了旭光。

江序精神力在上操作,推送了數位精神病專家的名片給江初。

敲字道:有病趕緊治。

然後全線拉黑。

徐向晚回房時,江序正乖乖坐床上,等着晚上洗漱。

這間病房很豪華,甚至有浴缸。

徐向晚很早學會的怎樣給戀人洗澡,在今天有了用武之地。

可是她真的很慫,放水放半天,抱江序過去的時候,雙臂發抖,一身力氣都散了架,把人重新跌回床上。

江序看她眼睛和鼻頭都紅紅的,問她,“哭過?”

徐向晚沒瞞着她,“我爸媽那邊作妖,我聯系秦秘書了。”

做得很好。

江序誇她。

徐向晚低頭,趴她胸口歇了會兒,感受着下面傳來的微弱起伏,突然擡頭問江序:“你真的要洗澡嗎?”

今天不是個好時機。

住院的時候也不用太仔細。

江序看着她的眼睛,“很不合适,但我有預感,最遲明晚我就會恢複了,所以今天,是我給你的機會。”

一次碰她,探索她的機會。

徐向晚思及那個可能,一下就軟了。

她重新趴回去,久久沒動作。

鼓起勇氣,又再坐起,一點與江序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她借口重新放熱水加溫,跑去洗手間躲了會兒,回來蹲在床邊,仰頭看江序。

她換話題。

“明晚就會好嗎?高醫生說的?”

江序搖頭,“我說的。所以你考慮好了嗎?”

徐向晚避開她清湛而直白的視線,“為什麽?這很着急,不像你的行事風格……”

江序感嘆她的遲鈍。

“因為我很想要你。”

徐向晚再次感受到了由裏到外,綿綿不絕的疲軟無力。

這一刻,四肢無法動彈的人,仿佛是她。

她的耐心一向不如江序,又一次敗下陣來,她第一次心甘情願的承認自己是膽小鬼。

又倔強的撐起顏面:“我明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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