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解約
解約
段亦凱暈在了片場。
作為一個十八線,原本他暈倒這種事是沒人會搭理的。只是當天《今日娛記》采訪同劇組的江以商時,這個實力出衆的影帝提了一句新人演員将演戲受傷當作“嘩衆取寵的手段、賣慘的資本”,多事的營銷號和媒體就把兩件事聯系起來,靠罵段亦凱狠狠地賺了一波流量。
之前他還被賀橘生罩着時,不僅能加塞進當前的《風雲》這樣的大制作,劇組工作人員表面也對他畢恭畢敬。一朝賀橘生喜新厭舊又換了小男朋友,段亦凱就被打回原形,不論什麽人都能踩上一腳。
住院時,也就只有林衣雁會陪着他。
林衣雁是段亦凱的私人助理。
原本他這個咖位的演員是夠不着配一個貼身助理的,之前他和賀橘生在一起的時候,賀橘生以照顧生活起居為由給他雇了一個助理,不過合約只簽了一年,現在段亦凱被賀橘生甩了,半年後合同到期,林衣雁大概率也不會續簽了。
“哥,剛剛于政說,他不一會兒就來。”
看林衣雁這吞吞吐吐的樣子,段亦凱估摸着于政可能要來談解約合同的事情。
他是因為被路人拍了一條短視頻po在網上紅的,無他,美麗皮囊人人都愛,況且是段亦凱這麽美麗的。
一向嗅覺敏銳的于政亦率先出動,千哄萬騙地騙他簽了約,結果只忙着賺快錢,不僅不給他打磨演技,還瘋狂炒作劇組cp緋聞,加之段亦凱本身脾氣急躁造成的負面新聞也沒有得到很好的公關,導致現在他成為一個人見人厭的十八線。
再加上他從來不肯在飯局上陪這個總那個導的,慢慢地于政也覺得壓榨不出其餘的商業價值,就把他放養了,直到賀橘生成為他“女朋友”之後處境才有所好轉。
此處用上雙引號,是因為外界都說他被賀橘生包養,而他認為自己只是談了一場普通的戀愛。
他被賀橘生分手之後一直萎靡不振,拍攝狀态不佳,還食不下咽身體狀況極差,早就引起其他人的不滿,暈在片場後才被送到醫院休養。即使打了葡萄糖,現在段亦凱看着仍然虛弱,林衣雁有些不忍,每天都炖了雞湯來,可惜他不怎麽喝得下。
“你總得喝點才有力氣。”林衣雁坐在床前,壓低聲音道,“不吃哪有力氣和于政撕逼。”
這句話叫他很受用,段亦凱支起身子來接過瓷碗,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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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擦嘴的時候,病房門被推開,一個微胖的男人陰着臉走了進來。
于政毫不客氣地坐到段亦凱病床前唯一一把椅子上,擡眼看了看點滴的餘量:“可以啊,裝病裝得挺全套。”
段亦凱扭開臉沒搭理他的話。
于政見他這架勢,知道已經魚死網破,沒什麽好虛與委蛇,就開門見山地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續簽意向書和解約合同:“你合同還有一個月到期,出于人道主義關懷,提前簽好方便你找下家。假如你沒被賀橘生甩,可能還能簽到她的瀛洲去,哎真可惜,有時候就是晚了那麽一點,命運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圈內皆知這位有些娘的經紀人是出了名的狗嘴吐不出象牙,以前段亦凱還有力氣怼上他幾句,眼下是真的有心無力,只想趕緊簽完了事。
哪知偶爾的勝利将于政沖昏了頭腦,他收下合同後得意洋洋地馬後炮:“當年叫你不要這麽硬骨頭,去跟一跟華星娛樂的張總,你看他後來那個幹兒子小程混得多好?直接從十八線變成準三線了,哪像你……”
“于大經紀人,很快我們之間就沒有實質上的合同關系了,我一直有個問題,你說是不是有的人臉和屁股長反了,不然為什麽一張嘴全是屎?還有,如果你真的喜歡張總,你就去讓那個老變态捅你的臉呗,反正都長反了,多加利用。”
“——你!”于政氣得猛地一下站起來,捏着蘭花指怒道:“段亦凱,早晚有一天我會叫你混不下去的!”
段亦凱勾唇:“別拿這話威脅我,本來沒想混娛樂圈的,當年天真被你騙,現在混不下去爺就走,多大點事。”
平時打游戲段亦凱就噴遍峽谷無敵手,在他跟前于政哪有還嘴的餘地,只能罵罵咧咧地離開。
段亦凱像了了一樁心事一般又躺回床上,想在這個病假的間隙裏享受難得的清閑,便放了林衣雁半天假,定好鬧鐘又睡過去。
……
“你道歉有什麽用?劇組超期的費用你出嗎?你當你還是有賀橘生的那個段亦凱哪?”
工作人員雖然沒有出聲,但段亦凱站在人群中,仿佛能聽到他們心中的竊竊私語。
“沒了靠山,還好意思演四番嗎?”
“這個演技也是沒誰了……”
“慘啊,靠女人上位,最後啥也沒撈到。”
段亦凱渾身冷汗地從床上醒來,鼻尖有福爾馬林的味道,四下一片寂靜,唯獨心跳的聲音分外明顯。
是夢,又不是。
雖然沒有人明目張膽地碎嘴,可拜高踩低是這個圈子的通病,自從有了賀橘生從今年的男團選秀裏找了一個小愛豆當新寵的消息後,這些工作人員對他的态度愈發怠慢。
更何況還被江以商不點名道姓地批評了一頓。
在短暫逃避後要面對的現實就是:就算被文化人高級羞辱,自知理虧,現在又沒了靠山,還是得夾着尾巴做人。
不論如何戲總得拍完,至于之後,要麽再找合适的經紀公司,要麽就只能轉行做點別的了。
突然病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戴着墨鏡口罩的清瘦女孩溜了進來,轉身的一瞬間快速地關上了門。
段亦凱見狀本能地警惕:“誰?”
“我!”見室內無人,阮無歸才摘下自己的僞裝,舒暢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今天下午沒通告,晏晏姐不知道,我就偷偷來看看你。”
阮無歸是近兩年勢頭正猛的新晉小花,她拍校園劇出身,有着“男神收割機”的名號——一是因為阮無歸合作的都是外形優秀的男演員,二是因為阮無歸的劇特別旺男主,只要劇播出後,男生都會在一段時間內霸占熱搜榜單。
在《風雲》裏二人搭檔演兄妹,對手戲比較多,私下裏又因為是同齡人且都愛打moba手游,一來二去就熟絡起來,據說阮無歸的經紀人宋知晏得知後叮囑助理一定嚴防死守,生怕自家的甜妹小花跟那個緋聞捆綁慣犯段亦凱傳出一絲花邊。
“你沒化妝還真沒認出來。”
阮無歸臉上挂着個“你禮貌嗎”式笑容,她知道段亦凱一直都是個不會說話的蠢直男,所以通常都懶得跟他計較。
當一起打游戲發現段亦凱的怼人功力後,阮無歸就纏着他要學罵人技巧,但是段亦凱很真實地回絕了她:“一氣就哭的人怼不了人。”
死直男!不教就不教,大不了偷師學藝!
“我還認為你能摔出什麽好歹,現在看來生龍活虎,一點事沒有。”
段亦凱憨憨一笑,将這一章揭過。阮無歸坐在椅子上,一邊打游戲一邊跟他聊劇組的情況,不知是不是塑料椅坐着有些硌人,阮無歸扭來扭去,甚至寧願站起。
段亦凱見狀,扶着點滴從床上起來,将被子拉了拉,沖阮無歸道:“別晃了,坐床上吧。”
正在打團的阮無歸哪裏還記得他是個病人,應着聲就坐到軟乎乎的床上。段亦凱坐在一旁吊葡萄糖,等到快結束了,還自己去叫了護士來拔針。
“耶!”
屏幕上出現victory的大字,阮無歸開心地雙手比耶,将病床的枕頭支高了點,以便坐着更舒适。當她弄完這些回過頭來時,後知後覺地發現——
她怎麽在病床上?
段亦凱怎麽不見了??
剛剛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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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亦凱暈倒的前一晚,H市明珠區天和路,GR大廈。
一輛紅色保時捷卡宴停進GR地下車庫,盡管沒有授權,它的主人還是很臭屁地霸占了一個高層車位,連個挪車電話也不留。
因為喜歡這麽騷包的顏色的,用腳趾頭想也只有賀橘生一個。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怎麽跑到GR來了?”
總裁辦公室內,魏舒蕪給眼前的女人倒了杯咖啡。
賀橘生早年從影,簽在轉型期的GR影視旗下,因天賦異禀也拿過一些獎項,但随着她繼承巨額遺産轉為幕後投資人後,早前誇她那些媒體口風一轉,懷疑她帶資進組、資源置換才得到的獎項。不過賀橘生好似也不管這些,她這幾年一邊和GR保持着合作,一邊自己創立瀛洲文化投資網劇,賺得盆滿缽滿,哪裏還有心思管那些罵名。
“魏總這話多見外,沒什麽事兒我不能來看看你?”賀橘生一邊說着,一邊在自己的birkin包裏翻找着什麽。
魏舒蕪瞥見她的動靜,及時叫停:“GR整棟樓都禁煙。”
“好吧。”她委屈巴巴地端起跟前的咖啡,“你也太忙了,好幾次找你都不在。”
“沒辦法,《賭殺》的版權剛談下來,我想請金朝宗導演來負責,只是他身體一直不好,談得不是很順利。”
雖說大中華地區的警匪片以港圈為風向标,但金朝宗難得的在暴力美學領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加之他曾在日本市場聲名大噪,使得他的作品除了感官沖擊,更有一分日式物哀的凄美。
金朝宗的《裂變》被選為柏林電影節揭幕影片之後,他就因為反複的病症隐退,雖然經過多年的調養,能否複出還是個未知數。
“我看過《賭殺》劇本,元素很豐富,能拍好的話絕對叫好又叫座。”
“是的,我之前想讓江以商演男一,可他好像不感興趣,可能因為——男一這個角色跟戲中的弟弟感情暧昧不清吧。”
如今同性題材大熱,一下子蹦出不少耽改劇。只要兩個長相精致的男人同框便能帶來大量的流量,而漂亮的皮囊是娛樂圈最不缺的東西,這對資本家來說無疑是最劃算不過的買賣。
魏舒蕪看中《賭殺》,除了因為故事的懸念和人物性格的反轉外,更因為融合了許多大爆潛力的點:人性的脆弱、無用的善良、無依的童年,還有晦澀難言的感情。
賀橘生了然于胸,一邊構思着措辭,一邊将咖啡杯放回原處:“江以商的形象可不是誰都搭得起來的。”
“确實,他還要演一個一直自卑、脆弱的哥哥,要讓角色有說服力,搭檔的演員确實不好選。而且這還是個醬油角色,不值得花錢請大牌。”
“我倒有一個推薦,性價比高,外形在線,重點是,他和江以商氣場還挺合。”
“哦?”魏舒蕪挑眉看着她。
“——段亦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