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輿論
輿論
一個稀松平常的清晨，微博熱搜榜在人們匆忙通勤通學的步履中悄無聲息的更新，數以千萬計的評論和吐槽紛沓而來。娛樂圈大事小事就像是家長裏短的談資，充斥在地鐵公交、大街小巷各個角落。
熱搜榜上，一條“江以商談流量明星”赫然挂在榜首，緊跟着是另一條“江以商 段亦凱”。
營銷號不知從哪來的消息捕風捉影，不吝筆墨報道江以商采訪時說出那一席話是因為當日十八線段亦凱拍戲遲到，緊接着，說段亦凱不滿江以商、合作不暢等消息鋪天蓋地，當段亦凱本尊看到時，除了疑惑就是無語。
他倒不怕這些所謂的流言，以往于政工作室基本把他放養，覺得黑紅也是紅，從來不會維護藝人的名譽。段亦凱只是擔心，眼下剛簽了GR就與公司一哥傳出這樣的負面新聞，他怕魏總會提刀趕到片場殺他洩憤。
在化妝間做妝造的時候許致一給他打了個電話說了試鏡的劇本和日程，語氣輕松得好像無事發生。
段亦凱認為許致一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吞了吞口水，打算自首：“那個……今天的熱搜你看了嗎？”
許致一答得很快：“看了，怎麽了？難道範無救和餘勿施閃婚了？”
“……不是這個。”
“那難道是江以商和賀如侬閃婚了？”
“？！他倆是一對嗎？”
“還是說魏舒蕪和宋知晏閃婚了？乖乖，這的确值得上熱搜。”
“……” 段亦凱一時間有些無言，他決定閉嘴。
“既然你這麽希望我看，我就看一眼。”短短的三十秒內，許致一的語調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段亦凱！你幹了什麽好事！”
這聲音大得段亦凱不由将手機拿遠了點。
在确定許致一的音量控制下來後，段亦凱才小心翼翼地接上話：“哥，我也沒想到會有人添油加醋，當中好多都不是真的。”
Advertisement
“Gosh，你知不知道GR給你找的公關團隊要花多少錢？你一年的片酬都不一定付得起！魏總要是知道你是這麽賠錢的買賣，說什麽都不可能簽下你的——”
“別罵了別罵了，我知道錯了，以後我都繞着江以商走，他是祖宗。許大經紀人，你快幫我想想怎麽跟魏總交代吧，我真怕成為GR史上簽約時間最短的藝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随機爆發出一陣笑聲。許致一笑得前仰後合：之前只聽說這個段亦凱單純，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還怪可愛的。
“得了得了，你快笑死我了——你就沒想過，是誰把這個消息放出去的嗎？”
“誰？”段亦凱撓頭，想了好幾個對家，但是思來想去自己的十八線地位又會威脅到誰？更何況遲到這種事情都是劇組工作人員才知道，《風雲》是GR砸了血本的制作，對員工的管理怎麽會這麽松懈……
經過一番頭腦風暴後，段亦凱終于有了個答案：“不會是魏總故意讓你們放出去的吧？”
“Bingo。小段有長進啊，我差點就要給你買六個核桃補補腦了。”《今日娛記》的主編本來跟魏舒蕪關系就不差，江以商的采訪稿早就寫好了，是昨夜許致一把爆料寫好發給營銷號後才讓《今日娛記》把文章發出去，統一今早在微博造勢，占領一早的熱搜榜單。
“《賭殺》那個角色，只要你沒有現場打導演，基本上毫無懸念。魏總想繼續炒你和江以商的兄弟檔，一方面帶動兩部戲的熱度，另一方面，也借江以商幫你洗白，understand？”
在海外待久了确實有中英文夾雜的毛病，因此有些業內人士借此說許致一做作又臭屁，但他本人好似并不在意。
“Un……understand。”
“你要堅信，輿論是為你所用的工具，你要利用它、操控它，而不是為它所左右。”話還未完，許致一瞥見郵箱裏出現的Luna文傳來的郵件，“行了，我去看你的公關通稿，有事聯系我。”
----------------------------
不得不說，頂級的經紀和公關确實有一套，不過拍兩場戲的功夫，微博的輿論就畫風一轉。段亦凱點開一看，原來是半個月發一次微博的《風雲》官方正好更新了幾條之前段亦凱在片場和江以商的互動，其實他倆也算不上很熟，在技術流剪輯師的處理下竟還顯得有點甜。
【@miyuki0628：完了，我怎麽從他們身上看出一絲cp感？】
【@看到我請叫我去學習回複 @miyuki0628：姐妹你不是一個人！！】
【@是小茶呀：絕了，斯文敗類腹黑攻x天真爛漫炸毛受】
【@小于小于不能鹹魚 回複 @是小茶呀：筆給你，你快給我寫！】
當然也有各自的粉絲控評，只是江以商畢竟不是流量咖，控評樓沒什麽人回，反倒是在段亦凱的粉絲控評裏吵了起來。
【@段亦凱的圈外女友：我的崽子出息了5555555】
【@江老板今天官宣了嗎回複 @段亦凱的圈外女友：吐了，看見耽改火了就炒男男cp，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咖位】
【@kkdyyds：笑死，不會真有人不知道江以商之前拍的電影因為大尺度被禁吧，這時候反倒嫌棄段亦凱炒男男了】
……
原先爆出二人不和的營銷號下也漸漸出現了質疑的聲音。
下午時，江以商的微博放出了一條視頻，很明顯是在化妝間匆忙錄制的。視頻中江以商仍穿着劇內的戲服，面上掩不住一絲疲憊：
“今天看見微博熱搜有些驚訝，當時《今日娛記》的采訪中我說的那段話只是看了現在的一些現象後的感慨，并非針對某一人。網上提及我與同組演員不和的事情也純屬虛構，我本人很喜歡《風雲》劇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敬業負責，段亦凱是個很勤懇的後輩，希望大家不要輕信網上的謠言，《風雲》值得期待。”
沒過多久，“江以商澄清”的詞條又上了熱搜。
作為一個公認的演技派，江以商對段亦凱的評價無疑很有分量，慢慢地評論區輿論風向開始變化。
雖然也有部分網友覺得是《風雲》劇組在炒作，但是絕大多數吃瓜路人還是被引流去看了段亦凱的微博，加之Luna文從中操控一些營銷號發布黑料打假，不少網友開始懷疑之前段亦凱被黑也是以訛傳訛。
資本對輿論和媒介有絕對的掌控權，只會讓受衆看到想要展現的部分。
從賀橘生談段亦凱的時候，魏舒蕪就開始思考布這一局棋：簽下段亦凱演男四號弟弟的角色，再逼江以商接下男一，從《風雲》開始給他二人cp造勢，培養一批穩定且有産出欲望的cp粉，之後他們就會成為進影院被收割的韭菜。
魏舒蕪對《賭殺》很有野心，既要叫好又要叫座。尤其是當下可能面臨江以商出走，她不能夠掉以輕心，必須在物色GR一哥接班人的同時，盡可能多的轉化江以商身上的商業價值。
而今天，段亦凱第一次近距離接觸經典的洗白營銷手段：先抛出争議，讓輿論發酵，然後澄清洗白——這樣不一定能一次扭轉乾坤，但對于段亦凱來說，逐步積累路人緣無非是摘掉自己身上标簽最好的方式。
----------------------------
換下戲服回酒店的時候，恰好江以商跟助理也在等電梯。段亦凱之前就見過那個叫陳露的女人，當時他還跟林衣雁吐槽說，你看看人家的精英範兒，好好學着點。林衣雁也不客氣地回怼，那你也當影帝啊。
此刻狹路相逢，除了簡單的問好，兩撥人仿佛在兩個次元一樣，無法産生任何交集。段亦凱一直垂着頭，避免與江以商對視，他瞥了一眼林衣雁，這個平時怼他牙尖嘴利的女生此刻也在陳露的氣場壓制下鴉雀無聲。
段亦凱正覺得好笑，“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一樓，接着江以商走進電梯，段亦凱也跟上，卻不出一言，直至江以商那道冷冷的聲線打破寂靜——
“幾樓？”
“十八。”
答完這一問，電梯門緩緩合上，又陷入了無聲的僵局。
段亦凱思來想去，猶豫着開口：“江老師，今天多謝你了。”
“沒事。”
江以商自然有自己的考量。配合公司帶動流量，培養起新的搖錢樹之後他才得以全身而退，他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做慈善的人，眼前的段亦凱，也是他脫離困局的一枚棋子。
“本來那番話也沒有說你，只是Luna覺得剛好可以用上，就牽連上你了。”
他一貫挂着滴水不漏的笑，眼下也不例外。
可是段亦凱莫名打了個寒戰：“所以後來的視頻也是公司安排的？”
“自然。”
他話音剛落，電梯緩緩停穩，電子屏上的數字赫然寫着18。
段亦凱正要動身走出電梯門，只見江以商修長的手指摁下關門鍵，道：“難得收工早，不如上頂樓坐坐？”
江以商這個男人有着神秘的吸引力。他儒雅外表之下有着一種不由分說的霸道，段亦凱曾聽說江以商是圈內最八面玲珑的人物之一，大家都知道他勢利、野心勃勃，卻沒有人會站出來指責他的不是。
無他，江以商最明白這個名利場的規矩。
這個五光十色的圈子沒有幾個真正淡泊名利的人，而以利易利的雙贏，從來都不會讓人拒絕。
最高層的豪華套間內，段亦凱忐忑不安地坐着，江以商給他斟了一杯茶，也吓得他站起身來接。
他環顧着四周：這間套房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誰能想到門外配備了密密麻麻的安保團隊。
“你坐着，別拘束。要吃點什麽嗎？”江以商脫下了西服外套，身上僅着的襯衫勾勒出好看的身形。
段亦凱只顧低頭喝茶，壓根不敢擡頭看他：“前輩，我很好奇你為什麽願意拍短片澄清？”
明明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況且他們也不是很熟。
“怎麽，怕我對你有想法？我沒那種‘性’趣愛好。”
段亦凱連連拒絕：“我也賣藝不賣身！”
江以商見狀，難得的由心而生地覺得有趣。
別說女明星想着法地給他遞房卡，要是他邀約年輕男演員上來，搞不好也有人真的願意獻身藝術的。
“你倒是跟傳聞中的段亦凱不大一樣。”
江以商笑着扶了扶眼鏡：“此次魏總給你配的團隊明顯是奔着快速将你打造成名的目标去的，許致一這人跟其他經紀人不一樣，他最喜歡接手像你這樣看似問題藝人的資源，因為将好苗子培養成材不是本事，化腐朽為神奇才有成就感。”
“還有Luna文，跟許致一合作很久的公關，之前好幾起經典營銷和洗白都出自她之手。不過你本身問題不嚴重，找到她，也算是GR下血本了。而從私心來說——”
“我需要一個人接我的班。直截了當的講，我和GR簽了對賭協議，有提攜新人的義務，而我很看好你。”
段亦凱撓撓頭：“我之前還認為前輩你并不喜歡我。”
“其實我們作為藝人，是沒有辦法根據情緒做決定的，因為無論怎麽選，最終資本都只會為我們選趨向獲利那條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