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提親
第41章 提親
底下熱鬧已散盡, 謝蘊幾人從茶樓出來,卻是見門前,叔父叔母在與永嘉公主說話。
自上回見, 永嘉公主清減了許多, 雖是笑着,但面上愁容難掩, 神色不佳, 襯得頭上牡丹都失了幾分豔麗之色。
對上幾道看來的視線,謝蘊不閃不躲, 落落大方的拾步下階, 朝永嘉公主拜了一拜,“殿下萬安。”
崔芙與王觀也一同行禮。
禮罷,謝蘊又與一旁陪着的白珠兒微微颔首,卻好似沒看見永嘉公主另一側的梁青瑤一般。
謝叔母眉眼間閃過什麽, 面上端笑,未言語。
永嘉公主也心知肚明, 笑着問起他們看得可還盡興。
謝蘊點頭, 溫言兩句。
梁青瑤卻是最恨旁人不把她當回事, 自诩出身比謝蘊高, 是一府郡主, 目光掃過謝氏夫婦, 當即頤指氣使的斥責:“謝娘子見到本郡主為何不行禮?”
這話便是将那些龌龊事要挑至明面了。
謝蘊還未慣着誰過, 輕笑了聲, 側首緩聲問:“蓮池冰水,不足以讓郡主醒醒腦子?”
她的聲音清淡, 好似不曾往心裏去,問得風淡雲輕。
“你這話便是承認, 是你将我踹下去的!”梁青瑤橫眉豎目道,雙眼冒火,怕不是顧忌謝蘊她叔父叔母皆在,當即便要人将謝蘊教訓幾巴掌解氣。
謝蘊還未開口,倒是身側的崔芙先道一句。
“郡主這話奇怪,邺都誰不知,慶國公府那場宴席,郡主自個兒失足落水,還攀咬謝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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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芙溫柔,就連說出的話也輕輕柔柔,毫無攻擊力,但也就這一句,讓梁青瑤愈發的冒火,指着謝蘊怒喊:“是她——”
“夠了!”
梁青瑤話未說完,便被厲聲打斷。
永嘉公主扭頭,訓斥道:“沒半分規矩。”
梁青瑤堪堪閉嘴,看向謝蘊的眼神,恨意藏不住。
永嘉公主給了身邊嬷嬷一個眼神,後者立即将梁青瑤請走了。
永嘉公主與謝夫人歉意道:“對不住,這孩子沒教好,善妒易怒,言行無狀,見笑了。”
謝夫人握着團扇笑笑,“無礙,我倒是對那場宴席之事,存了幾分好奇。”
永嘉公主唇微張,面色尴尬。
謝蘊也不想提,左右她未吃虧,于是道:“不是什麽要緊事,改日我再與叔母說,不好耽擱殿下的時辰。”
聞言,謝夫人颔首,“阿蘊說的是,瞧我,竟是忘了時辰,殿下先行,改日我們再上門叨擾。”
永嘉公主客氣道:“哪裏什麽叨擾,與夫人說話,我也心甚喜”,她說着,目光落至謝蘊身後,狀似無意問:“這可是夫人家的郎君?”
王觀長身玉立,身上氣度致雅,聞言,朝永嘉公主拜了一晚輩禮,“某姓王,單字觀,是先生的學生。”
永嘉公主臉上的笑當即僵了僵,神色勉強,目光倒是含蓄的将人從頭掃至尾,心下嘆了口氣。
先前去姑蘇送旨的人裏,自是有永嘉公主的人,回來後,自也将那日的情形說與她聽。
若非那日聖旨趕到,怕是謝蘊便與王家定親了。
但有些事,當真也是天注定。
戚钰那混小子沒福氣,搶了先,也無法長久,只得一聲嘆息。
“你便是今年的探花郎啊”,永嘉公主和煦道,“果真臨風玉樹,謝先生教出了個好學生。”
心裏苦,委實誇不了太多。
謝家主笑眯眯的搖搖頭,謙遜道:“是他自個兒聰慧,望日後能腳踏實地,不忘聖恩。”
王觀颔首,“學生記下了。”
永嘉公主看看他,又看看謝蘊,心裏偷偷嘆了口氣,心口愈發郁結堵得慌,又寒暄兩句後告辭。
謝夫人知她想什麽,沒勸說,客氣道:“二公子吉人天相,殿下保重身子。”
永嘉公主颔首道:“多謝吉言。”
謝蘊聽得叔母這話,卻如當頭棒喝,愣了一瞬。
回神時,永嘉公主已經上了馬車,華麗馬車緩行,身邊嘩啦啦的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
謝蘊咽了咽口水,低聲問:“叔母方才那話何意?”
謝夫人卻是哼了聲,團扇輕拍她手臂,嗔道:“你倒是與我說說,蓮池冰水是何典故?”
謝蘊心虛,視線飄忽。
謝夫人瞅她兩眼,又哼一聲,“先上馬車,曬得慌。”
給謝蘊臉面,謝氏夫婦車上倒是未再提這事。
倒是王觀答了方才謝蘊的疑。
“昨日朝會上,官家讓人念了江陵傳來的捷報,雲麾将軍與戚将軍,率軍大敗叛軍,不日将班師回朝,其中提及,戚二爺率先覺察叛軍意圖,于長坂坡埋了火藥,肅清叛軍,還說……”
“還說什麽?”謝蘊追問。
王觀看了看她那雙亮晶晶的眸子,笑道:“還說,戚二爺深入敵營,意圖下藥之時,發現了江陵府之前失蹤的女子,将人解救,自個兒扮作舞姬,一舞誘得那叛軍首領回營,英勇殺敵之時‘被迫’暴露,被護衛救出,那叛軍首領倒是也沒讨着好,被他斷了一臂,還燒光了糧草,十分骁勇。”
謝蘊眼皮一跳,知這捷報是出自哪個不要臉的之手了。
她嘴唇嗫喏兩下,想問什麽,卻還是沒問出口。
王觀哪裏不知她想什麽,也沒瞞着,道:“戚二爺……說是男人要緊地兒被踹了一腳,傷勢不明。”
馬車裏幾人頓時神色尴尬,眼神飄着不知該往哪兒落。
謝蘊粉唇微張,面色詫異。
片刻後,謝叔父倒是輕咳一聲,頗有些感同身受的疼,含糊道:“要不……要不讓怪老頭去給他瞧瞧?那傷耽誤不得……”
怪老頭,羌彌的師傅,也是謝蘊先前留信裏的白松先生。
這話是問謝蘊,謝蘊還記得白松師傅給她飛鴿傳信來,說是已經到江陵。壓着心虛道:“何必操心,先前崔姐夫一行去江陵時,官家還譴了太醫去了。”
她這般說,謝叔父也不勸,心裏哼哼,看樣子也不是惦念得緊,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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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觀的宅子也是三進三出的,門口卻是十分潦草的挂了塊匾額,書行書,上面搭着茅草,瞧着很是簡陋。
謝蘊無語一瞬,剛想說先前找人幫他修葺宅子,都是徒勞,餘光忽的瞧見,門前停着的馬車。
“你家來人了?”謝蘊扭頭,目光茫然的問。
王觀等着馬車前,準備扶謝家主下來,聞言,順着謝蘊的視線瞧去,掃視一眼,随即輕嗤了聲。
謝蘊:“?”
犯病啦?
王觀将謝家主扶下來,倒座房裏的看門老伯聽見動靜,小步跑出來,“郎君!媒人來提親啦!”
瞬時,幾雙眼睛都落在了王觀身上,後者輕笑了聲,“做什麽,我又不是猴兒。”
謝叔父擺擺手,“你去瞧瞧吧,我們自個兒去後面。”
王觀頓時笑了,“先生怎還樂得看戲?”
說罷,不等他走,又道:“學生家中無長輩在,先生既是趕巧了,便與師母一同來替我聽聽吧。”
謝夫人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謝蘊,也沒推辭,随之往裏去。
謝蘊當作沒察覺,與崔芙挽着手跟着入內。
媒婆吃了兩盞茶,總算是等回了人,聽見動靜,立馬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起身甩着帕子迎上來道:“哎呦,郎君總算回來了!”
瞧見先一步進來的謝家夫婦時,還愣了下,視線一轉,瞅見跟在後面的王觀,聲量低了低,踟躇問:“這是令尊令慈?”
王觀:“尊長。”
媒婆懵的茫然,這又是什麽情況?
王觀可不管她心情,徑直道:“說吧。”
媒婆一臉尴尬,委實開不了口。
不是說探花郎家只他一人住嗎?
這是哪裏來的尊長?
“您便直說吧,是哪家姑娘?”謝家主好奇催促道。
“呃……”媒婆咽了咽口水,心虛,“那個……長平侯托我來……問問探花郎的意思……”
“長平侯?”謝夫人思索一瞬,奇怪道:“他家沒有适齡姑娘吧,只一個姐姐,早兩年便出嫁了啊。”
媒婆恨自己貪那錠金元寶,虛虛開口:“……是替長平侯自個兒……”
“噗!!!”
剛喝了口茶的謝家主噴了,眼珠子瞪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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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嘉峪城。
大牢裏,兩人對峙,氣氛劍拔弩張,令人不安。
程敬一手拽着盤腿坐在稻草上的男人衣襟,上半身微躬,下颌線緊繃,似是動怒,那男人微擡着頭,瞧他的神色似是饒有趣味。
“不敢信嗎?”趙矜笑問。
程敬颌骨動了動,沒出聲,目光銳利。
趙矜拍拍他抓着自己衣襟的手,笑得十分友好,“小朋友,你查到我這兒的人,屍骸我都替你收了,不必言謝。”
程敬提起拳頭就要走揍——
“阿敬!”
忽的,門口傳來一聲喝,聲音不重,帶着些訓斥之意。
程敬臉上神色微變,只差兩寸的拳頭生生停下,一雙眼死死盯着那笑得一臉逗弄的人。
“還挺聽他的話。”趙矜笑道,語氣裏帶着微諷。
程敬身子站直,直接一腳将他踹倒在草席上,鐵質鐐铐嘩啦啦的響。
毫不意外,身後又是一聲厲喝。
他扭頭看向一臉虛弱的程懷,半勾起的唇角很是嘲諷,目光挑釁。
程懷沒看他,疾步過來,将草席上的趙矜扶起,問:“可有事?”
“你能保我命?”趙矜卻是問。
程懷沉默一瞬,微微搖頭。
叛軍首領率殘兵退至長坂坡,被戚钰埋的火藥炸了個幹淨,如今叛軍之中首領,便只剩趙矜被捉,定是要押解回京,待官家裁奪。
“那何至于問這一句?”趙矜還是笑,眉眼舒展,好似不懼性命之憂。
程懷卻是沒答。
程敬看着這兄友弟恭的一幕,笑得邪氣又諷刺,退後兩步,抱臂靠在牢門前,笑道:“我倒是可以,将你們一同送往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