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中秋

第48章 中秋

小公主心軟, 還是給沈琢買了一盞漂亮花燈。

戚钰視線不受控的掃過謝蘊放在江水上的花燈,字跡不如從前娟秀,倒是像方才他在那兔兒燈上瞧見的狂放草書, 頓時不禁神色詫異。

少頃, 他忽的明白了什麽,他認識的謝蘊, 只是在他面前斂起本性的閨秀, 而在王觀面前,才是真的她。

戚钰神色複雜的看向那芝蘭玉樹的王觀, 卻是正對上對方掃來的視線。

對視一眼, 戚钰先心虛的垂了眸。

游了兩刻鐘的船,衆人打道回府。

沈琢沒再嘴欠,福安玩兒得很是高興。

王觀與謝蘊一道走,與衆人告辭。

看着那兩道般配的背影走遠, 福安小聲嘆氣,遺憾的瞅戚钰:“你都沒跟謝姐姐說話。”

戚钰垂着眼悶不吭聲。

他哪裏敢啊。

雖說君子溫潤, 但若知曉旁人惦記他的心上人, 王觀又哪能大度不計較?

反倒是給謝蘊平添麻煩。

戚钰:“走吧。”

行至糖水巷, 王觀将謝蘊送至門口, 匾額兩側燈籠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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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蘊擺擺手, 示意他也早些回。

王觀卻是沒動, 問:“今日可還盡興?”

謝蘊點了點頭。

“那便好。”王觀唇角的笑溫潤至極, 想起什麽, 又低笑了聲,語氣打趣:“那戚二爺……”

戚钰比王觀和沈琢都小兩歲, 心思藏呀藏,卻還是漏洞百出, 慌慌張張,王觀瞧在眼裏,也心知謝蘊定也看了出來。

謝蘊瞥他一眼,往裏面走,只道:“若想暢聊,下次休沐帶酒來。”

眼瞧着門阖上,王觀轉身往巷子外走,喉間溢出兩聲輕笑。

不庸人自擾,便很好。

謝蘊不想去猜戚钰的心,日子一天天的過,等着暑熱消散。

謝蘊在邺都無親眷,故友又只有王觀一個,閑暇時或出門賞花游湖,亦或者尋一靜處作畫,再或者棋盤對弈,倒也很多樂趣。

東籬堂朗朗讀書聲,聲音童稚,卻唯獨聽不見那道清淡聲。

屋頂上小賊頗為遺憾,不知覺睡了過去,炙熱的日光曬在身上,從午後盛陽,到昏黃日暮。

醒來時,一群小神獸十分有禮的與先生告辭,再結伴叽叽喳喳的歸家。

戚钰翻個身趴着,瞧着那道藍白身影繞過影壁,出了東籬堂,穿過月亮門,他身子一翻,出了宅子,颠颠兒的繞去前門,規規矩矩的報上名姓讓門房去通傳。

還不到吃晚飯的時辰,炊煙未起。

去通傳的小厮片刻後回來,歉意道:“這位郎君,我家主子出門未歸。”

戚钰:“……”

騙子。

說好的讓他走正門呢?

“哦,那我在這兒等她。”戚钰說罷,擡腳進了門,堂而皇之的在門房納涼的那把藤椅上坐下了。

“……”

一盞茶的時間,戚钰被問月客客氣氣的請進去了。

不同于他上次翻牆進去的後院,這次是在前院廳堂。

謝蘊還穿着方才授學的那身藍白紗裙,發髻上只有一支珍珠發釵固定,清透又幹淨。

瞧見他,她客氣問安,神色從容,絲毫不見因糊弄人而起的尴尬,瞧着他的目光也坦落大方。

“二爺今日到訪,所為何事?”

戚钰被她瞧得有些臉紅,暗暗提醒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只說出的話卻無半分氣勢。

“你說走正門的,幹嘛躲着我不見?”

語氣幽怨,入了耳,更像撒嬌。

謝蘊不禁彎唇輕笑。

戚钰被那幾聲笑,弄得耳根染上了燙意,視線更是慌亂,“你笑什麽?”

兩人從前的關系不複存在,謝蘊對他的冷淡也消了許多,聞言,解其惑:“走正門是規矩,并不是應允承諾會見你。”

戚钰心口悶悶的,嘴唇微動,但又無法辯駁,只得說起了今日來意。

“我明日要去京郊大營了,今日想了想,還是來與你知會一聲。”

謝蘊臉上稍顯錯愕,半晌,竟是問出一句,“你的馬場不管了?”

先前戚钰幾次說起,謝蘊也能聽出他對那馬場的喜愛珍惜,如今程敬流放,若他不管……

險些忘了,裏面還有梁青瑤一筆。

她面色稍淡,卻是聽戚钰悶聲開口。

“馬場賣了,程二走時,那些銀子都換成銀票給他路上帶着了。”

不等謝蘊反應,戚钰又道:“先前送你的那匹小馬留下了,在我家養了些時日,明日我給你送來。”

之前那馬駒太小,是以留在了馬場養着。

直至他賣了馬場時,才牽回家裏。

似是知曉謝蘊想說什麽,戚钰搶先一句:“你之前收了,現在也不能推拒”,說着,腦袋微微垂了,低聲道:“人家夫妻和離,孩子都要争一争的……”

謝蘊眼皮狠狠一跳,神色複雜。

傻子吧。

話說過,戚钰也沒理由留了,溫吞的起身告辭。

謝蘊将他送出廳堂,真摯道:“戚钰,祝你前程萬裏,萬事順遂。”

戚钰深深看她一眼,笑出一口白牙,“多謝。”

翌日晨起,問月伺候謝蘊梳妝,聽雪跑進來,興奮道:“姑娘,門房送來好些東西!”

謝蘊神色狐疑,不是一匹小馬駒嗎?

片刻後,小丫鬟将東西拿進了屋裏,笑嘻嘻的禀報:“姑娘,門房說,這是與早上的小馬駒一同送來的,那位郎君說是節禮。”

聽雪的眼睛咻的亮成一片。

哪個郎君?

謝蘊假裝沒瞧見,起身走到案桌旁。

東西包裹得很是喜慶,瞧不出裏面是什麽。

謝蘊伸手拆開一個,是一盒月餅,裏面藏着張信箋——

團圓之喜,月圓人安。

字跡圓潤,顯得老實巴交的。

謝蘊卻是不覺唇角微彎。

重陽、除夕……

最下面是一只其貌不揚的小木盒子,裏面躺着一串珊瑚手串,與茱萸那般紅豔豔。

生辰快樂,萬事萬般宜。

謝蘊眼睛似是燙了一下,睫翼輕顫。

.

轉眼,到了中秋,暑氣消散,夜裏添了兩分涼意。

中秋宮宴。

宮道上早早便停滿了馬車,宮門前,護衛在檢查各府牒牌。

最後一點殘陽落下時,兩輛馬車停在官道最後,等着入宮。

察覺馬車停下,白珠兒掀簾往外瞧了眼,又放下,低聲問:“母親不是可以直接進宮嗎?”

先前宮宴,也未排隊啊。

脫了铠甲的戚顯,多了幾分慢條斯理,少了些武将的銳利,一身錦袍,金簪束發,渾身貴氣,剝了顆葡萄喂給抱在膝上的閨女,聞言,只道:“不必急。”

白珠兒不解,但他不願說,她也沒有追問。

片刻後,外面傳來動靜,是小太監請永嘉公主先行入宮,語氣殷勤備至。

永嘉公主也未推拒,馬車緩緩動了。

宮宴擺在暢園閣,外面便是風景極好的園池,百花綻放,空中一輪明月緩緩升起。

今日來的,是三品以上官員,及有爵位诰命的皇親貴胄,各府攜妻帶子,好不熱鬧。

衆人小坐片刻,外面傳來小太監的唱聲,官家與皇後到了,頓時一通行禮。

“都起來吧,今日不必拘禮。”官家溫和道。

謝恩後,衆人入席。

歌舞響樂,美酒佳肴。

一道道視線不由的落向永嘉公主幾人的位置。

皇親貴胄,身份貴重,今日宴席,戚國公府四人的座位便是跟着永嘉公主排的,僅次于皇後。

今年戚國公府當真是熱鬧,世子戚顯落了官身,向來受寵的戚钰于宮中跪了三次,官家都未召見,還是被戚顯帶了回去,這些事在坊市中傳遍了。

如今瞧着戚顯沒有再回朝堂的意思,而那戚钰今夜更是連面都沒露,戚國公府的榮耀,怕是止于國公爺了。

衆人眼觀鼻鼻觀心,幾個眼神間,便已知悉。

忽的,上位響起一道聲音。

“阿姐,怎的不見阿钰?還在生朕的氣?”語氣溫和,親昵又無奈。

頓時,底下低聲交談聲戛然而止,視線彙聚一處。

梁青瑤也瞧了過去,握着筷子的手略緊。

本不該在意的,那日戚钰說的話有多傷人,她都記得,但還是管不住心。

永嘉公主輕輕笑了笑,“陛下言重了,您是他親舅舅,他哪裏會與您生氣,前些日子,被國公爺丢去了京郊大營,讓他與将士好好操練,別來惹陛下生氣。”

聞言,官家頓時心疼道:“他好端端的在京中,怎麽扔去了大營?國公将人帶回來吧,別傷着碰着了,若是想做事,讓他來朕身邊做禦前侍衛便是。”

這是恩寵。

在場衆人眉眼傳的飛快。

卻是見戚國公起身,跪下道:“多謝陛下厚愛,只是玉不琢不成器,如今戚钰擔不起陛下如此恩寵,等得他練就一身真本事,才配做陛下的禦前侍衛,保護陛下安危。”

官家嘆了口氣,“國公起來吧,今日不拘俗禮,既國公與阿姐有打算,朕便不插手了。”

說罷,又道:“見隐呢?歇了這些時日,也該回來了吧。”

戚顯唇角輕抿了下,起身行禮道:“謝皇舅記挂,我一切都好,方才還與母親說,趁着西山楓葉将紅,陪她去別院住些時日呢,久未在父母膝下盡孝,當真是慚愧。”

話音落,歌舞奏樂不知何時停了,針落可聞。

白珠兒抱着瑩姐兒,頭也不敢擡。

壓迫的氣氛持續片刻,聽得官家笑了下,嘆息道:“罷了,待你想回來時,再與朕說吧。”

“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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