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嫁了
第49章 嫁了
群臣舉杯宴飲, 歌舞升平。
兩刻鐘後,帝後攜手先行離席。
真正的熱鬧方起,衆人離開席位, 端着酒杯在殿閣中敬酒交談。
因方才那一番話, 永嘉公主席位前過來許多夫人貴女,戚顯起身避讓, 與戚國公去了男人堆裏。
福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頭吃, 肚子填飽,才帶着丫鬟出了殿閣。
今夜月亮好看, 還有煙花。
她正坐在假山前瞧着, 忽的一道腳步聲靠近,聽着不似女兒家的輕盈。
今日這處進出并非只有女眷,在閣中不覺,但孤男寡女碰見實在不妥, 福安慌忙跳下來便要避讓,但已是遲了, 幾步外便是那道黑影子。
來人似乎早就知道是她, 出聲道:“是我。”
聲音一出, 福安緊繃着的身子頓時松了, 不高興的瞪着那烏漆嘛黑處的人影, “你跟着我做什麽?”
“賞月啊。”沈琢絲毫不覺不妥, 走過來, 與她一般坐在斜出來的假山上。
亭臺閣樓都有人, 唯有這處很靜,卻也是賞月賞煙花的絕佳位置。
福安沒攆他, 沈琢于她,私心不算外男。
忽的, 旁邊遞來一方帕子,上面放着一塊月餅。
方才的宴席上,每人桌上都放着一小碟,巴掌大的月餅還要切開,應個景兒似的,福安沒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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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他遞來的,也不客氣,接過道了聲謝。
“桂花味的啊……”福安咬了口,驚訝道。
沈琢順手交疊,枕在腦後,懶散道:“宮外帶進來的,吃個新鮮。”
正是桂花時節,桂花糕福安經常吃,但桂花味的月餅卻是頭一回吃到,不像棗泥的那般甜,淡淡的,但清香怡人,也很好吃。
視線适應了黑暗,月色下,臉上的神色似也清明了些,沈琢注視她半晌,收回視線,喉結滾了滾。
歇了小半刻的煙花又開始綻放,照亮了大片的景致,福安仰着頭,眸中映了細碎的光,她扭頭想與他說句什麽,卻是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那雙視線。
很靜。
沈琢總惹她生氣,可是也會哄她,給她帶好吃的,但她好像從未認真瞧過他,他有一副笑唇,好像總是開心的,長大了,颌骨線條分明,就連眉眼都多了幾分淩厲,但看她時又不覺。
福安忽的意識到,母妃說,她也長成大姑娘了。
“小公主。”沈琢喊她,視線卻是沒從她臉上挪開,看着那柔軟臉頰慢慢變得酡紅。
他總這樣喊她。
福安心裏想了一句,低低嗯了聲。
沈琢:“你娶了我吧。”
“?!”
福安還沒從自己逐漸臉熱的窘境裏出來,便聽得這麽一句,瞬時聲音都變得結巴,“你、你說什麽?”
“娶我吧!”沈琢重複一句,理直氣壯。
福安身子一滑,險些從假山上掉下去,雙目圓睜,面上爆紅,又羞又窘:“哪有這樣的?!”
沈琢欺身過去,抓着她的手臂,将人穩住,振振有詞道:“怎麽沒有?尋常人家娶親,都要下聘的,你給我下聘,那些銀子我都用來給你買糕點糖人兒吃,我跟你回公主府,捏肩捶腿,端茶倒水,我都很會做!”
福安覺得自己腦子要壞啦!
“我、我……”
唇剛啓,一根手指便豎在了她唇上,壓住了她沒說出口的話。
福安面色羞紅的看着他湊近的臉,心簡直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
“乖,說娶我。”沈琢不要臉的誘哄道。
福安飛快抓下他的手,羞憤難當,低聲道:“不合規矩!”
她只說規矩,沒說不願,不喜歡他,沈琢頓時忍不住彎唇,湊近那燙紅的耳朵,輕聲道:“那只兔兒燈,我拿來當嫁妝好不好?”
福安腦子裏轟的一聲,羞得快哭了,哆哆嗦嗦推開他,跳下去拔腿就跑,好似身後有狼在追。
沈琢啧了聲,看着她跑近光亮,身後小丫鬟緊跟。
是往後宮去的,該是回自己的小宮殿了。
沈琢也沒耽擱,駕馬慢悠悠的回府。
宮宴已散,他回去時,正好遇見赴宴回來的他爹。
喝得醉醺醺,兩個小厮扶他都費勁兒。
沈琢翻了個白眼,跨進二進院,準備往自己的跨院去,就被老侯爺喊住了。
沈琢不耐煩的應酬他,但還是順道跟着去了大廳。
“我打算娶個媳婦兒,你年紀也到了,正好找個人給你操持婚事。”老侯爺直白道。
沈琢瞬間炸了。
“又娶!一把年紀了,還天天當新郎!就你娶媳婦兒,我不用娶!後宅養着一堆小娘,姨娘的,新進門兒的那個,年紀有我大嗎!是我喊她小娘,還是讓她喊我叔?真能耐,老當力壯,給我弄出一院子弟弟妹妹,挨個兒數都能數到明年去!誰家好姑娘會嫁給我?是要嫁進來直接當奶孩子娘嗎?我也幹脆別娶了,直接喜當爹呗!”
老侯爺給他罵的直接醒酒了,怒目圓瞪,恨不得抄起椅子揍他!
沈琢發完了一通邪火兒,自己一陣風似的走了。
他是侯爺,襲爵的,玉樹臨風,風流倜傥,配公主倒也不是不行,但因後宅之事,官家壓根兒不會考慮他。
就連他長姐,前兩年也因家裏拖累,低嫁了個新科進士,随着離京赴任了。
但官家不挑他,他得自己跳出去,不然就算沒了王觀、戚钰,也會又旁人,他不想等了,小公主也不會等他。
當什麽小侯爺,哪有驸馬香啊!
沈琢心底緊着一口氣,腳步輕快的回去清點自己的嫁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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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輪月。
亭子裏棋局未分勝負,謝蘊與王觀坐着賞月,手邊擺放着瓜果酒盞。
王觀應了她那日說的話,拎着酒登門來。
這時節蟹肥了,晚上吃了螃蟹宴,就着酒,話不知覺的便深了。
聽罷故事,王觀飲了口酒,笑道:“厚此薄彼啊,從前對我都沒這麽多心思。”
謝蘊臉一紅,剛想說什麽,腦袋上被輕敲了下。
“知道你現在對我沒心思,別想太多,小丫頭。”王觀語氣淡然,拖腔帶調,不以為憾。
“從前你井底觀蛙,我又偏是那蛙群裏最俊秀的,生些心思實在正常,如今跳出了那井,看過各色兒郎,尋到喜歡的,也再是正常不過。怎麽辦呢,抛卻我那點心思,也想讓你得償所願啊。”
謝蘊心口酸軟一片,說不出話。
有些事,錯過便是錯過了,終究尋不回當時心境。
“三哥……”謝蘊喚了聲。
“嗯”,王觀側首看她笑,“不必覺得歉疚或是有所有辜負,我也不是非你不可,與你一般,随遇而安,說不準哪日就遇上心儀的,給你找個嫂嫂回來了。”
謝蘊輕輕笑了,她知他的意思,不強求,不問前程。
謝蘊端起酒盞,與他的輕碰,‘噔’的一聲脆響,她道:“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王觀含笑,“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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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是謝蘊的生辰。
去歲,她也是這時收到賜婚聖旨,帶着嫁妝,由叔父叔母陪着北上出嫁。
謝蘊打算過完生辰,便啓程回姑蘇。
她看過了邺都四時分明的景色,也想念姑蘇的水,想回去看看祖父,和家裏的弟弟妹妹。
只是啓程也不易,家裏給她準備的嫁妝,田産鋪子莊子都在邺都,臨行前,将這些打理一番,便已耗時半月。
家裏讀書的小孩兒,喝了人家的拜師茶,謝蘊也不能放着不管,另找了先生給他們上課。
一切事宜安排妥當,王觀下值後,來領她去過生辰。
酒樓是半月前訂的,味道極好。
謝蘊吃着,卻是見他自袖袋裏掏出一份帖子遞過來。
“做什麽?”謝蘊疑惑問。
王觀但笑不語,抿了口茶,示意她打開看。
謝蘊放下筷著,展開帖子,卻是神色一愣,繼而滿臉喜色,“福安公主要出嫁了。”
帖子是請帖,福安公主給她下的,邀她去觀禮吃席。
卻見王觀微微搖頭,薄唇勾着笑,糾正她:“是娶。”
“什麽?”
王觀也終是憋不住笑了,擡手捂住眼中潋滟笑意,道:“沈琢,将自己嫁給福安公主了。”
謝蘊:“?!”
坐花轎的自然還是福安,騎高頭大馬游街過,呲着大牙樂的是沈琢。
只是親事不在長平侯府辦,而是在福安的公主府。
官家心疼福安,但沈琢舍了侯爺身份,也要就驸馬,那便是沈琢離了長平侯府,日後随福安在公主府住,老侯爺後宅那些亂七八糟的風流事,也挨不着他們小兩口什麽。
哪怕是出門遇見,也只有老侯爺與福安公主和驸馬行禮的份兒。
成婚當日很是熱鬧,來了許多皇親貴胄,達官顯貴。
謝蘊是福安自己寫請帖邀請來的,自也是她身邊的丫鬟将人請進來,去到新房。
沈琢拿着秤杆正要揭蓋頭。
自己求嫁的時候理直氣壯,這會兒倒是緊張了,握着秤杆的手都在抖,惹得屋裏的小媳婦大姑娘一陣笑。
謝蘊也唇角含笑的瞧着。
紅蓋頭揭開,新娘羞澀的飛快掃了一眼,又顫着眼睫垂下視線。
謝蘊忽的想起她出嫁那日,也是這般諸多人圍着。
只是那時害羞的是戚钰。
謝蘊吃了席,翌日便登了船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