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唇脂
第53章 唇脂
戚钰張開的手臂在半空僵直半刻, 讪讪的收了回來。
謝蘊看着他,沒看見那雙眼睛裏慣常該出現的委屈神色。
下午,謝蘊有很多話想問。
想問問他為何在這兒, 想問他……可娶妻了?
也因那一記輕拍而心神蕩漾難安。
但是此刻站在這兒, 卻是一句都問不出。
門外的風吹起,帶來了夜裏的涼意。
戚钰往外掃了眼, 走過去。
謝蘊就站在門邊, 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心口難免緊縮一團。
如今的戚钰, 不會動不動就臉紅, 他會調笑,會……
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朝她伸來,卻是沒落在身上,酒氣逼近, 還有他身上難掩的燥熱。
謝蘊臉上逐漸熱意蒸騰,便見他的手越過自己肩膀, 門被阖上, 抵着她的背脊, 她瞬間整個人僵住。
與那個夢太像了。
姿勢像, 他眼裏的火同樣炙熱。
謝蘊僵直不動, 他也未讓開, 視線落入她眼底, 半晌後啞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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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濟說, 我是自作多情,我是嗎?”
從前的少年音褪去不少, 他的聲音壓得低,入了耳, 便覺得沉,謝蘊肩膀不覺輕動了下,碰上他依然抵着門的手臂,硬邦邦的。
這話幾乎是明示,謝蘊心口快速擂鼓兩下,飄忽的眼神,顫動的呼吸,都昭示着此刻的不平靜。
少頃,她毫不示弱的扭頭迎上他的目光,也淡聲:“聽雪說,你想金屋藏嬌,你是嗎?”
眼見那雙眼眸裏火光愈燃愈盛,謝蘊終是受不住的又微微側首。
太犯規了。
如今的戚钰,壓迫感太強,胸口如擂鼓,壓得人喘不上氣。
也是瞧見他如今模樣,謝蘊忽的明白,上世他壓抑了多少。
君子如玉是假的,她調.教好的不過是一張假面。
忽的,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耳畔,那處着了火。
不及躲,便聽他低語:“是啊。”
只是氣音,像在輕薄。
謝蘊腦中轟隆一聲,頓時整個人像是炸熟的河蝦,蒸熟的螃蟹。
在這料峭春寒夜,她渾身都熱了。
冷過的兩年,終究還是抵不住糾纏。
而糾纏,不過是因彼此心有惦念。
謝蘊伸手推在他胸口,想要呼口涼氣清醒些,也想将他壓在她身上的強勢氣勢推開。
手上不及使力,卻是被一把握住了。
那是一個成年男子的力道,抓緊,卻沒抓疼。
他的手幹燥溫熱,一層繭子覆在她手背,令人生癢。
“金屋藏嬌,是不是就可以親你了?”戚钰神色認真的問。
謝蘊擡眼,尚未答,唇被含住了。
誰都沒有閉眼,目光咫尺間對視。
她沒推他,感受着他的唇舌舔過自己的唇齒,擠入齒關。
她來前,他似是淨過口,有點清涼,吸得她舌根有些疼。
他一只手扣着她兩只手腕擡高,謝蘊整個人結結實實的壓在了門上,上身微微拱起,貼上他的。
這個姿勢實在危險,細腰被他另只手緊箍,好似不經意間便會将那場夢裏的場景重新演繹一遍。
門板在身後咯吱響,伴随着暧昧的輕微攪弄水漬聲,謝蘊只覺全身的血氣都往臉上湧,到處都是燙的,眼皮顫的厲害。
卻是聽他低笑了聲,被狠狠碾壓嘗過的朱唇被松開,濕濡沾了夜的涼意。
他的唇濕亮嫣紅,嘴角沾染了她暈開的唇脂,謝蘊眼皮跳了跳,想要低頭,卻是被鉗住了下颌,他逼着她對視。
這股風流浪蕩模樣,比他從前行過房事更讓人不敢看,但她被鉗制着無處可躲。
“我在想,要做得多過分,你才會推開我。”戚钰低聲道。
他的拇指親昵的摩挲着她下颌的軟肉,謝蘊被磨得生了癢意,恨不得咬他一口。
“月餅吃了嗎?和王觀一起吃的?他誇我做的好吃了嗎?”
謝蘊咬着下唇不說話。
她習慣的他不是這副模樣,如今兩人這姿态,便是連冷靜自持都裝不出來。
從開始他過來關門,她便不占主動地位了,開始與結束,他說了算。
而她,得跟着他走。
“那串珊瑚珠子怎麽不戴?不喜歡?”他垂着眼,手在她手腕摩挲了兩下。
“我也以為,你喜歡的是王觀那般的君子呢,兩年多了,你們未成親,是他不行?還是你不願意?去你家提親者無數,怎麽都不見呢?”
謝蘊心口狠狠跳了一下,唇微啓,面色震驚。
戚钰卻是神色未變,依舊注視着她,一字一句:“他們都不成,試試我,可否?”
話音落,不合時宜的,謝蘊肚子咕嚕了一聲。
她頓時窘迫,卻是見戚钰沒笑,松開了她的臉,動作自然的拉着她的手腕往裏面走,語氣也尋常:“晚上沒吃東西?”
“……吃了。”謝蘊有些憋屈。
因他太過自若,臉紅心跳的只有她自己,如今他們的位置,像是調了個個兒。
她被他略顯強勢的氣勢壓制,被霸占,她可以游刃有餘的掌控許多,但也仰望這種被壓制的感覺。
後背發熱,酥麻感襲遍全身,所有的感覺都告訴她,可以安心往後靠。
也是這時,她懂了她一直想要的是什麽。
謝蘊在桌案前坐下,倒了杯涼茶解渴,聽着戚钰出去将門關上,腳步聲離遠了點,吩咐人準備飯菜。
目光垂落,回想他剛才說的話。
只言片語,卻是露出很多。
他知道她在姑蘇的事,但她對他這兩年一無所知。
出神間,門輕響一聲,戚钰進來了,端着熱茶。
“飯菜得等會兒。”戚钰道。
謝蘊無甚所謂的應了聲。
戚钰在她對面坐下,将涼茶拿走,倒了杯熱的給她,主動道:“想問什麽?”
謝蘊盯着茶盞裏氤氲熱氣,問:“你為何在這兒?”
“景明三年時,邊疆異動,官家抽調人手來此,我便來了,那時……你已經回姑蘇了,戍邊便是如此,大戰沒有,小戰不斷,不堪其擾,不過也因戰事,我從戍兵,到百夫長,再到小将。”
戚钰寥寥數語說過自己兩年之事,又問她:“不是回邺都了嗎?怎的跑到這兒了?”
謝蘊卻是沒答,盯着他問:“你買通了我身邊的誰?”
戚钰手撐着下颚,瞧着她笑,“哪裏能輕易告訴你?”
本事見長,懂得拿捏人了。
謝蘊淡淡移開視線,沒說話。
戚钰也渾不在意似的,端起茶水喝了口。
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着實讓人生惱。
謝蘊起身,餘光注意到他朝她看來。
她往門口走,他出聲。
不是妥協哄着,而是随意問:“不吃飯了?”
謝蘊心裏冷哼一聲,打開門出去,身後沒動靜。
啪的一聲,兩扇門關上。
步下石階時,聽得身後低聲嘟囔——
“誰慣得這麽大的脾氣?門壞了還得修,修不要錢啊……”
謝蘊咬牙:“……”
真好!
回了房間,聽雪三人眼巴巴的看她。
謝蘊腳步一頓,随即若無其事道:“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
他們主仆幾人,住了一個跨院,護衛在另一跨院。
聽雪試探問:“二爺……”
“說了會兒話。”謝蘊淡色道。
聽雪還沒來得及問更多,被羌彌和問月一左一右摟着胳膊帶了出去。
房間裏恢複安靜。
謝蘊在桌前坐了片刻,翻出一本佛經讀。
幼年讀時,晦澀難懂,如今每每翻出來,卻能靜心靜氣。
翻過幾頁,下人來敲門,說是送飯菜。
謝蘊起身,開門去接。
卻是見,外面站着戚钰,也确實有一下人在,垂首低眉,好似被刀架在脖子上逼迫一般,門一開,他便退下了。
謝蘊沒好臉,伸手去接戚钰手裏的飯菜,被他避讓開來。
“有點燙,我給你端進去。”
院子裏還住着聽雪幾個丫頭,謝蘊不願與他在門口糾纏,側了側身,給他讓開位置。
戚钰瞧見桌上的佛經時,頓時眉頭一動,道:“別呀!不過氣你一句,何至于出家?”
冷靜下來,謝蘊明白,戚钰不是買通了她身邊的人,不若,也不會不知道她來了這兒。
謝蘊斜他一眼,懶得搭理,拿了碗筷坐下用飯。
方才他未歸,她心裏壓着事,用晚飯時沒有胃口,草草吃過幾口便罷。
這次送來的菜色,雖也沒好到哪兒,但好歹清淡,不油膩重鹽,合她口味。
她用飯,戚钰也不說話,坐在旁邊看她吃。
謝蘊咽下嘴裏的菜,忍無可忍,“你回去吧。”
趕客的話說得直接,也是因他如今的厚臉皮。
但戚钰不為所動,還很是體貼的解釋:“你吃完我還得将碗筷送回去。”
“……那你別盯着我看!”
“許久未見,管不住眼睛。”
“他想瞎。”
“不,他想你。”
“……”
謝蘊被他針鋒相對,冷嘲熱諷過,卻沒有這般厚顏無恥的愛慕過,一雙耳尖不禁被情話吹紅。
戚钰許是怕她難為情、吃不飽,說完沒再盯着她,起身在屋裏踱步打量。
這宅子他沒怎麽逛過,來時便是這般模樣,之前沒覺得,但現在瞧着,很是簡陋,好似讓仙女住在了窯洞裏,當真委屈了。
看過兩圈,戚钰無所事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佛經看。
謝蘊睨了他一眼,沒出聲。
原以為他看兩眼便會覺得枯燥放下,誰知竟像是看得入了神,謝蘊不免多瞧了兩眼,第三次扭頭時,對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直覺他要說什麽惹人害臊的話,謝蘊收回視線,剛要轉回去,果不其然聽他開口了。
“覺得我讀書的樣子俊俏?”
謝蘊裝沒聽見,吃了口粥。
她沒再回頭,他也沒再說話,安安靜靜的吃完一餐飯,戚钰替她去送碗筷,臨出門時,回頭笑道:“方才問你的那句,好好考慮。”
謝蘊一怔,看着他步入夜色,耳邊響起那句——
‘他們都不成,試試我,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