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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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以後,裴宴去洗了塊毛巾給阮念擦了擦臉上的汗,她舒舒服服地靠在沙發上,不知道是藥效的緣故還是裴宴在這裏的原因,總有一種吃了一萬劑感冒藥的錯覺,整個人都好了許多。

但退燒藥起了效果,阮念的眼皮止不住地開始打架,裴宴看到她的狀态,伸手探了探她微微發燙的額頭,便把她扶起來問:

“去睡覺吧。”

阮念乖乖躺到床上,看到裴宴蹲了下來,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視線與她齊平,她忍不住問:

“裴宴,現在幾點了?”

裴宴看了眼手機,回答說:“八點多,快九點了。”

阮念有些虛弱地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裴宴以為她是想讓自己走的意思,便解釋說:“我看你睡着以後就走,你睡吧。”

她強撐着意識,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多看看他,裴宴被她這麽一盯,忍不住揚了下眉:

“怎麽了?是不是不放心我在這兒。”

阮念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探出一只手去拽裴宴的袖子,裴宴配合她将自己的胳膊放在她的床沿上,另一只手伸出去替她把被汗浸濕的碎發捋到頭頂,他默默的沒有說話,就在那兒陪着她。

灰色的棉麻窗簾,透不出外頭的一點天色,阮念在床頭放了一盞兔子形狀的小夜燈,發出奶黃色的柔和燈光,房間裏安靜得很,裴宴能聽到阮念綿長的呼吸聲。

裴宴想到十幾歲時,那是一切都還算正常的時候,那個時候媽媽對他很好,晚上做噩夢的話媽媽就會躺在他身邊,輕輕拍打他的背,哄他入睡,現在想想,那難得的時光,倒像是他偷來的,為數不多值得懷念的日子。

過了半晌,裴宴輕輕摸着阮念的頭,察覺到她似乎并沒睡,忍不住笑了下:

“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

阮念的睫毛輕垂,似乎還是潮濕的:“我今天接了一個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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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猜到了幾分:“是今天要找酒店住的朋友嗎?”

阮念“嗯”了聲,随後把今天崔雪說的那些事都盡可能地複述了一遍,她的腦子很亂,迷迷糊糊地也只能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我覺得很不對勁。”阮念皺眉說。

裴宴點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她的父母,為什麽會那麽篤定她有精神疾病呢?”阮念的神色微微困惑:“而且還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她住在哪裏,那個男生的父母堅持他只是在家而已,但他确實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其他人的視線裏了。”

裴宴沒說話,思考着,總覺得這樣的套路似乎有點熟悉。

阮念自顧自地說:“今天把崔雪送到你朋友的酒店之後,她還和我聊了很多,裴宴,兩個身份差距很大、性格也相差甚遠的人,真的不能在一起嗎?”

這話不知道是在探讨崔雪的事情,還是她自己,但她就是想聽聽從裴宴嘴裏會說出什麽答案。

“我覺得愛可以克服這些問題。”

不過裴宴雖然曾經自诩為堅定的羅曼蒂克主義,但後來有很多事讓他不得不低頭看,自己腳下的路是否真的足夠支撐他之後的每一步:

“但前提是,兩個人都要有能力、有勇氣跨過以後将會面臨的問題,這份愛要足夠堅定。”

阮念蔫噠噠地說:“可是并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麽強大,大家都是普通人,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愛也是需要磨練的,不論發生什麽事兩個人可以一起商量着來,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可如果他們沒有能力解決呢?”裴宴說:“如果唯一能保護對方的方法就是結束這段關系,而且以他們當時的能力并不足以跨過這道坎,該怎麽辦呢?”

阮念說:“總會有辦法的,沒有人可以強行地将他們分開。”

“有的。”裴宴篤定道:“在沒有足夠能力跨過阻礙的情況下,單純談起感情,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外界和內部都有問題的時候,那份感情就過于脆弱了。”

阮念沒說話,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忽然有些沖動地想問他:我們當初,也是內部有了問題嗎?

可這問題的答案似乎顯而易見,裴宴從不會向她提起自己的家庭,裴宴總是在做一些她無法理解的事但他從不解釋,而阮念自己呢,幾乎從不主動像裴宴一樣直白地表明自己的心跡。

當初,如果她能夠再勇敢點,裴宴能夠再坦誠一些,或許他們兩個也會有直面未來的勇氣,不管裴明德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他們都能扛過去。

他們一定能扛過去的。

阮念把裴宴的袖子攥得更緊。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裴宴是什麽心情,她的視野有些模糊,燈光很暗,阮念努力想要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緒,可不管她怎麽努力,都無法看明白,阮念有些失落地垂眸:

“裴宴,我覺得鐘希城和崔雪都很傻。”

裴宴愣了下,笑問:“怎麽了?”

“就算他只是不想再和崔雪繼續了,他也應該直接和崔雪說清楚的,而不是一聲不吭地就離開,甚至連個電話微信都沒有留下,拒絕交流拒絕解釋就是很傻。”

裴宴聽出來她這是話裏有話呢,故意問她:“那崔雪又是哪裏傻?”

阮念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想起裴宴曾經說過,她剛來海城的時候,裴宴還偷偷坐火車來看過她這件事,阮念想起來就覺得有些理虧,倒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說了一句:

“就是傻。”

裴宴臉上的笑意更甚,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行,都傻,他們兩個人都傻。”

阮念低頭把臉埋進被子裏,小聲嘀咕:“本來就是嘛……”

“不過——”裴宴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喚她一聲:“念念,這件事我希望你做好準備。”

阮念擡眼小心翼翼地瞧他:“什麽?”

“做好鐘希城或許已經出事了的準備。”

阮念的腦子不太轉得過來:“出什麽事?”

“意外、謀殺、自殺,都有可能。”

一瞬間,阮念的瞳孔擴大了幾分。

裴宴的嘴角笑意微斂,神情肅穆:“這是一種可能性,而且概率很大。”

“如果真的是這樣。”阮念有些不理解:“為什麽他父母要撒謊他在家呢?”

“我可以幫你查查。”裴宴說:“我回去以後叫人去查,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別想這件事了,有我在,放心吧。”

阮念點點頭,松開了拽着他袖口的手,縮進被窩裏,但睡得并沒有很安心,反倒是眉頭緊皺着,像說夢話一樣囑咐他:

“那你早點回家,吃點東西,不要餓肚子,餓肚子好難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确定阮念睡着以後,裴宴方才趴在她的床沿,忍不住側眸看她,剛剛他們讨論的那個問題,一直是裴宴的一個心結,當初他是真的為了阮念好,為了阮念能夠平安快樂才做了那樣的事。

可阮念真的有因為這件事感受到幸福嗎?

好像并沒有。

他做了一個無比錯誤的決定。

直至今日都沒能徹底彌補。

^

第二天,阮念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睡了一晚上之後感冒也好了大半,除了還有些鼻塞以外,頭疼和乏力的感覺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忽然想起來昨晚發生了什麽,一路順下去,她記得自己睡着的時候裴宴還坐在這兒來着,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離開的。

拿起手機來看一眼,已經九點多了。

阮念坐起身來,看到床頭櫃上放着藥和一張字條:[醒來先喝藥,喝完記得給我發條消息報告一下,不許偷懶。]

阮念擡手摸摸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拿着藥出房間去倒了一杯熱水,昨晚謝靜宜似乎壓根兒沒有回來,阮念給她發了條信息,得到的回複是晚上住在崔雪這裏,她也就沒多問了。

沒過一會兒,謝靜宜又問:“念念,我記得你之前采訪過海大醫院的萬鳴醫生,你能幫忙聯系一下嗎?”

阮念抿嘴把藥喝下去,問道:“怎麽了?萬鳴是精神衛生科的醫生,你失眠嗎?”

“不是,是崔雪。”謝靜宜回答說:“她說她最近一直在做噩夢,夢到鐘希城來找她,本來沒太在意,以為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昨晚上的夢境越發厲害,說她看見鐘希城渾身是血,就吓得醒了過來,然後她就覺得這是什麽暗示,一直吓得沒睡着。”

阮念皺了下眉:“她現在在哪兒?”

“在酒店。”謝靜宜無奈道:“我在陪她,她昨晚幾乎一整晚沒睡,天亮了才睡着,你看看你能不能幫忙挂個號什麽的。”

“行。”阮念應了下來:“我問問。”

挂斷電話後,阮念給裴宴發了個消息,告訴他自己吃了藥,過了半晌,裴宴打了電話過來:

“起床了?”

阮念說:“嗯。”

“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好多了,頭已經不疼了,剛剛測了□□溫,也不發燒了。”

“那就好。”裴宴放下心來:“今天工作不忙的話就在家休息休息。”

“我還得去醫院一趟。”阮念說:“崔雪的精神狀态不太好。”

裴宴問:“怎麽了?”

“她一直在做噩夢,已經影響到睡眠了。”阮念回答:“之前我采訪過海大醫院的萬醫生,不知道能不能叫她幫忙看看。”

“能信任嗎?”裴宴問。

“不知道。”

“這樣吧。”裴宴只說:“我這有個精神科醫生可以幫忙,一會兒一下帶你去見見,你跟他說一下情況,下午就可以帶崔雪過去。”

阮念抿了下唇:“會不會太麻煩你。”

裴宴像是故意想逗她開心,說道:“念念,我昨晚說的這兒還有人等着伺候你照顧你,可不是假話。”

阮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角:“那你就先等一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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