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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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念回到海城市裏,也沒怎麽休整,因為最近天氣不錯,主編就為大家準備了一場春游,說是雲山上的那個房車基地最近景色不錯,許多不同品種的花正巧都在盛開季,借着這次春游也能抵了這季度的團建,正好緩解一下壓力,好備戰接下來的工作。

昨兒個剛回來的時候,裴宴還提起了上個月兩個人開玩笑似地說過要一起去看那部災難片的事,阮念才想起來确實是有這麽一回事,但最近幾天工作忙,就暫且先擱置了,裴宴說改天見個面叫她把他買的禮物拿回去,阮念只說等她有時間的時候會主動聯系他。

這次團建的計劃,周年說大家會在雲山上的民宿裏住一晚上,如果大家同意的話可以去看看日出什麽的,不過如果都不願意早起,這個計劃也可以取消,就普通地野營一下,吃點兒燒烤什麽的,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阮念當晚就開始收拾團建需要的東西,謝靜宜在外面住了兩天回到家以後就看到阮念一副要離家出走的架勢,整個人都吓了一跳:

“念念,你這是去哪兒?”

“去團建。”阮念把化妝包放進行李箱,回答說:“應該是要住一晚。”

“那你帶床單做什麽?”謝靜宜有些哭笑不得:“你們住的酒店沒有床單嗎?”

阮念似乎很是苦惱:“主編找的民宿環境都……他圖便宜,省下來的錢都塞到他自己的口袋裏,住的地方也就不幹淨,我拿上床單還能睡個安穩覺,用的這些牙刷杯子什麽的,我還是用自己的比較放心。”

謝靜宜頗為無奈:“又不想花錢,又想團建讓你們念着點兒他的好,我算是知道這幾個月你們那裏為什麽那麽多人離職了,念念,要我說的話你不要也離職算了,在那裏幹真沒什麽前途,你的履歷那麽優秀,現在肯定能找到比現在的好幾倍的工作,何必委屈自己。”

阮念認真思考着,她其實也考慮過要不要有點更高的追求,在海岸晚報這幾年她還是學到了挺多東西的,但也不得不承認,現在不管是主編還是領導層,他們都有點躺平的意思,在沒有進步的地方,即便再怎麽有上進心,個人能達到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的。

就阮念自己來說,最近半年來,海岸晚報能夠給她的資源也少之又少,去年十月份,她負責的嘉域相關的跟蹤報道,是從其他同事手裏接來的,那位同事負責經濟板塊許多年了,能拿到這樣的訪談項目也是靠她自己積攢的人脈,年底曲老的相關報道,還是曲老本人念着之前的情分,親自給阮念發來的郵件才獲得了這樣的獨家報道,之後的一些社會案子都不大不小,沒有什麽價值,鐘希城自殺的新聞也是通過謝靜宜這層私人關系得來的。

才仁教育董事長的夜店新聞本來能夠将才仁教育與各大考試機構合作過程中出現的考題洩露問題聯合起來做一個深度報道,但被主編駁回了,前段日子裴柯和蔣春亮的新聞,主編那樣慷慨地說要徹查,結果也不了了之了,李莉并沒有做好這件事,但因為主編沒有追究,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這樣一想,阮念還真得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前途問題,雖然她并不怎麽喜歡在新的領域開展工作,她更喜歡安穩的狀态,但一直這麽下去,她怕自己也堕落下去。

她想到了裴宴。

裴宴那麽努力地在争取更好的生活,哪怕是他現在面臨着很多困難,那些在阮念看來,都是一些對她來說根本難以想象的事,可他就是這樣,努力了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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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想要變得更好。

她想讓裴宴說的那句“沒有人比我們更般配”得以實現,變成沒有任何前綴的事實。

她想要配得上裴宴,光明正大的,沒有任何懸念的,成為他身邊那個唯一的人。

^

團建當晚,忙碌了一整天,阮念和其他幾個一起開團建的女孩子收拾着燒烤完之後的殘局,雖然是一身疲憊,但阮念一想到明早要起來看日出,就興奮地睡不着覺。

她還沒有過來山上看日出的經歷,躺在床上忍不住給裴宴發了條消息。

那頭沒回,現在已經夜裏十二點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睡着,阮念沒怎麽等,便自顧自地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春寒不減,阮念洗漱完畢後裹了一件厚厚的外套,往保溫杯裏倒了滿滿一杯溫水,包裏塞了兩個小面包跑着下樓和大家彙合。

選了個看日出的絕佳場地,山谷裏還黑着,只是天邊泛着一抹光,什麽也看不出,阮念看了眼手機,彼時正四點三十分。

又過了十幾分鐘,山谷那邊就冒出了一扇陽光,太陽被潮濕的雲層遮蓋了大半,但透出的日光依舊照滿了整個山脊,阮念愣了下,拿起手機開始錄制視頻。

太陽完全升起後,天氣才漸漸開始回溫,阮念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坐在草地上給裴宴發了兩張日出的照片,在她發出去的那一瞬間,裴宴也給她昨天的話回複了一條信息:

[昨天團建玩兒的怎麽樣?起床了嗎?]

阮念抿了下唇,正想回複他,結果裴宴又打了一行字:[起這麽早,困不困?]

阮念說:“還好,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确實有點困難,但穿好衣服以後就清醒了,你呢?你怎麽醒這麽早?”

對方正在輸入中。

過了好半晌,裴宴才沒個正形,半開玩笑地對她說:“這不是想叫你起床麽?結果還沒你起的早。”

阮念皺了下眉,他要是真想叫她起床的話,剛剛就直接一個電話打過來了,還會在微信裏問她起床了沒有嗎?她才不信他這句話,這家夥肯定又失眠了。

“失眠了嗎?”阮念問:“昨晚給你發消息的時候你沒回,我以為你睡得早。”

說完後沒等裴宴編瞎話,直接給他打了一個語音電話過去,等他接起來,阮念問道:

“現在是淩晨四點半,你是醒早了還是睡晚了?”

裴宴聽着她質問的語氣,忍不住笑了兩聲。

阮念厲聲正色道:“不許笑,老實回答我。”

她聽到裴宴清了清嗓子,裴宴猶豫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昨晚睡得早,要不然怎麽會不回你消息?不是什麽大事,我做了個噩夢,老毛病了。”

阮念眨眨眼,覺得這說法倒是有幾分可信度:“那你等會兒再睡,不然夢境會接起來的。”

“準備再睡會兒。”裴宴笑着說:“想着跟你聊聊天會好一點,這不,我還沾了這噩夢的光,能陪你看個日出。”

說完這話後,裴宴臉上的笑意便收了回去。

他沒撒謊,昨兒去見了趟裴明德,和他周旋了一下午,累得要死确實睡得要早些,但他做了一個噩夢,一個很真實的噩夢,在那夢裏他甚至分不清那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就連醒過來的那一瞬間,這模糊的邊界都讓他無法确認,直到他看見阮念發來的微信。

裴宴夢到,十二歲的他一個人站在高樓上。

四處無人。

他低頭,看着離自己腳尖不到一個腳掌距離的地方,就是萬丈深淵。

沒有人逼迫他。

是他自己站到這裏來的。

但有一個溫柔的女聲,就跟在他的身後,如影随形,從未離開。

她的嗓音如山間的清泉一般,溫柔到就算她說了任何不着邊際的話,裴宴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就算她發出了任何不可能完成的指令,裴宴都會盡全力去做。

因為她是裴宴的媽媽。

裴宴已經想不起來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見過她了,在他的記憶裏,那張臉已經模糊不堪,甚至在夢裏,都沒辦法描摹出具象的輪廓。

好像已經過了十多年,自從那件事後,裴宴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他不能見,也不想見。

現在他就站在這個讓他感到無比熟悉的天臺上,這次上來的,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個夢裏,媽媽的聲音就像那天一樣,充滿着蠱惑的意味:

“跳下去吧,阿宴,陪媽媽一起跳下去,媽媽這輩子都太孤單了,離開的路那麽長,我不想一個人,你陪陪媽媽吧。”

裴宴猛地怔住,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搡着自己往前走,他害怕極了,恐懼迅速蔓延到全身,他腿腳僵硬,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身後的高樓坍塌,他落了下去,身後有人在聲嘶力竭: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怎麽會被困在這裏!全部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這樣!我要讓你和我一起下地獄——”

“裴宴?”阮念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裴宴這才回過神:“什麽?”

“你是不是困了?”

“沒有。”裴宴極其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你剛剛說什麽?”

阮念叫了他半天他都沒反應,她還以為裴宴睡過去了:“我剛剛說,你或許可以和我說說你的噩夢,是什麽樣的夢?”

裴宴沉默了一瞬間,回答說:“就是一些光怪陸離的事,我就不吓唬你了。”

“好吧。”阮念只好說:“那你睡覺吧,我也回民宿睡一會兒。”

“嗯,那——”裴宴笑道:“晚安還是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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