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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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念如期去了北城,因為公司的事拖着,裴宴只能把她送到機場,看她進了候機廳以後匆匆趕回了嘉域,他在默默等待着。

可一直等到下午,他計劃裏的人都沒有出現,裴宴坐在沙發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置着一個厚厚的文件袋,他盯着看了半晌,才接到賀叔的電話:

“他來了。”

來人是怒氣沖沖的裴明德,裴柯本人并沒有來,反倒是派了身邊的宋天明與裴明德一同過來質問,他們進到辦公室裏以後并沒有急着說話,裴明德将雙手背在身後,一言不發,頗有一種三堂會審般的盤問架勢。

裴宴倒是不介意起個頭,他坐直了身子,悠哉悠哉地拿起茶幾上的紫砂茶壺,斟了兩小杯茶:“父親,您怎麽突然來了?”

裴明德皺着眉,臉色鐵青,他向來最煩裴宴這副模樣,無論什麽事都沒個正形,所以他到現在都難以置信裴宴竟然能靠着自己的力量把嘉域做到現在這個地步,這背後若是無人伸手,那他還真算是佩服。

裴明德冷聲道:“是你做的?”

裴宴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我又做了什麽惹您不高興了?”

“老二。”裴明德也懶得給他好臉色:“我後天回北城,現在就是來提醒你,別做不該做的事兒,現在收手你就還是裴家人。”

“裴家?”裴宴忍不住笑:“跟我有什麽關系?”

裴宴還真不在乎,上次裴氏材料商以次充好導致消費者權益受到侵害的事,也只是在明面上呆了一瞬間便銷聲匿跡,但那也足夠了,他捏着裴家人的底,裴柯那小子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這事兒哪有那麽容易,他對底下人扣搜,底下人就能為了點兒蠅頭小利抛棄掉集團的利益,這種撿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兒,裴宴可是三輩子都做不出來,可偏偏裴明德和裴柯就做得出來。

現在材料商知道了這事兒,為了保全自己的顏面也只能終止合作,一分錢違約金沒有,給的理由是裴氏集團這邊出了主觀上的錯誤,所造成的損失和後果一并由裴氏集團自己來承擔,違約金也該由裴氏集團來出,裴明德這會兒也就只能自己掏了這窟窿錢,為了這項目還能繼續,裴氏雖家大業大,但單靠裴家人的私人資金是遠遠夠不上邊兒的。

所以裴明德就想到去找D行作保放貸,但D行這些年總是和裴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關系,再加上裴氏這次出事輿論形象全面崩塌的關系,就算D行沒有裴宴這層關系,他們也不會輕易地為裴氏集團放貸,換做北城任何一個銀行,也不會這樣做。

這樣大的工程,不說每天,就連每分每秒都是資金的投入,裴柯前些天回了北城也是為親自去疏通關系,裴宴猜,裴柯目前沓無音信的原因是他們總算是找到了一家願意為他們作保放貸的銀行,但審核周期也是相當長,在審核期間裴柯還要想辦法應付工程交付最後期限的問題。

但若是為了趕工期,在原材料沒有保障的情況下強硬地開工生産,那之前材料以次充好的問題非但得不到解決反而會變本加厲,若無人發現最好,但這事兒一旦被撕開一道小口,便是洩洪般地效應,他們冒不起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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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能按時交付,那便是巨大的違約金賠付,本就沒有銀行放款的裴氏集團,就算把裴明德一輩子的積蓄都拿出來,恐怕也只會落得個勉強,再加上裴柯這些年來對底下人的壓迫,前些天蔣春亮的遭遇被新聞爆出,裴氏集團內部早已開始面臨信任危機。

裴宴聽說已經有幾位為裴氏集團效力了二十餘年的老高管紛紛跳槽,對他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他之前可沒想到過會有這個結果,人心都是肉長的,想必裴柯對他們究竟是好是壞,那幾位高管自己心裏也摸了個門兒清。

眼下,貸款批不下,工程無法開工,下游紛紛催工,巨額違約金賠付,全都擺在裴氏集團的面前,就算裴柯沒有親自出面,但宋天明到了這裏,也就說明他沒有別的辦法了,宋天明也不說話,只是站在裴明德身邊表明個态度罷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裴宴也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阮念會被派去北城,他有些擔心,但既然裴明德和宋天明想到的辦法是親自來找他,就表明事情還沒有到最壞的那一步。

“跟你有什麽關系?”裴明德咒罵道:“你是我裴明德的種,是寫在裴家族譜裏的人,你說裴家跟你有什麽關系,你可別告訴我你計劃到這種地步就是為了一個女人!”

裴宴笑問:“什麽女人?你是說,阮念?”

“你應該娶一個對你、對裴家多有裨益的女人,而不是這種只會拖你後腿,靠你養的花瓶!”

裴宴嘴角的笑意微收,他靠在靠背上,眸子裏卻是審視:

“您可能還不太清楚,所以我明确地跟您說一遍,首先,阮念她有自己的工作,靠這份工作養活她自己簡直是綽綽有餘,她不需要誰來養她,她是個獨立完整的成年人,所以不會拖我的後腿,也不需要靠我來養,其次,我不太明白您說的我該娶一個對裴氏多有裨益的人究竟是什麽意思,是像您的前妻一樣被您深愛着,卻在癌症晚期說出要與您死後也不相往來?還是像我媽一樣,被這個家逼的生不如死連去院子裏曬太陽的資格都沒有?最後,我和阮念之間,是我離不開她,是我死皮賴臉求着她和我重新在一起的,而并非她離不開我。”

裴明德嘲笑般地笑他:“裴宴,你還真當我——”

“我知道,您是不是又要拿她來威脅我了?”裴宴掀眼看他,笑着拿起桌上的文件袋:

“在您做這種決定之前,不如先來看看這個再下決心,倒也不晚,這個和上次的有點不一樣,希望您仔細瞧瞧。”

裴明德拉下臉來,接過之後仔細看了看,那裏頭,是比上一次裴宴拿來的東西,還要确鑿百倍,若是這種東西被放到了某一家權威媒體的桌面上,那裴氏集團面臨的将會是無盡的深淵。

裴宴解釋說:“我确實是在裴家長大的,姓氏也冠的是裴字,但我自認為半年前就跟你們說的清清楚楚,別來妨礙我的事,不要妄圖摻合海城的東西,畢竟您也清楚,我不想再和裴家有任何關系,所以——”

裴明德面色沉冷,攥着文件的手凸起青筋。

裴宴笑着繼續道:“您也別怪我做的絕,畢竟還有更絕的在後面呢,不過您說的也有道理,我倒是可以及時收手,其實您早該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了是不是?裴家不是鐵板一塊,任誰來細查都挺不過去,這事兒沒人比您更清楚。”

裴宴從來都是推波助瀾者,僅此而已。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裴明德終于是忍無可忍:“你別忘了你也姓裴,裴氏倒了你能獨善其身?你別忘了,嘉域也是——”

嘉域已經不是裴氏旗下的産業了。

早就不是了。

裴明德猛然頓住,這才發覺裴宴這幺子究竟謀劃了多久,他之前毫不在意裴宴高中時和裴佳走得很近這件事,現在細細想來,嘉域獨立和裴佳脫不了什麽幹系。

“老二,你還真以為我們做不出個魚死網破。”裴明德咬牙切齒道:“你真當裴氏這麽多年是白立足在北城了。”

“你們當然能。”裴宴依舊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樣,洋洋灑灑地喝了口茶:

“所謂魚死網破,這魚不也死透了嗎?父親,該是我問您才對,您真不怕自己這麽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啊?對我來說,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大家一起死,到時候我可能還真得靠阮念養活了,吃軟飯說不定還挺好的。”

裴明德終于算是領略到,裴柯為何會如此忌憚裴宴這小子了,他是匹養不熟的狼,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能夠不擇手段,這些年來是他裴明德錯了,錯的離譜,裴宴從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裴明德氣絕,從兜裏掏出來一支打火機将文件裏的東西一把點燃:“你最好保證這東西不會洩露出去。”

“當然可以保證。”裴宴笑了下,看着那焰火:“這東西要是人人都知道,我還拿它來跟您說什麽勁兒?不過以後會不會洩露,我就不知道了,還得取決于您和大哥怎麽做。”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裴明德問。

裴宴禮貌道:“您說。”

“去年第三季度,集團的那批産品出現殘次品被銷售的情況,是不是你做的?”裴明德只想知道這一個問題的答案,就這一個,這所有一切的源頭,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是,也不是。”裴宴在這個問題上打了馬虎眼,他還真就不想告訴他們了:

“這世上恨您,恨裴柯的人多了去了,背地裏盯着裴氏這棟大廈盼着何時才能傾覆的人也多了去了,我只不過是在背後推了一把罷了,所以為了您幾十年的心血着想,您與其在這兒詢問原因,不如趕緊買張機票回北城去把控局面,省的夜長夢多。”

裴明德沒說話。

裴宴又補充了一句:“您倒是也別想着歪門邪道,把主意打到阮念身上,她要是有一點差池,您說的那魚死網破,我還真可以考慮考慮,您應該也不希望那天出現吧?您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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