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頂

山頂

接上一章的回憶————

隔天于濁僅很早到校,6點50的起床鈴還沒響,早起的學生們都到反方向的食堂去了,校園大道也空無一人,所以他從教學區後院上後山。

冬季清晨的霧氣蓊蓊翳翳,陷在其中的後山隐隐約約,放在平日肯定是宜人的,現在卻只剩下詭異,時不時的鳥叫聲更是瘆人。

于濁僅面無表情踏上臺階,樹上的監控在拍他,這是一種安全保障,他能接受被發現的後果。

繞到山背一塊巨石上,眼前的圍牆上是酒瓶碎片,外圍雜草長勢萋萋。

嘭——

雙腳成功落地,雜草上的露珠濺到校褲暈開斑駁的小點。

沿着雜草邊緣走了沒幾步,視野變得開闊。

他從沒來過這裏,這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仿若一片黑暗森林,落葉喬木參天,地上遺留秋天過後腐爛幹枯的落葉,流動的白色霧氣橫到胸口。

每走過一個地方,霧氣就把來路淹沒,回頭就只能看見被截成段的樹幹。

從霧氣中穿行幾分鐘後,一條小徑萦回朝上,兩側的雜草被清除過,蹲下細看會發現割痕。

可能是山底那幾戶人家清理的。

這樣一來,姜劣所說的山頂有夕霧花,就是山底那幾家農戶種的了吧。

他來之前查閱了資料,夕霧花的花期是春天到初夏,可現在是冬季,野生的夕霧存活的概率應該為零,除非利用大棚種植。

沿着小徑往上來到山頂,正中央凹陷一塊小盆地,整體布局不像農家小院,更像生物培育場所,一盆盆淺紫夕霧在其間怒放,确實有薄膜包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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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有一間竹屋正冒着煙氣,可能是主人家在煮早餐,于濁僅打算進去溝通,看能不能買一盆夕霧。

“繼續動……”

剛走到竹屋窗邊,于濁僅猛地停下腳步,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竹牆,女人的嬌喘還在不斷溢出,在這樣的秘境頓時被放大十倍。

“從後面……”

每一字都被拿捏得恰到好處,僅是聲音,就勾勒出一幅難以啓齒的畫面。

于濁僅轉身就要離開,耳廓突然傳來桀骜的輕笑聲,似乎是被取悅了,桌子有節奏的挪動聲加劇。

這輕笑聲很熟悉……

猛地擡步離開,那些淫語消失在霧中,他的腦海一片混亂,蹲在花地邊捧起一盆夕霧,從書包拿出紙筆,寫下一行字後用石塊壓住,擡步下山。

于濁僅走後,竹屋的門被推開,輕微嘎吱後白色銳步運動鞋從內裏跨出,步伐散漫,沿着花地來到盡頭。

霧氣在這時散了不少,石塊下便簽的字跡明晰:

「您好,很抱歉未經允許拿走了您的一盆夕霧。

麻煩加我的微信@Y88Z05J85300,

我會給您付款。」

那人嘴角揚起,轉身回竹屋,身上還穿着廳斯奈校服。

于濁僅抱着夕霧原路下山,以為會迷路,但沒有,原來霧氣不過障眼法。

回到後山早讀區,他顫着雙腿坐靠粗壯的銀杏,把花盆放在一側的長椅上,抹了一下臉,耳邊不停回響那聲輕笑。

那分明……很像姜劣的聲音。

坐了一會兒,冰冷視線瞥向淺紫夕霧,一個念頭閃過,猛地捧起夕霧。

剛出教學區便碰上了姜劣。

他的校服領口微開,似乎不畏懼嚴寒,平常胸口總扣着的空白名牌今天沒有出現,書包單肩挂着,雙手踹在褲兜稍顯慵懶,看見自己那一瞬才擡眼看了一下,似乎覺得有趣。

于濁僅看向他的鞋,心下咯噔——

白色銳步運動鞋上沾了泥土,只有後山圍牆外才有泥土……

他沒有多問,而是把花盆遞出去,“說到做到。”

“當然。”姜劣接過,又補充,“一起去吃早餐?”

于濁僅聽出對方不過是意思意思,反問:“你還沒吃?”

“陪你。”姜劣輕捏夕霧花瓣,神情專注,此刻他的世界仿佛只有花。

“下次。”于濁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口,“我東西好像掉在後山了,現在去查一下監控。”

不出所料,姜劣玩弄花瓣的手怔了一下。

于濁僅眸色沉了沉。

姜劣說:“需要幫忙嗎?”

這種坦然讓人看不出什麽端倪。

于濁僅只好說,“不用。現在不用。”

“那再見。”姜劣抱着花盆走進教學區。

他說謊了,他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掉在後山,他不過是想去警衛室查看監控解開疑惑。

運氣好的話疑惑能馬上解開。

警衛室前,吳叔正拿着棍子訓練,見到于濁僅愣了愣,再看他的鞋,有泥土?

收起棍子皺眉。

于濁僅沒有隐瞞,“吳叔,我剛剛去後山外跟農戶買了一盆花,很抱歉沒有提前告訴您,不知道現在贖罪還來不來得及。”

“能平安就好,下不為例。”

于濁僅随吳叔進到室內,“我昨天拿鋼筆登記名字後好像掉在校門口了,因為是朋友送的,具有獨特意義,所以想來查一下監控。”

那段時間出入刷卡機壞了,他和姜劣出入校都需要登記,吳叔記得他昨天确實拿出來寫了字。

吳叔:“時間範圍?”

于濁僅:“11:50—12:20。”

吳叔坐下敲打鍵盤,移動鼠标。

于濁僅:“請停一下。”

屏幕上,超高清畫面是他出現在警衛室窗口前,跟在身後的正是姜劣。

那段時間兩人出校的時間點幾乎重合。

吳叔不再拖動進度條,開始播放,于濁僅的視線死死盯着姜劣的白色銳步運動鞋,上面已經沾了泥土,僅憑這一點,他剛才就可能沒在後山。

緊繃的神經卸了一點,于濁僅這才拿下書包翻了翻,“原來在書包裏。麻煩您了。”

吳叔調出他剛才進入後山的畫面,“你怎麽翻出去的?”

于濁僅知錯的态度誠懇,“圍牆沒那麽高。”

吳叔不停拖動,“你去拿花?山上有人種?”

“嗯,有一片花地,像是生物培育,花地邊有一間竹屋。”

吳叔指着屏幕問:“這是誰?”

于濁僅瞪大了眼,在他坐在長椅發愁時,一個穿着廳斯奈校服的男生從牆外翻了進來,穿着和姜劣一樣的白色銳步運動鞋,身姿矯健,面部全程巧妙避開攝像頭從另一側繞下了山。

于濁僅:“不知道,我在後山并沒有碰到他。”

又定睛看屏幕上暫停者的翻越動作,發現那人的胸口也沒有扣名牌。

姜劣?會是他嗎?

于濁僅不願相信,但種種巧合都貼合姜劣的活動軌跡。

吳叔嚴厲告誡:“不管什麽原因都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學校禁止進入後山是情有可原,在學校我們都擔心保護不了你們,更何況是沒有任何安全設施的校外?以後這種事可以跟我說,拿一盆花對我這老頭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你今早翻牆出去是一定要反應給你班主任的。以後我不希望這種事再發生!”

于濁僅知錯,“謝謝您的教導。”

吳叔神色仍嚴肅,“回去吧,記得吃早餐。”

于濁僅拉好書包走出警衛室,被班主任沈燭伊知道沒什麽,他在意的是——

姜劣昨天是不是提前去後山踩點了?

剛才自己在山上聽到的那一幕荒唐又是什麽?

真的是他嗎?

如果是,那自己該停下來了,不該再制造機遇産生交集,不妥當的一見鐘情也該藏好,因為……

因為他喜歡的是女的。

其實那時的于濁僅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戀,他沒對誰怦然心動過,所有時間都撲在交友、音樂和學習上。但一個月前,他對姜劣情窦初開了。

只對他一個人。

身後的警衛室傳來吳叔漸遠的工作聲:“老劉,帶二組去巡邏一圈!查清照片上的學生,不對,也有可能不是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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