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辛舟上下打量了幾眼巫懷，看得巫懷頭皮發麻，他淡聲說：“既然留下來了，那就介紹一下你自己。”
巫懷低下頭，不敢看辛舟，他的聲音很小，辛舟得屏氣凝神仔細聽才能聽清。
“我、我叫巫懷，今年十八歲，物、物種是人、人類。”
巫懷不敢叫辛舟看見他的表情，他怕辛舟看出他在撒謊。
是的，他不是人類，他是一只小老鼠精。
他是妖怪村唯一一只成精的小老鼠，老鼠在妖怪村人的印象裏，一直都是肮髒又懶惰的，他因為自己是小老鼠精而一直不受待見。
盡管他解釋了很多遍他和普通小老鼠不一樣，他從一出生就是小老鼠精了，他從不偷任何東西，他很講衛生，可每一個妖怪村的妖怪，卻都對他有與生俱來的偏見。
而且妖怪村的妖怪向來強者為尊，他除了修煉成精以外，其他任何能力都沒有。
基于種種原因他明白，小老鼠精生下來就是不受歡迎的，哪怕是人類世界也一樣。
說完，辛舟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巫懷很想看辛舟臉上的表情，可他不敢擡頭。
辛舟不說話，不是發現巫懷的謊言了，而是在琢磨，物種是人類這一個奇形怪狀的形容詞怎麽會出現在小可憐口中。
難道，他以前生活的地方，沒把小可憐當人，所以小可憐才要在他這強調一下他是人類？
結合小可憐身上的傷，怯懦的性格，結結巴巴的說話方式，瘦骨嶙峋的身材，辛舟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他沒有深入問下去，畢竟這跟他沒有多大的關系。
他轉移了話題：“巫懷，哪個巫，哪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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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懷回答：“女巫的巫，懷、懷抱的懷。”
辛舟點頭，表示了然：“嗯，我是辛舟。”
決定了收留巫懷，辛舟于是就在網上看起了床，巫懷總不能跟自己一起睡吧？
看他膽小如鼠那樣，估計也不會願意和自己睡。
見辛舟在買床，巫懷覺得自己也不會住多久，等他搬出去了，床又得處理掉，太麻煩了，于是巫懷又結結巴巴地說：“不用買床，我可以睡地、地上。”
“不行。”
辛舟覺得，讓人睡地上多少有些過分。
“那我可以睡、睡沙發。”
辛舟漠然搖頭：“沙發我要坐。”
巫懷豁出去了：“我可以和、和你一起睡，我睡相很好，不、不會碰到你。”
辛舟不耐煩了：“在我家，聽我的安排。”
巫懷只好點頭：“好吧。”
在巫懷不敢怒也不敢言中，辛舟挑中了一款海藍色的漂亮的大床，大床上還嵌有金色的貝殼花紋。
辛舟的花錢原則很簡單：買貴的。
所以當巫懷看見付款界面那麽大的數字時，舌頭都捋直了，說話都不結巴了：“使不得啊，我何德何能能睡這麽貴的床啊！”
辛舟一意孤行：“我不允許我的家裏出現便宜東西。”
巫懷落寞垂眸：“那、那我還是走吧。”
辛舟：？？？
巫懷覺得自己就是便宜東西。
在妖怪村的時候，為了能活下去，他也有在好好工作，可老板一個月只給他三百塊錢工資，還時常因為各種原因克扣，最後到他手上的沒多少。
雖然老板很坑，但他也不敢辭職，因為妖怪村只有那一個老板願意要他。
巫懷真心覺得他自己只值三百。
辛舟不懂巫懷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問：“什麽意思？”
巫懷小聲回答：“我便宜。”
辛舟冷笑：“能有多便宜？”
巫懷低頭，不敢看辛舟：“我只值三百。”
估計是不知道什麽人給他吃的洗腦包，這傻子還真信了，辛舟皺着眉，不想對這件事發表看法，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多管閑事：“別聽別人瞎說。”
巫懷狠狠心給自己加了個價：“五百，不、不能再多了。”
要五百，他都覺得自己過分了。
五百抵得上他兩個月的工資呢！
辛舟見不得別人這樣看輕自己，但又沒說過類似安慰的話，想了半天，才別扭吐出一句話：“我是說，人都是無價。”
辛舟難得說出這麽溫情的話，他滿以為巫懷可能會感動一下，誰知他卻聽見巫懷說：“我、我就是很便宜，你看，你、你都不願意出一分錢。”
辛舟：？？？
辛舟：他是這個意思嗎？
辛舟頭一回在嘴上占了下風，他惱羞成怒，兇道：“我說你貴你就貴。”
巫懷又低下了頭：“好吧。”
這一番關于巫懷身價的讨論不僅沒有改變巫懷的認知，還将辛舟氣得半死。
買完床，辛舟又打開購物軟件，開始給巫懷買衣服。
小可憐的破破爛爛的，讓人知道都丢他辛舟的人。
辛舟覺得，既然小可憐得在他這兒住一段時間，他就要改改小可憐身上令人惱火的習慣，他實在受不了和這樣卑微的人共處一室。
辛舟很享受刷購物軟件的過程，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給巫懷買了好多東西了。
這次沒有巫懷在辛舟身邊說他只值三百這種令人火大的話，因為辛舟是背着巫懷逛的購物軟件。
天知道他辛舟竟然還有背着人刷購物軟件的一天。
總得來說，辛大善人買得很開心。
開心的辛大善人決定去看看小可憐在做什麽。
巫懷又縮進了第一次醒來的那個房間，也許是因為一睜眼就在那個房間的緣故，巫懷覺得呆在那個房間的角落比較安心。
剛剛換上的辛舟的衣服已經被他脫下來，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辛舟已經不知道今天是他第幾次生氣了，他揪着巫懷的後衣領又強迫他站起來，他質問：“怎麽又把衣服換下來了？”
巫懷支支吾吾：“我怕給你穿髒了。”
辛舟恨鐵不成鋼地擡手，巫懷已經條件反射地抱着頭蹲了下去。
對這套流程巫懷已經很熟悉了，他駕輕就熟地背臺詞：“對、對不起，不要，不要打我。”
辛舟深深看了巫懷一眼：“這裏沒人要打你，別碰瓷。”
被巫懷這樣一番操作，辛舟差點忘了自己原先要幹什麽了。
反應過來後，他把巫懷扶了起來，屈起食指關節，在巫懷腦袋上敲了一下。
看起來敲得很重，其實，一點痛感都沒有。
巫懷支着腦袋等了很久，沒等來辛舟的下一步動作。
巫懷：？？？
這就結束了？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辛舟怎麽不按他的劇本走？
辛舟很惱火，他感覺自己被冤枉了，他确實很想撬開巫懷的頭看他到底在想什麽，但那也只是想想，誰想打他了，那麽弱的一個人，他打了他都看不起自己。
巫懷見辛舟不打他，他又恢複了那慢吞吞地樣子，他點頭：“好的。”
誤會解開了，但該敲打還是得敲打，辛舟想，他既然把人帶回來了，那就有他的責任，總之，在他收留小可憐的這段時間，小可憐不能被欺負，他說：“我剛那一下記住了？”
辛舟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辛舟告訴巫懷：“任何人，如果對你做的事，比剛剛敲的那一下過分，你就可以報警了。”
巫懷倏地擡頭看向辛舟，猶豫着問道：“真的可以報警嗎？”
辛舟篤定地說：“可以。”
但巫懷還是不肯相信：“他們會管我嗎？”
辛舟：“會，只要你腳踏在這篇土地上，就有人管你。”
巫懷又落下淚來。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落淚，也許是看到了從前他想也不敢想的公平。
他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砸在地上，貫穿了他過往十幾年的生命。
他現在才真切體會到，他已經逃脫了以前的那種生活，不會再有妖怪追着打他罵他了，辛舟說，只要他在這片土地上，警察就會管他。
不管辛舟說的是真是假，他都很願意相信。
他的淚好像把他十幾年的委屈都帶走了，他今後，是不是也能過平淡生活了？
他頭一次勇敢地直視辛舟的眼睛，像是在辛舟的眼睛裏尋找什麽答案。
辛舟對上了巫懷的視線，不明白這人為什麽又哭了，但他還是幹巴巴安慰了一句：“沒什麽好怕的。”
巫懷雖然害怕，但他只是眨了眨眼睛，沒有移開視線。
原來，勇敢一次是這樣的結局，他早就該勇敢了。
辛舟盯着巫懷眨了一下的眼睛，忽然發現，巫懷的眼睛真的很大，瞳仁很黑，看着人的時候，會讓人覺得他的眼裏全是自己。
他的睫毛很長，一低頭便将眼睛完全遮了起來，讓人只想擡起他的臉，讓那雙眼睛重新看向自己。
辛舟嘆了口氣。
他又一次覺得他昨晚把人帶回來是腦子進水了。
唉，算了，人都留下了，還是适當管管吧，順便給自己積積陰德。
察覺到自己盯着辛舟的時間有些長了，巫懷便又低下了頭，卻被辛舟擡着下巴被迫揚起了臉。
辛舟強調：“說話的時候直視別人。”
巫懷回答：“好的。”
因為已經被巫懷敷衍好幾次了，辛舟一眼就看出來巫懷沒走心。
他惡狠狠地捏了捏巫懷的臉：“重新回答。”
巫懷只好又換了個誠實的答案：“我……不敢。”
辛舟兇巴巴地看着巫懷：“從現在開始，你就敢了。”
巫懷：“好吧。”
辛舟又被巫懷氣到了。
辛舟想，也許将巫懷留下來，是對自己生命的挑戰，可能被天天這麽氣，他甚至撐不過三個月。
關于辛舟心裏想什麽巫懷一點也不知道，他只覺得，被辛舟擡起臉，脖子真的好累啊。
但他又不敢掙脫，他也不敢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