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辛舟從早上忙到現在,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了,他拉着巫懷的胳膊把他往餐廳帶。

他心情愉悅走近餐廳,就看見餐桌上一動未動的午飯。

他氣不打一處來,質問巫懷:“午飯為什麽不吃?”

巫懷被辛舟的語氣吓到了,他期期艾艾:“我、我想等你。”

辛舟見吓到巫懷了,壓抑着怒火問道:“不是讓你先吃嗎?”

巫懷低着頭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辛舟擡起他的臉,問他:“你對不起的是誰?”

巫懷說:“你。”

辛舟真的忍不住了,他吼道:“你對不起的是我嗎?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你不吃飯餓到的是我嗎?難受的是我嗎?”

可巫懷辯駁:“我不重要。”

辛舟恨鐵不成鋼:“你重要,對你自己來說,你最重要。”

巫懷不知道怎麽給辛舟解釋,他小聲說:“從來沒有人覺得我重要。”

辛舟反問:“那你呢?”

巫懷回答:“我沒關系。”

辛舟要氣瘋了:“誰說你沒有關系,我說你有關系你就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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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懷又低下頭:“好吧。”

辛舟又強行讓巫懷擡起頭來:“我說有關系就有關系,我辛舟的朋友,必須覺得自己最重要。”

巫懷沒有說話。

辛舟告訴自己,對面是一個小可憐,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他努力心平氣和對巫懷說:“你自己不看重自己,指望誰看重你?

我猜測,你從你以前生活的地方跑出來應該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吧,你再不看重自己,你可能會把新的生活過成從前的樣子。

你說,你從那兒跑出來,是又想換個地圖過回從前的日子嗎?”

巫懷抿唇:“不想。”

巫懷扪心自問,他确實不想再将生活過程從前的樣子,只是,從前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樣的話。

把自己看得最重要。

也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麽說過。

他是不是應該試試?

他又對着辛舟補充道:“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

辛舟越說越生氣,氣到極點反而冷靜了下來,別人的生活,別人的性格,他沒有太大的權利幹涉,他也沒必要幹涉。

巫懷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跟他沒有多大關系,反正他三個月後就要死了。

他只是在路上撿了這個小可憐而已,又不是他的監護人。

但他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他心煩意亂地想着他再也不管了,卻突然又被小可憐拉住袖子。

小可憐小聲說:“我要把自己看得重要。”

算了,再管管。

看着巫懷看着他的晶亮的眼睛,辛舟又忍不住軟下心來。

他冷臉問道:“只是重要?”

“我要把自己看得最重要。”重複完這話,巫懷頓了一下,才又繼續道:“我餓了。”

說完,巫懷的臉瞬間通紅。

他這句話說的是不是有些過分?

辛舟板着臉問他:“知道餓了?”

巫懷紅着眼睛點點頭:“知道了。”

辛舟沒好氣:“知道了就吃飯。”

巫懷點點頭:“好哦。”

巫懷見辛舟沒有動作,于是殷勤地将桌上的飯菜擺好,坐下。

但辛舟沒有動作。

巫懷疑惑地看向他,辛舟煩躁地撓撓頭,說了句:“不吃,你吃。”

巫懷拿起筷子夾了口菜,看了辛舟一眼,見辛舟沒有阻止他,他才将菜放進嘴裏。

是巫懷沒有吃過的美味。

巫懷又夾了一筷子。

他擡頭問辛舟:“你真的不吃嗎?”

辛舟目光如炬地盯着巫懷,似乎是想把他盯出兩個窟窿。

巫懷不明所以,有些忐忑地将菜送進自己嘴裏。

辛舟看不下去了,他暴跳如雷:“吃吃吃,就知道吃,冷飯不知道熱一下再吃嗎?”

巫懷又慢吞吞地起身:“哦,好。”

辛舟找到微波爐,将菜放進去,可要啓動的時候又犯了難。

他不會用這個。

以前他也沒機會用這種東西。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辛舟。

辛舟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巫懷以為辛舟很生氣,他可能要被打了,下意識閉上眼。

沒想到卻被辛舟推到一邊。

辛舟看起來兇神惡煞的,他一邊定時打開開關一邊說:“麻煩死了,我真是欠你的了。”

巫懷認真反駁他:“你沒有欠我的,是我欠你的。”

辛舟瞪他:“知道就把我說的話好好記着。”

巫懷點頭:“好。”

辛舟任勞任怨地将菜熱好,端上桌之後,就打算眼不見心不煩地回錄音室了,但臨走之前,卻別巫懷輕輕牽住了袖子。

巫懷低着頭解釋:“我今天,是想等你一起吃的。”

辛舟點頭,又覺得巫懷低着頭看不見他的動作,又将巫懷的頭手動擡起來,然後又點了點頭。

他忍不住又叨叨了兩句:“和人說話的時候要直視,如果你做不到的話我就幫你做到。”

巫懷有些不敢,但他想到自己要開始新的,和過去完全不同的生活了,又壯着膽子對上辛舟的視線。

辛舟滿意地放下了辛舟的下巴。

辛舟和本想離開,但看見巫懷乖巧地牽着他袖子的手,卻又詭異地在餐桌前坐下。

他看了眼巫懷,然後說:“開飯。”

巫懷沒敢第一個動筷子,他又有點餓,于是眼巴巴地盯着辛舟,想讓他第一個動筷子。

辛舟看見了巫懷的眼神,但他好像誤會了巫懷的意思。

這是在等他夾菜嗎?這人怎麽這麽嬌氣?

辛舟在心裏嗔怪巫懷。

可他看了眼巫懷眼巴巴的樣子,還是給巫懷夾了一大筷子菜。

巫懷受寵若驚,他低下頭吃飯,将辛舟夾的那些菜吃完了,他就感覺自己吃飽了,于是便放下了筷子。

“吃的跟豬一樣。”辛舟吐槽巫懷。

巫懷沒有說話,只是對辛舟笑笑。

辛舟兇他:“笑什麽?好好吃飯。”

于是巫懷又低下頭吃飯。

辛舟也給自己盛了碗飯,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巫懷吃完辛舟夾給他的那筷子菜之後,就放下了筷子。

辛舟皺眉:“怎麽不吃了?”

巫懷還記得辛舟說過的話,他試着對上辛舟的視線,但沒有辛舟的逼迫,他又有些害怕,于是又低下了頭。

這看在辛舟的眼裏,就是巫懷心虛了。

巫懷是不是想吃但不好意思夾菜所以才說自己吃飽了?

辛舟覺得自己摸到了真相。

還得顧及小可憐的心理狀态,免得讓他餓死在自己家,辛舟漫不經心地又給巫懷夾了點菜。

“沒什麽不好意思夾的,餓了就吃,不吃餓的是你。”

有一種沒吃飽叫辛舟覺得你沒吃飽。

這種沒吃飽的結果就是巫懷成功吃撐了。

辛舟也吃撐了。

他癱在沙發上半晌,才想起他的絕症病人身份,他是不是應該養養生?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氣,感覺不錯的樣子,決定出去走走。

他又轉頭看向巫懷:“出去走走。”

巫懷有些怕人,但辛舟沒管巫懷答沒答應,找出一套幹淨的衣服讓巫懷換上個跟他走。

巫懷聽話照做。

十分鐘後,兩人穿戴整齊出了門。

辛舟是公衆人物,自然戴了帽子和口罩,巫懷臉上也有傷,辛舟于是也給他弄了帽子口罩。

今晚的風很舒服,吹在巫懷身上,讓巫懷驟然放松了很多。

好像從來沒有這麽悠閑地吹過風,從前他太緊繃了,無時無刻不在注意着會不會下一刻有人來打他。

以前他光想着如何活下去了,根本沒有心思悠閑地散步。

或許,這才是正常的生活方式。

他喜歡人類世界。

街上或多或少有行人走過,他們都自顧自地聊天,沒有人注意巫懷,更沒有人對着他指指點點。

他不喜歡那些指指點點。

但是他沒有足夠大的力量讓那些人不再那樣。

曾經他也反抗過,但一點用都沒有,後來他也就那樣了,反正怎麽反抗都沒用。

但他很慶幸他那天做出那個勇敢的決定逃出妖怪村,否則,他可能永遠也不會有今天這麽惬意的日子。

他感覺短短一天,他自己已經有了什麽不同了,但他感受不出來究竟有什麽不同。

他不自覺地笑了。

在妖怪村他也會笑,可是那是谄媚的,為了少挨兩拳的不得已的笑,是比哭還難受的笑,但他現在,是真的感覺放松。

他扯住辛舟的衣袖:“辛舟。”

辛舟垂眸看他:“怎麽?”

他很少說自己的想法,但此刻他的想法卻很流暢地說了出來:“我想吃燒烤。”

這是他從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他當時只能看別人吃,他也很想吃。

但一個月三百塊錢的工資只能緊巴巴地維持他的基本開支,他根本吃不起,而就算吃得起,他手上的東西也還是會被別人搶走。

辛舟睨他一眼:“事兒真多。”

然後便帶着巫懷走向燒烤攤。

直到燒烤拿在手上巫懷都還有一種不真實感。

他咬下第一口。

味道和想象中一樣好吃,他一口一口很快就吃完了。

怕巫懷吃得太飽胃疼,辛舟只給他買了一點點吃。

但巫懷還是很滿足。

他想要了那麽久的東西,原來這麽輕易就能得到,但當時那幾個月,吃頓燒烤幾乎成了他的執念。

他現在算不算徹底和過去告別了呢?好像也挺輕易的。

原來只需要踏過那道結界。

辛舟自己也吃了一些。

兩個人吃完後,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打算休息一會兒。

坐在椅子上吹着風真的很惬意,辛舟忽然想到了他媽,他和他媽也經常在晚上納涼。

給老媽打個電話告訴她她兒子得了絕症吧。

辛舟當即撥通了視頻電話。

“谌君女士。”

谌君女士在電話那頭言簡意赅:“什麽事?”

辛舟打了一秒的退堂鼓,但他相信谌君女士能承受地住他得了絕症的消息。

他說:“我得絕症了。”

辛昀先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是誰?”

辛昀先生在和谌君女士說話,而谌君女士回答:“一個詐騙電話。”

嗯,谌君女士承受住了,甚至承受地有些過頭。

谌君女士問道:“消息來源可靠嗎?”

辛舟覺得已經夠了,給他們打個預防針就夠了,沒必要提前渲染悲傷,于是他說:“可靠,街頭算命的大師給我算的。”

“吓我一跳。”谌君的聲音很溫柔,鑽入辛舟耳裏:“還以為你真的要挂了。”

辛舟笑得有些艱澀:“我是禍害,禍害遺千年。”

辛舟有點舍不得谌君女士。

辛舟和谌君在聊天,巫懷就在旁邊羨慕地看着。

他的媽媽生他的時候離世了,他沒有體會過和母親聊天的感覺。

他很敬佩他的母親。

他們說,母親明知道生育的風險還是冒險生下了他。

他覺得他的母親會愛他,他也愛他的母親,但偶爾,就像現在這種時候,他也還是很羨慕。

辛舟和母親絮絮叨叨聊了幾分鐘,餘光中瞥見巫懷有些感傷的樣子。

他皺着眉頭又攬過巫懷,對谌君女士說:“這我朋友巫懷。”

“巫懷,這我媽。”

巫懷沒有見過這麽溫柔又明豔的女人,他一時有些慌了神,他甚至口不擇言地随着辛舟叫了一聲:“媽媽好。”

巫懷:啊啊啊他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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