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見到了
見到了
第二天,不知出于什麽心理,葉小天鬼使神差去了善康醫院。他都不知道這個醫院在哪,破天荒打了個車。
坐車上他就後悔了,怎麽就這麽不争氣呢。他在心裏罵自己賤,又安慰自己,說不定小姑娘記錯了醫院名呢,再說了,醫院那麽大那麽多人,也不一定碰得到。
醫院很大很氣派,人來人往,挂號,看病,拿藥,他一直四處張望,也沒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醫生問了他的症狀,讓他做個血液常規檢查,葉小天不想花時間等檢查結果,醫生就給他開了點腸胃藥,讓他先吃藥觀察兩天。
他拿了藥往外走,舉着那包藥仔細打量,心疼地想就這麽四小盒藥,竟然三百多,無比後悔發什麽神經跑到大醫院來看小毛病。
他那一小袋藥塞進羽絨服口袋裏,再擡起頭時忽然呆住了,幾個醫生護士正從大廳一側走過來,邊走邊讨論什麽,葉小天一眼就看見了時銳,心髒跳得跟鼓點似的,腳粘在地上邁不開步。
幾個人都穿着白大褂,但葉小天一眼就看見了時銳,其他人好像都淪為背景板。時銳正扭頭和別人在說着什麽,表情非常認真,顯得專業和嚴肅,讓人無端感到安心和信任。
時銳一轉頭也看見了葉小天,跟同事又說了兩句,向葉小天走來,開口還是淡淡的語氣,“你怎麽來了?”
“我不是來找你的,我不知道你在這!”葉小天不知道為什麽冒出這麽兩句,說完了又覺得實在很蠢,氣鼓鼓地閉了嘴。
時銳沒有接葉小天的話,他沒想過要老死不相往來,想讓葉小天先戒斷一陣子,情緒緩過來再說,葉小天孤身一人在這裏,真要有個什麽難處,他還可以幫一下。
葉小天見他好像不信,連忙從口袋裏掏出那包藥,舉到時銳面前,聲音透着一點急切,“我真是來看病,剛拿的藥。”
時銳視線轉向那袋藥,卻注意到葉小天的舊羽絨服袖口已經磨破了,一根絨毛正往外鑽,此時随着主人的動作成功鑽出,打着旋緩緩飄落在二人之間光可鑒人的地板上。
時銳盯着葉小天近來愈發細瘦的手腕,眉頭微蹙,神情中透着一絲不明的意味。
葉小天看向時銳整潔的醫院工作服,再看向自己寒酸的破袖口,面色窘迫,收回舉到時銳面前的手,硬撐着沒話找話道:“你們醫院藥也太貴了,這麽一點三百多。”
時銳向他走近一步,低聲問他:“藥買夠了嗎?缺不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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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別開眼,“缺錢怎麽樣?給我精神損失費啊?那我要十萬,你現在給我吧!”那語氣不是諷刺或诘問,反倒有點委屈低落的意味。
時銳覺得沒法再溝通下去,同事還在等他開會,留下一句,“我去忙了,你有事給我打電話。”又看了看葉小天的臉,轉身走了。
葉小天努力不去看他離開的背影,強迫自己往門外走,剛邁開腿,就看見一個更不想看見的人。
陳桂琴就在幾步外,像看垃圾一樣看着葉小天。
她今天是來做檢查的,剛進大廳就看見兒子和葉小天站一起,走近了湊巧聽了一句精神損失費十萬什麽的,心裏不禁冷笑,果然還是讓她猜對了。
之前她就跟時銳提過,要不要給葉小天一點分手費,那樣人家的孩子,能圖點什麽呢。時銳說沒事,不用她管,她也就沒有再提,現在果不出她所料,跑到醫院來要了。
就說這孩子心眼多吧,分手的時候不提錢的事,非等時銳工作落實好了,打聽了醫院跑到這裏來。
還挺有本事的,這麽快就能知道在這家醫院上班,不就是想以工作要脅嗎?這一招可是她年輕時玩剩下的。
但她并不會以己度人去體諒葉小天,這怎麽能一樣呢,她和時敬良是結發夫妻,還生了孩子,時敬良那是出軌,她都是為了這個家不散,為了讓孩子有個完整體面的家。
葉小天和時銳,兩個男人,連處對象都算不上,不過是不清不楚地混過一陣子。
她盯着葉小天的眼睛,慢悠悠地說:“要分手費的話,不用找時銳,阿姨給你,你就直說要多少吧?”
葉小天後背打顫,用力擠出聲音:“沒人要你們的分手費,我是來看病的。”
葉小天繞開她向外走,沒想到陳桂琴竟跟了出來,“我都聽見了,剛才不是說十萬嗎?你這是不是要價有點高哇,你倆總共‘合租’也就十個月吧,一個月一萬?你刷一個月盤子有四千嗎?”
從醫院溫暖如春的大廳乍一出來,外面的冷空氣激得葉小天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他平時再伶牙俐齒,也不敵陳桂琴鬥争了大半輩子的戰鬥力,這些難堪的話語,像飛刀一樣刺向他,他無處遁形,只想趕緊逃走,再也不出現,他攥緊拳頭,加快腳步走開了。
陳桂琴看着年輕人倉惶逃走的身影,冷笑一聲,這就受不了了?轉念一想,不過是個也才不到二十歲的孩子,心裏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複爾輕嘆一口氣,再小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人總要先顧着自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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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桂琴近來一直在保守治療,檢查結果很好,她心情不錯,看着也到了午休時間,就去心外科找時銳。
時銳的同事都還不太熟悉,時銳互相介紹了下,同事誇了幾句時銳年輕有為,陳桂琴看着穿着白大褂英俊穩重的兒子,喜歡的滿臉是笑,揪心了一年多,終于都又回歸正常了。
同事打完招呼去員工食堂吃飯了,辦公室就剩下娘倆,醫院食堂人太多,時銳要帶陳桂琴到附近吃點飯,陳桂琴拒絕了,怕占用午休時間影響兒子休息,想趕緊說了正事就走。
時銳這才知道上午葉小天來的事被陳桂琴撞到了,陳桂琴問時銳,葉小天要分手費的事怎麽打算,時銳雙手插在口袋裏,往後靠在椅背上,掀了下眼皮,“不是說了不要你管嗎,我心裏有數。”
陳桂琴說:“你不知道,這些小地方來的人,大聰明沒有,小聰明多的是,你才上幾天班,他就能找上醫院來,可不能小瞧他,指不定還得鬧出什麽妖蛾子。”
“他再鬧也鬧不出我們家這些年的花樣來。”
陳桂琴被兒子噎得一口氣上不來,聲音不由大了起來,“哎你怎麽說話呢,我那是為誰,你以為我喜歡鬧啊?”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我去食堂,再晚沒飯了。”時銳站起身,端着她的胳膊肘,直接給她“送”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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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塊買的藥,吃了兩三天,胃裏是舒服點了,沒有再吐,可人還是沒精神。中午在員工餐廳,葉小天神情恹恹,捧着碗吃不下飯。周叔看見葉小天憔悴的臉色,關切地問他,“去醫院看了怎麽說?”
葉小天說消化不良,開了腸胃藥。周叔想了想,又說:“可能這陣子你太累了,身體吃不消了,我看你最近瘦了不少。要不去中醫那配點滋補的方子吧,我認識一家挺靠譜的。”葉小天點點頭,這身體是得調理一下了。
中醫姓徐,是周叔的老朋友,應該交情不錯,已經過了關店的時間,還專門等周叔和葉小天下晚班過來。
給葉小天把了一會脈後,徐醫生忽然皺起眉頭,看了看葉小天,又重新把脈,葉小天和周叔都有點緊張,互相看了一眼,周叔問道:“這是脈相不好?”
徐醫生斟酌着問葉小天:“你是不是體質特殊?生下來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把脈還能把出這個?葉小天臉唰地紅了,“我...有些地方和別人不一樣,可是沒影響過健康啊。”
徐醫生似乎明白了,又問:“你和男性有性生活嗎?
葉小天的臉快熟透了,“現在...沒有,我和他分手了。”
“最後一次是什麽時候?”
葉小天窘迫得不敢擡頭,“十一月份吧。”
徐醫生點了點頭,“那就對了,從脈相上看,你懷孕兩個月左右,如果你是雙性體質又和男性有性生活的話,會懷孕也是很正常的事。”
葉小天腦袋轟地一下,徹底懵了,“可我沒有來過月經啊?”
徐醫生解釋道:“雙性體質不來月經不代表不會受孕,懷孕的脈相很簡單,我不至于看錯,但是謹慎起見,你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周叔比葉小天還懵,葉小天怎麽會懷孕?還是在被人抛棄後,這沖擊力也太大了,這該怎麽辦才好。
看着葉小天驚惶失措的樣子,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追問他打算怎麽辦,只是安慰了幾句,讓葉小天別怕,等去醫院檢查确定結果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