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房間內氣氛在令季說完後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站在留影機上的博士切片感受到名為憤怒的情緒,他很清楚這是令季對他之前那些話的報複。
或許是因為被戳穿的惱羞成怒,或者僅僅是因為單純的不爽。但不論是哪一種,博士通過理性的分析,都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被令季當做了一只普通的小鳥。
而且還是會說話的鳥,就像是鹦鹉或者八哥一樣。
博士的切片自誕生以來,從未被這麽對待過。
他扭頭看了眼令季,想對他說一聲不要太過分。
可惜他現在變成了鳥的形态,如果說話了,反而會證實令季剛剛的說法。
更重要的是,如果被提納裏察覺出異常,那麽他将更難以解釋。
博士的切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着尋找新的破解之法。
然而博士的切片還沒有想出具體是什麽,提納裏主動給了一個臺階下。
“教育鳥類模仿人類的詞彙,是要花費不少時間。”提納裏從專業的角度分析。
令季也沒有太難為博士的切片,他順着提納裏的話回應:“是啊,我剛剛和他聊了好久,他都沒有學會說人話。”
“這确實不容易,不過聽你這麽說,維克似乎已經恢複了?”說着提納裏又看了看周圍,仍沒有維克的身影,這意味着他可能不在這裏。
下一秒,令季的回答驗證了提納裏的猜想。
“對,他有事出去了。”令季直言道,“今天夜間,淩晨三點他就恢複了正常,持續的,變成動物的時間有大概三十六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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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納裏記住了這個時間,這時他再看那臺神奇的留影機,“如果在這三十六個小時內再拍攝一次,會不會增加變為動物的時間?”自身學者的那一面使得他想進行更多的驗證。
而面對這個問題,令季想起什麽,他微笑着說道:“可能吧,說不定以後會有結果。”
就在剛才,博士的切片又拍了一下自己。
如果他過了三十六個小時沒有變回來,那意味着變成動物的時間可以疊加,反之就是不能。
可惜提納裏不知道其中的奧秘,他若有所思的說道,“以後有機會,我想親身試一試。”
講到這裏,他嘆了口氣告訴令季,昨晚他通過虛空終端查過案例,發現在教令院的記載中,沒有人類轉化為動物的事件。
“不過有很多從動物變為人的資料,尤其是璃月還有稻妻,妖怪與仙人這兩個群體,只要修為到一定的境界,就能夠在各個形态上任意切換。”提納裏用上了很專業的名詞。
“這點我也有所耳聞。”令季回想着他在稻妻和璃月遇見過的仙人與妖怪,對提納裏講出他與他們相處時的感受。
提納裏得知令季見過仙人和妖怪,當即變得認真起來。
作為須彌人,提納裏還沒有見過稻妻的妖怪與璃月的仙人,因此他對令季說的話很感興趣,想趁機多了解了解仙人與妖怪這兩個群體。
對此令季也很慷慨,把他所有知道的事告知了提納裏。
安靜的聽令季說完他在稻妻與妖怪接觸的經歷,提納裏十分的意猶未盡,甚至萌生出到處走走的想法。在這個想法催促下,他對令季感慨,“聽着你說的這些,我都想離開須彌去各地逛一逛了。”
“到處逛逛還是不錯的,說不定會有什麽新的感悟。”為提納裏倒了杯茶,令季補充,“須彌就在璃月的旁邊,你要是決定過去,記得來找我,我給你做向導。”
提納裏聞言無奈的說,“等以後有機會吧,現在死域一直在森林中蔓延,作為巡林官,我實在是抽不開身,離開須彌太久。”
“死域?”令季聽到一個熟悉,但想不起在哪裏聽過的詞。
“嗯,你可以将其理解為森林的疾病,如果放任不管,會吞噬森林的生命力。”提納裏選了個通俗易懂的解釋。
“我想起來了,你昨天講解的時候提過,如果看見大面積枯萎的植物,一定不要靠近,要第一時間報告巡林官。”有了提醒,令季想起來他在哪裏聽過關于死域的介紹。
提納裏的表情變得嚴肅,“是的,所以如果你看到附近的環境不對勁,一定要立刻撤離到安全的區域。”
“沒有神之眼的人稍微接近死域的外圍,經過修養還能回複,但如果進入死域的內部,或者在外圍停留太久,那一定會對身體造成難以治愈的損傷,重則甚至會失去生命。”
聽着關于死域的解釋,令季忽然覺得哪怕是為了拖延時間,教令院要求他們聽須彌生态講座也算是為了他們好。
對此令季止不住的在心底嘆氣,然後向提納裏保證他一定會注意。
“我想你們以後去須彌城,應該也接觸不到死域。”提納裏怕令季感到恐懼,順口安慰了一句。
令季聽出提納裏話裏潛藏的意思,他笑着附和,“也是,以我的工作來看,我大概率只能在璃月的使館能眺望森林的美景了。”
“如果你想游覽森林,可以來道成林,那邊比較安全。”說到道成林,提納裏也笑了,“如果你過來,我也可以做你的向導,平時我都是在道成林活動,對那裏很熟悉。”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等到以後有時間一定去逛一逛。”令季沒有推辭,他接受了來自提納裏的好意。
這時候提納裏看了看時間,提出要回去,他下午還有講座,需要趁着中午做些準備工作。
“好,我送你到門口。”說話間,令季站起身。
提納裏客氣的說不用,但最終還是與令季一同走出房門。
來到門外之後,在要走之時,提納裏忽然記起一件小事。
“對了,我來的時候遇見了艾爾海森,他得知我去找你,就把這個交給了我,讓我幫忙交給你。”提納裏說着取出一封信。
令季皺了皺眉頭,不明白為什麽艾爾海森不親自來找他。
似乎是看出令季的所想,提納裏補充,“我問過他,他說是一封私人信件。”這也是他沒有那麽重視的原因,倘若真是什麽需要開會商議的大事,艾爾海森肯定不會這麽随意。
拿着信的令季同樣是這麽想,他謝過提納裏,随後與他道別,返回了自己休息的房間。
剛回到房間內,令季就聽見一直裝不會說話的博士切片開口。
“你還真是大膽,你不怕我報複你嗎?”
令季聽到這話愣了愣,他看着那薄荷色的小鳥,覺得如果是博士的切片本尊說這些話,那還挺有壓迫力,可放在一只鳥的身上,就很難讓人覺得害怕。
不過博士切片的威脅還是要認真的回複。
于是令季坐到桌前,慢條斯理的說道,“你不會報複我,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如果我只是意氣用事,正如你剛才的所作所為。”博士的切片提出新的看法。
“真是那樣,比起恐懼,我倒是挺驚訝的。”令季直截了當的回複,“抛棄理性,只為了報複。”這個設定多少和《月與海之亭》裏以他為原型的角色有點像。
令季強忍着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
而博士的切片不知令季所想,在聽完後,他就陷入沉默。
不知為何,他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正如令季所言,他沒有過産生報複的想法,那對他沒有好處,只有壞處,不止是理性不會讓他這麽做,感性上他也覺得太小題大做。
甚至于更進一步講,比起報複,博士的切片更想知道,作為一名沒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令季為什麽不對他表現出恐懼和戒備,反倒是敢于戲弄他。
是他的特殊之處所導致,還是他有其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博士的切片對此感到好奇,并認為這是一個好的實驗課題。
不過當前他的重點不應當是探索人性,他低頭看向腳下的留影機,內心大致有了判斷。
坐在椅子上的令季見博士不說話,又開始對着留影機研究,也沒再多言,拆開艾爾海森托提納裏交給他的信。
展開信紙,令季在看到內容後,眼裏浮現出疑惑。
在信紙上沒有具體的內容,反倒是像是設定一般的組合詞。
什麽獰貓團,十七人團,赤沙之手,單從這些詞彙上,令季完全看不出艾爾海森想表達什麽。
沒有聽說艾爾海森也有寫小說的愛好。令季腹诽着,他放下紙,準備等維克來了讓他看看,說不定對方結合劇情能看出來什麽名堂。
想到什麽來什麽,就在令季的念頭冒出來之際,門從外面被打開,維克拿着一沓文件走進來。
“你來的正好。”令季直接對剛回來的維克遞出重新疊好的信紙,“艾爾海森托提納裏給我送來一封信,上面的內容很奇怪,我想讓你看看。”
聽到是艾爾海森托提納裏送來的信,維克也燃起幾分好奇。
從令季手裏接過那張覆蓋有教令院水印的紙,在看到第一個詞彙後,維克當即明白艾爾海森想表達什麽。
“他也在調查神明的罐裝知識。”維克篤定的說。
這話讓令季和變成鳥的博士切片都看過去。
令季直接對維克問出來,“你怎麽看出來的?”
對這個小問題,維克想了想,把手裏的文件交給令季,他相信只要令季看完就知道原因了。
停留在桌上的博士的切片見狀扇動翅膀,落到了令季的肩頭。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令季想了想沒有趕走他。
“這是鍍金旅團的動向。”博士的切片先一步認出文件上所列的信息。
“是的,他們都想得到那一枚神明的罐裝知識。”令季接着博士的話說,他一目十行的掃過這份調查報告,看到在艾爾海森信上出現過的詞彙,全部都在報告上顯示出來。
獰貓團,十七人團,赤沙之手等鍍金旅團都想争奪神明的罐裝知識,但是他們的人力和財力相當,所以單憑一方都無法獨吞。
但是讓這些鍍金旅團結盟更是不可能。
不過根據愚人衆打探到的消息,有個神秘人,将這份不可能正在逐漸變為可能,他不知用何種方法說服了大部分鍍金旅團,讓他們暫時放下幹戈達成一致。
“那個神秘人是艾爾海森。”令季從文件上擡起頭,對維克又說出那個名字。
維克嗯了一聲,“是他。”
“他為什麽要找這一枚神明的罐裝知識?”放下資料,令季對此感到不解,根據博士的話,教令院能制造神明的罐裝知識,艾爾海森在教令院內部調查會更快,不應該來奧摩斯港。
等會。
令季意識到什麽,他深吸一口氣,“教令院不想艾爾海森參與進這件事,把他派出去,是為了防止他發現異常。”
“呵呵,他被排擠了。”博士的切片更加直白。
只是這話讓維克感到耳熟。
不過他沒有去細想到底哪裏熟悉,就聽見令季接着說。
“既然是這樣,那麽教令院把艾爾海森派過來,倒是說的過去了。”令季還記得艾爾海森的職位是大書記官,光從名字上看就和外交不沾邊。
雖然說大書記官位高權重,所以由他來接待各國使團,也算是合情合理,可細想還是感覺不太對勁。
但假設教令院把艾爾海森派出來其實是故意的,是為不讓他留在須彌城,那先前的不對勁之處就徹底消失。
然而艾爾海森真的沒有察覺嗎?
還是說他是順勢而為?
難不成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他順應賢者的意思,來奧摩斯港是負責接待各國使團,實際上是有其他的事要做。
令季猜測着,對維克講出他新出現的想法。
“對,他是有教令院交代的,其他的任務。”維克給出肯定的答複。
“那他要調查什麽?很明顯,這一枚神明的罐裝知識,并非教令院希望他去調查,這涉及教令院的項目,而教令院不想讓他知道。”令季一口氣問出來。
維克回憶劇情,遺憾的發現自己一時半會想不起來這個細節。
好在令季見到維克想不出來沒有勉強,轉而又提出新的想法,“首先我們可以肯定艾爾海森有其他的目的,但是除了這目的之外,艾爾海森本人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察覺出來教令院對他的排擠,便順勢脫離教令院,進行自己的調查。”博士的切片和令季持有相同的意見。
維克也點點頭,“對,他不相信教令院。”
“明智的做法。”博士的切片贊同,“賢者們就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庸才。”
對于博士切片對教令院的評價,令季沒有反駁,他只是說,“不過他們也有聰明之處,那就是把可能存在的幹擾項都解除。”艾爾海森也好,各國使者也好,都是潛在的阻礙。
博士的切片因令季的話笑了,“這僅有的一點聰明,反倒成了最大的破綻。”
“當前來說,我們和艾爾海森目标是一致。”令季沒有理會博士切片的話,自顧自的做出總結。
這句話提醒了維克,他看了看手中的信,淡淡的說道,“這是邀請函。”
令季發出一聲嘆息,“只能是這樣了,艾爾海森知道你也在調查神明的罐裝知識,他想和你見個面。”除此之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麽目的。
“他沒有說時間和地點,這意味着,見面的時間由他來定。”博士的切片補充一條信息。
“還真是一個喜歡把控全局的人。”令季止不住評價艾爾海森。
“很符合天才的行為,以為自身能夠掌控一切。”博士的切片深有感觸的說。
維克聽到博士切片的話,想了想糾正,“他做到了。”
“呵,每個天才在失敗之前,都以為自己真的能夠掌握所有事。”對維克的說法,博士的切片不屑一顧。
聽着博士切片的話,令季沒忍住回了一句,“現在不是讨論這個時候,應該想想在哪裏和艾爾海森見面,我們也不是沒有主動權。”
這話讓博士的切片覺得有意思,他思索片刻後問道,“你是說創造一個機會。”
“對,艾爾海森送信過來的原因就是為了見面。”令季組織着用詞,“維克,你先說說,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麽,他要見得是你,那反過來見面的機會該是由你來創造。”
維克想了想回答,“我要去送東西。”這是他當前首要任務。
先把給愚人衆送快遞的原石拿到手。
這話讓令季沉默了幾秒,根據維克的說法,沙漠地區的錨點還沒開,所以他要去送快遞,必然要想辦法過去。
即便是有愚人衆幫忙,他也要有幾天不在奧摩斯港。
如此一來,必須要在維克出發去沙漠之前與艾爾海森見面。
令季分析到此處,他試探的問維克,“你知道神明的罐裝知識在誰的手裏嗎?”
“我不清楚。”維克搖了搖頭,這時候他發現,自己誤打誤撞的請愚人衆去調查,反倒是正确的選擇。
依照愚人衆的情報網,很可能下午就能找到那枚神明的罐裝知識在誰的手裏。
維克的所想和博士切片不謀而合。
因此不用維克開口,博士的切片就笑道,“這點你們大可放心,過一會可能就有答案。”
“确實,都查到有多少個鍍金旅團想要獲取神明的罐裝知識,以及在他們之中斡旋的神秘人了,距離誰在倒賣神明的罐裝知識,已是一步之遙。”令季很清楚調查工作如何做。
外圍的信息,那距離接觸到核心,其實就差一個突破口。
那麽現在只用等待就好。
令季這麽想着,對維克問了句,“你吃過飯了嗎?”
“沒有。”維克搖搖頭。
聽到維克沒有吃飯,令季立刻表示與其在這裏幹坐着等消息,不如出去吃飯。
維克想了想同意了,他正好也想去收集須彌的食譜。
“嗯,我也出去逛逛,以鳥的視野看待世界,是有幾分新奇感。”博士的切片對出去逛一逛沒有意見,反而挺期待的。
考慮到答應過要和博士的切片一起行動,維克沒有多說,算是默許帶着他一起出去。令季看到維克都沒有意見,他也沒多想,任由博士的切片站在自己的肩頭。
很快兩人一鳥來到旅館之外,明媚的陽光和熱量撲面而來。
“即便是變成鳥,對須彌的天氣仍不适應。”博士的切片抖着語氣不悅的說。
“你不是須彌人嗎?”令季下意識的接了句。
“你調查的倒是全面,是的,我是須彌出身,可是上次來到須彌的時間,我已記不清了。”說出這句話時,博士切片的語氣裏沒有任何懷念之情。
令季得到答複後點點頭,随即他沒再說博士切片的事,轉而和維克讨論起中午吃什麽。
被忽略的切片也沒有在意,他打量起奧摩斯港,一些他獲得的‘記憶’裏從頭腦裏浮出。
那些記憶大部分是在教令院上學的時光。
他們稱不上愉快,甚至說讓他厭惡,因為他的觀點,他的行為作風,都不受其他人的歡迎,甚至有人将他視為怪胎。
更可笑的是,明知對他的厭惡有一部分是因他的才能出衆,但記憶中的他仍然想要以自己的才能獲得衆人的理解,将自身的設想展現出來,以此證明些什麽。
可最終他又想證明什麽?
博士的切片無法得出答案,因為他沒有後面的記憶。
作為被投入時間裏,觀察世界的一雙‘眼睛’,身為切片的他本就沒有完整的‘人生’。
擁有完整一生的是真正的‘博士’。
他的存在不過是‘博士’人生的一小部分罷了。
回憶到此處,博士的切片再看和記憶裏差別很大的奧摩斯港,內心産生的不同的感受,也是這時一家有點熟悉的店鋪闖進他的視野內。
“那邊有一家不錯的咖啡館,你們可以去嘗嘗。”博士的切片對身邊令季和維克随意的提了一句。
正在交流吃雜菇荟萃還是吃咖喱蝦的兩人對于這個建議,在互相看看後,決定的放棄争執,去咖啡館。
還未走進咖啡館,令季和維克就先聞到濃郁的咖啡香味。
博士的切片也感受到這熟悉的味道。
不過他沒有發表看法,沉默的跟随令季和維克進到咖啡館內。
店裏的人不算少,維克和令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顯眼的角落。
待坐穩後,令季看了眼肩膀上的薄荷色小鳥,猶豫了幾秒後問,“你有什麽推薦嗎?”
“我嗎?除了咖啡之外,這家店的唐杜爾烤雞也做的不錯。”博士的切片給出中肯的建議。
聽到這個菜名,維克眼前一亮,“吃這個吧。”
令季看着維克渴望的樣子,也不想敗的興致,便也同意了。
這時候忙完其他桌的侍者恰好走來。
先是點了兩杯咖啡,又點了博士的推薦菜,令季看了看不知何時跳到桌面上的鳥,猶豫了幾秒,他對要走的侍者說道,“麻煩再加一杯咖啡。”
侍者當即加上,然後匆匆的去後廚。
眼看菜都點完了,維克起身說要在咖啡館裏逛逛。
自知維克要做什麽的令季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菜譜讓維克如此的在意?
但礙于博士的切片還在,他不能問出來,只能欲蓋彌彰的叮囑維克去前臺問問有沒有甜品,剛才忘記點了。
“好。”維克說完就向前臺走去。
待維克一走,博士的切片突然開口,“那杯咖啡是為我點的?”
“是啊,你推薦這家店的咖啡,那你應該喜歡喝。”令季理所當然的說,緊接着他又想到一種可能,便故意打趣,“你不會是因為這家咖啡店的咖啡難喝,才讓我們過來的吧。”
博士的切片發出低低的笑聲,“既然如此,你點第三杯咖啡是不想放過我?”按照令季的說法,只有這種可能。
點了點頭,令季承認,“是的。”
“那你大可放心,在我的學生時代,我來過這家咖啡店,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既然過去這麽久它還能營業,那意味着它的咖啡質量仍吸引人。”說到學生時代,博士的切片仿佛看到過去的影子。
令季則很驚訝,他沒想到這居然是博士的切片過去來過的館子。
“很驚訝?”博士的切片故意問。
“我以為這是你來到奧摩斯港之後品嘗過。”令季實話實說。
“不,正如我所言,我已記不清我上次來到須彌的時間,在我的記憶裏,最深刻的印象是在教令院的時光,這其中包括一些游學的經歷。”博士的切片透露出一些關于過去的信息。
令季聽到這話,忽然不自覺的審視博士切片先前提出的問題。
一個人十歲的時候,五十歲的時候,是不是同一個人。
正如他想,當時間仍是線性,那不論是五十歲還是十歲,都是同一個人。
可當時間被分割,将十歲和五十歲這個時間段的‘人’變為兩個個體,那他們能不能稱為同一人,似乎要畫個問號。
令季抿了抿嘴唇,他突然明白為什麽博士的切片不相信其他的切片。
正當令季想問問博士切片的想法之際,他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
“可以喝了。”
猛然回過神,令季看向面前擺着的咖啡。
博士的切片這時從他的肩膀上飛下來,落在其中的一杯咖啡杯的把手上。
從窗棂彩色玻璃上透出的光映照在薄荷的鳥和咖啡上,讓它們的倒影在杯中那隐隐若現。
望着博士的切片,或者說醫生,令季問道,“你很讨厭其他的切片嗎?”
“可以這麽說。”醫生沒有給出準确的答案。
令季面對這個答案嘆了口氣,随後繼續問,“你擁有的記憶是不是僅到在教令院上學,沒有成為愚人衆執行官的那部分?”
他推測這個切片,可能是博士所有切片裏,得到的記憶比較少。
果不其然,醫生笑了,“既然你有推斷,又何必問我?”
“也許是我想确定你的立場,又可能是我覺得你不喜歡你的‘未來’。”令季坦誠的告知。
這話讓博士的切片再度沉默。
令季見狀又講下去,“坦白來說,假設是現在的我,知道以後的我,會把自己分割成無數切片,我也喜歡不起來那個未來。”人是複雜的生物,哪怕是對自身的看待也是。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令季覺得醫生在弄清楚情況後,心情八成挺複雜的。
可是醫生所考慮卻不同,他告訴令季,“你對未來的定義太過狹隘了。”
“‘博士’的未來,不等于我的未來,本質上記憶構成了人對自我和世界的認知,我所擁有的記憶在誕生後發生改變,我對自我的認知與‘博士’有偏差。”
醫生說到這裏發出一聲冷笑,接着他問向令季,“剛出生的你,應當背負三十歲的你的罪嗎?”
對此令季沒有給出自己的答案,他先喝了口咖啡,發現味道真的很不錯後,才對醫生說,“真是經典的問題,所以你認為自己無罪嗎?”
“不,從我得到的信息來看,‘我’不能稱為無辜,只是我不願意為其他的‘我’頂罪。”醫生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他不認為自己無辜,但他也不願意擔負其他切片,其他的‘他’的罪。
令季也聽得懂博士切片的意思,他思索着說,“這就是你想擺脫他們的原因。”
“你的确十分敏銳,我是有這方面的打算,可惜,我所得到的記憶太少。”醫生不無遺憾的說道,假如他知道的記憶更多,就有更多的方法。
“知道的少也是好事,起碼你有更多的未來,不用被記憶中的自己困擾。”令季近乎是安慰的說。
醫生這次沒有反駁,他接受了這個說法,“是啊,記憶有時本就是一種負擔。”說完他看向令季,“對你而言,最深刻的記憶又是什麽?”他想聽聽令季的看法。
“我嗎?”令季說話間開始回憶往事。
幾秒後他認真的說,“大概是維克來找我的那一天,他是唯一一個,帶着真實來找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