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第2章 2
【二】
兩個月後。
七月中,澳門臺風過境。
八號風球挂了起來。友誼大橋、總督大橋封鎖。
兩個小時後,十號風球替換了上去。公共巴士地下通道也一并封了,整個氹仔成了孤島,賭場關停了二十四小時整。
各大酒店的旅客們就算百無聊賴,也只能在客房裏觀望風雨。
狂風驟雨掠到尾聲,一切重歸平靜時,永利皇宮 27 樓踏了新客。
酒店風格極盡奢華,這層是總統套房,厚重的地毯踩上去寂靜無聲。
一行人走在一年輕男人左右,緊趕慢趕才能趕上他步子,酒店經理邊走邊冒着冷汗解釋:“這事是我們失誤了,不知道貴公子在這邊……”
男人大約二十八九上下,儒雅溫和,聞言也淡笑了笑,腳步卻不見慢:“不礙事,跟您這邊沒關系,是他占了別人房間。添麻煩了。”
說話間,他已經走到套房門口,按響了鈴。
即使隔着厚厚的門板,裏面男女的歡愉動靜依然隐約可聞。
鈴聲響了一次沒人理。
兩聲,三聲後,裏面的主人終于被煩得不行,走過來猛地拉開門,一股酒氣撲面而來,他腰間圍着浴巾、赤着上身:“他媽的煩不煩啊——”
應東玮的話卡在了半道,陰沉的臉徹底怔住,見了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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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見鬼也差不多……門外竟然是邵裏。
那男人身邊的特助,人精中的人精。
邵裏沒說什麽,只是挂着很淡的微笑看他。
“邵哥。”
即使那道身影只在腦海一劃而過,應東玮都要吓軟了,從骨頭開始發軟。
于是很快擠出個笑,試探着問:“找我有……有事嗎?”
“他找你有事,請收拾東西跟我走。裏面的人——”
邵裏的眼神越過應東玮肩膀,屋裏有三男兩女,裹着被單面面相觑中。
“也清一清。”
邵裏頓了頓,說。
五分鐘後,應東玮已經穿完衣服竄到門口。
“我……”
應東玮剛開了個頭,想起什麽,又把哥字生咽了回去,謹慎問道:“應董有說什麽事嗎?”
“沒有。”
邵裏轉頭對負責衛生的服務生禮貌道:“您可以進去了。”
很快,屋裏的男男女女也換完衣服,在衆人的夾道注視中離開。
有五個——
不對,六個人。
這主題是制服 cos,有三男三女,走在末尾的是個粉發水手服,頭快低到胸口了。
之前沒看到她,估計是待在套房裏間。
應東玮玩得一向花,于是邵裏掃了一眼就沒再多管,很快收回目光。
“我先走了。”
邵裏對經理點了頭,彬彬有禮道:“這次實在抱歉,轉告呂總一聲……”
電梯門一關,邵裏的聲音就徹底消失了。
剩下幾個人松了口氣,邵裏身上有種讓人噤聲的氣質。
“早知道不來了,這次麻煩事真多。”
“真是,那酒開了我還沒來得及喝幾口呢……”
“哎,角落那個,你什麽時候來的啊?”
被叫到的粉毛如夢初醒地擡頭,水手服下包裹着修長的身材,身上透着股莽撞的青澀野性。
“什麽……啊,不好意思,我到了。”
電梯正好在 2 樓停下,她喝多了似得,自言自語道。
“要不要再一起玩啊?臺風過去了,娛樂場馬上重開啦!”
電梯門快關上的時候,有人沖她道。
“多謝,不用了。”
粉毛晃了晃腦袋,不知喝醉沒喝醉,笑起來的瞬間,俏皮沖淡了那股青澀。
她晃晃悠悠地找到了洗手間。
把手機開了機,十幾通未接來電瞬間跳出。
衛汀雨掏出随身的卸妝巾糊了一遍臉,用冷水沖了三遍,這才挂上藍牙,選了其中一個號碼撥出去。
那邊是道清朗男聲,接的飛快:“衛汀雨,你要吓死人啊?哪兒去了你?!”
“出了點意外,我還關酒店呢。”
衛汀雨揉了揉眼窩:“具體的回去再說。”
“我也沒走呢,我訂了個房間等你消息。你還在南塔?我去找你。”
“不用了,房號發我。”
衛汀雨望了眼鏡子裏的人,突然嘆了口氣:“仇亦。”
“……怎麽了?沒出事吧?你馬失前蹄了?”
“不是。”
衛汀雨幽幽道:“我只是想說,錢難賺——”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文明點。”
仇亦及時阻止她:“行了,見面再說。”
事情還要從二十六小時前說起。
……
值班的保安在永利皇宮做了三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客戶,但這位依然讓人印象深刻。
保安仔細對照證件,面前年輕女仔頂着一頭粉毛,穿了身藍黑相間的水手服,一看就是盛裝打扮過但初次來的乖乖女,神情拘謹不安,掌心還握着手機,屏幕停留在沒關掉的相機上。
“裏面不能照相。”
把證件返還給她的時候,保安提醒道。
“好的好的。”
衛汀雨立馬點頭應下來,眼神清澈誠摯:“謝謝哦。”
她小心翼翼地四處打量,面上帶點初入新世界的緊張,等拐進衛生間,接通了藍牙耳機,那點緊張就地煙消雲散,她邊洗手邊問:“我到了。你在哪?”
仇亦聽見她聲音,吹了聲口哨:“您老人家卡點來的啊,我這邊差不多完事了,消極怠工啊你。怎麽來那麽慢?”
衛汀雨懶得理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坐發財車來的,免費。結果怎麽樣,人确定在這嗎?”
“叫你說着了。”
說到正事,仇亦語氣沒了調笑,無奈嘆了口氣:“還綁架,盧家這公子聯合別人涮他爹要錢呢。人就在這,包了酒店南塔上面的套房,待了快半個月了。”
“行,那我直接去了。”
衛汀雨說。
“好……哎,不是,”仇亦想想不對,“你不是來技術協助我的?我們連面都不碰一下嗎?”
衛汀雨擡手捋順炸開的粉毛,補了口紅和眼線,直到鏡子裏的人面目模糊,又對着金碧輝煌的廁所自拍了一張,順口道。
“你不都解決了?信息都到手了。仇部長,時間就是金錢,我要去忙了。總不能甩人盧總一個人臉驗證截圖,跟人說這就算找到了吧?t”
仇亦跟她認識了快十年,難得從衛汀雨嘴裏聽到一句好話,立馬得意忘形:“靠,對哦,我現在是你部長了,你上級!”
衛汀雨直接掐斷通訊。
他們倆現在在一家公司工作,她是搭着仇亦的車進來的,老板看重仇亦,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了搭個她進來。
公司名字寓意挺好,叫祥寧,是一家新開不久的專業安保服務公司。主營業務包括提供安保、安全技術防範、安全咨詢、私人安全顧問之類的,其中較賺錢的是最後一項。
這項服務明面解釋是為 vip 客戶提供随身服務,定制私人安全方案。
實際上理解起來簡單一些,錢給夠,合法,什麽都能幫忙做。客戶非富即貴,很講究隐私。
仇亦的位置是技術部的部長。
他是個技術天才,靈魂的一半好像長在計算機裏。他們剛認識的時候,衛汀雨就知道這點。
這家賭場運營用的是 FcGo 的風險管理系統,和仇亦熟悉的一家拉斯維加斯賭場共用同一個系統。最近剛好在升級期,以仇亦的能力,從共享數據庫裏撈點信息出來,根本不需要她協助。
作為一個優秀的打工人,為了盡快結束工作,衛汀雨還是得發揮點效用。
十分鐘後,衛汀雨坐着纜車抵達了酒店。
這一單是老板一周前接的大單。
客戶盧總接到變過聲的威脅電話,說他兒子盧奕在自己手裏,不給錢就撕票,盧奕人也不翼而飛,連卡包和錢包都落在別墅附近。
按理說應該報警,但盧奕是私生子,盧總不想驚動家裏,就找上了他們。
盧奕的信息她過了一遍,臉已經記得很清楚。
他住的是總統套房,不過預訂人的名字不是他。盧奕人雖然沒出過房門,但也沒閑過,找一群年輕男女開趴,每天都有不同的潮男潮女進出。
衛汀雨提前研究過這批人穿搭喜好風格,精心挑選選了這身裝扮。
在她悄無聲息地來到總統套層時,仇亦那邊也接到了老板的電話。
得知了衛汀雨自己行動這事,老板差點沒暈過去。
“她是輔助你的技術人員,沒有經受過訓練,怎麽能獨自行動?!要等我們這邊制定方案啊!”
仇亦解釋道:“信息我也傳你看過,只要拿到盧先生的實時影像,盧總那邊就能确定他的安危了。”
“問題就是怎麽拿啊!你們是新來的,沒經驗,不知道具體行動會有多少風險,我告訴你,衛汀雨連房間都進不了,要不了五分鐘會被酒店扔出來的!”
老板痛心疾首道。
老板人大概在會議室,仇亦能清楚聽見背景音裏的其他同事的讨論。
“哎,那個什麽衛自己去了——”
“瘋了吧她不是做技術支持的嗎?”
“想表現的好點吧,不然白吃幹飯嗎?”
仇亦默了默:“……應該不會。這樣吧,過半小時如果她還沒下來,我去看一看。”
但他沒想到,衛汀雨直接沒了動靜,連手機都關了,定位更是再沒動過。
衛汀雨成功了,又沒完全成功。
她混進了盧奕訂的套房,但裏面的人已經不是盧奕了。
有另一個更嚣張的公子哥,非總統套間不住,兩波人據說差點發生沖突,後來那公子哥應東玮露了臉,盧奕認識他,也不多争什麽,帶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往下挪了兩層。
偏偏她進去後沒多久,臺風來了,所有人都困在那房間裏。
衛汀雨度過了相當精彩的二十四小時。憑着上上個月兼職當過 dm 的經驗,和裝滿了兩千個酒桌游戲的大腦,她成功把所有人忽悠着灌醉了,等他們沒多久醒來開始忙碌後,衛汀雨又從衣帽間躲到裏間床底下,要不是天花板沒地方,她必定會上去藏一陣子。
感覺耳朵和眼睛都要爛掉了。
……
仇亦聽完前因後果,笑得差點滾到床底下。
“這麽好笑嗎?”
衛汀雨把粉色假發拽下來,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
“嗯。我以後就算挂了,想起這事也會爬出來笑完再死一次。”
仇亦扶着沙發凳點頭,笑得沒緩過勁來。
衛汀雨無語,心煩地揉亂及肩黑發,兩條長腿搭在椅把上,轉頭望向窗外陰沉沉的天,微微蹙眉。
“怎麽了?”
仇亦問。
“那偉哥被盯上了。”
衛汀雨若有所思道,聲音很輕,很快,她的語氣更肯定了些。
“有人想動他。”
不過,這人家裏反應挺快的,冒着讓他陽痿一輩子的風險,硬是把門敲開,趕在危險來臨前,把人帶走了。
“別亂給人起外號啊。”
仇亦無奈道。
“又不是我起的,他朋友都那麽叫。”
衛汀雨去飲料吧裏取了瓶可樂,剛要開,想起要錢,光速放了回去。
“不過,偉哥現在應該要改姓楊了。”
她聳了聳肩。
“大姐,別亂安姓,我媽就姓楊。”
仇亦砸了個枕頭到她懷裏。
“行了,臺風停了。”
衛汀雨接準抱枕,從沙發裏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了,早交差早睡覺。”
“那盧奕的……”
仇亦剛問出口,衛汀雨舉起手機朝他晃了晃。
來找仇亦會合前,衛汀雨就繞道把這事補辦了,剛好遇到盧奕跟朋友無聊到在逛酒店走廊。
速度真快。
仇亦有點吃驚,但也在意料之內。
“好好跟着我幹,改天給小衛升副部長。給,獎勵你的。”
仇亦把可樂拉開遞給她,開玩笑道。
“我本來就是。”
衛汀雨慢悠悠地提醒他,接過可樂喝了一口。
“我們部就倆人,你正的,我不副的嗎?”
旗下只有一名大将的仇亦心胸開闊,不跟衛汀雨鬥嘴,換了個話題:“不過你說有人想動他,就那個搶人家房間的……你确定嗎?”
衛汀雨嗯了聲。
仇亦好奇:“怎麽看出來的?”
衛汀雨笑眯眯地挑了下眉:“不信我?”
仇亦搖頭:“怎麽可能,我就是奇怪,那你也一直在房間,肯定也沒去過別的人。”
“對方留标記了。而且那房間裏,1、2——”
衛汀雨仔細掰着指頭數了幾秒:“至少五個針孔攝像頭,三個竊聽器。”
“啊?”
檢查這種設備也算是她業務範圍的事,仇亦也熟悉,本來沒什麽,但衛汀雨畢竟在房間裏待了那麽久,他緊張問道:“你會不會被發現?”
用腳想也知道,其他幾個人專注玩多人互動游戲,就她一個專注騰轉挪移,不引起注意才怪。
衛汀雨想了幾秒,覺得可能性很大,于是點頭。
“有可能吧。”
“那怎麽辦啊?需不需要……”
仇亦有點擔憂,但剛說到一半就被衛汀雨揮手打斷:“不用。”
她聳了聳肩:“沒事,真覺得麻煩的話就會來找我吧。”
仇亦:“……然後呢?”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衛汀雨頓了幾秒,笑了笑:“然後什麽,有本事就來弄死我。”
她語調輕快,整個人窩在椅子裏,像懶洋洋的貓科動物,叫人分不清在講玩笑還是真心話。
仇亦沒糾結玩笑還是真心,神色認真地提醒她:“別提不吉利的字。我出門前請人算了一卦,要少說不利于運勢的話。”
說着,他掏出手機,調出電子木魚小程序,憂心忡忡地敲了幾十下。
這什麽科學玄學兩手抓的嚴謹精神。
衛汀雨雙手抱頭,鴕鳥一樣把自己塞進沙發深處長嘆一聲:“天——”
仇亦看她狀态放松下來,也暗自松了口氣。
他認識衛汀雨很久了,很了解她,也大致猜得出她想起了些什麽。
他們十來歲在舊金山相識,在同一所中學。那時候仇亦跳級厲害年紀小,同一屆沒什麽留學生,作為典型華人 nerd 被排擠、嘲笑是常事。第二年,衛汀雨從底特律轉學過來,她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從那以後,仇亦的生活裏除了電腦,就是習慣性地跟着衛汀雨,這讓他有安全感。
幾年前,他跟衛汀雨在同一個地方工作,一家位于美西的安保公司巨頭。他的工作內容跟現在一模一樣,負責技術支持,在哪辦公都行,但衛汀雨是行動組的,需要時常出外勤,長期處于神經高度緊張的狀态。
以至于她就算缺錢,也不想跟這行沾半點邊了。
所以兩個月前,仇亦接到衛汀雨電話,說答應他的提議時,他一度以為是電信詐騙。
确定是本人後,即使衛汀雨只願意做點打雜鑲邊的活,仇亦也樂得接受了。
至于心意改變的原因,衛汀雨不說,他就不問。
“行,那再休息會兒我們就走?”
收回思緒,仇亦問道。
“我知道你剛剛在想什麽。”
衛汀雨答非所問,慢悠悠道。
“你一直沒問,我為什麽突然答應你。鑒于以後很多事還得你幫忙,這事攤開來說比較好。”
她望着仇亦求知若渴的眼睛,陷入了回憶:“我遇到了個得罪過的人,他出現的地方,離我現在住的地兒不遠。我得攢錢搬走,至少得少在附近打轉t。”
仇亦還在等這段回憶展開,沒想到衛汀雨已經停下了。
仇亦:……
“就沒了?得罪過什麽人啊?”
衛汀雨摸了摸後腦勺;“無所謂,反正他認不出我。”
說着她從沙發椅裏站起來,懶腰剛伸到一半,就聽見客房鈴響起。
“誰啊?”
仇亦接受到她目光示意,邊走邊問道,衛汀雨順便把粉毛重新扣頭上。
外面沒有回音。
仇亦從貓眼往外看了眼,沖衛汀雨搖頭,意思是不認識。
篤。
篤、篤。
三秒後,門鈴又輕響規律的幾聲。
這敲門風格……
衛汀雨心裏有不佳預感,走過去撥開仇亦往外看了眼,眉頭一皺,擡手開了兩顆上衣扣子,低聲沖仇亦道:“去廁所待着,打開花灑。”
等仇亦被她動作吓得屁滾尿流滾進洗手間,她又準備了三十秒,才一把拉開了門。
即使邵裏見慣大風大浪,看到面前的畫面還是緘默了一秒,禮貌地別開了目光。
皺掉的、系錯扣的水手服短上衣、花成一團糟的口紅、脖頸的鮮紅痕跡——
面前的年輕女人神情甜美而坦蕩,完全沒有半分要躲閃的意思,嗓音還帶了絲沙啞。
“有事嗎?”
“我想确認一下,您昨天到今天參加了應東玮先生的私人聚會,對嗎?”
邵裏很快恢複如常,推了推銀邊眼鏡問道。
“對呀,怎麽了,你是這阿 sir 啊?怎麽查得到我房間號?”
衛汀雨昂了昂下巴,羽睫懶然一垂,像只無辜好奇、又一肚子壞水的小貓。
在得到回答之前,她又上前兩步,眯着眼湊近了,歪頭仔細觀察着邵裏,忽地眼睛一亮,從腰間抽出手機,燦爛笑開:“先生您有什麽事要問,留個聯系方式啊?微信電話 ins 郵箱都可以的。”
邵裏被對方突然抛來的媚眼給幹沉默了。
……沒見過這麽驚悚的媚眼,仿佛眼睛忽然抽筋,脫離小腦控制。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才繼續冷靜道:“是的,應東玮先生出了點事,現在在醫院。”
***
一天後,港島,F 大。
夕陽肆意地燒遍半邊天,承托夜色的月已悠閑挂上。
邵裏從後門進了 F 大禮堂。此時捐款儀式早已接近尾聲,只剩理事收尾的演講,觀衆席前到中排坐得滿滿當當,光線也偏昏暗,聚光燈全打在臺上。
在第一排正中位置上有個名牌,三個字:應修慈。
但這位置是空的。
往後要數至倒數第二排,最左邊坐了個男人,跟他身旁中年人挺括的西裝不同,他穿衣風格偏優雅休閑,bc 的素色絨衫面料柔軟,深色西褲剪裁優秀,漂亮的骨架被妥帖包裹其中,修長的手搭在椅子把手上,手背淡青色經脈微突,指尖無聲輕敲。
副校長一直滿臉笑意地拉着他低聲說話,理解他不想露面雲雲。
等副校長離開後,邵裏才換到前一排,輕聲又快速地彙報了緊急事務。
其中包括應東玮事件的處理,人現在情況怎麽樣,如何排除掉幾個在場集聚人員等。只是接下來的進度也有點卡殼,邵裏只能先移交當地警方。
電子版其實已經發過去了,但邵特助會假定剛下越洋航班的人沒時間看。
“好,辛苦了。 ”
應修慈點頭,輕聲道。正好臺上演講結束,他悠悠鼓掌,停下後傾身,從邵裏手中一沓資料裏随意抽出一張。
“但有個小失誤。”
他輕彈了下紙頁,笑意靜而淡。
邵裏一愣,看向這張紙的右上方,年輕女人笑得甜美天真,左側宋體五號字十分清晰。
吳俞姿,女,1996 年 7 月 21 號生,曾換過兩個行業,目前是在職研究生……
邵裏當然記得她,那個一天趕兩場的水手服。
“如果資料從數據庫裏被篡改過,一切排除都沒有意義。”
應修慈尾音落下時,大堂燈源正好盡數亮起。
光一落下,霎時照出懾人豔色。
深然華美,奪人眼目。
周圍有人默默倒吸一口涼氣,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能騙到邵助,也挺少見的。”
應修慈笑笑,輕拍了下邵裏的肩。
只是從後門離開時,男人将那張紙在掌心揉皺,順手擲進了垃圾桶,笑意在轉身的瞬間淡了下來。
笑意消散時,那鋒利的美裏便挾了點森然之意。
邵裏在他身後輕出了一口氣。
這森意才最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