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第16章 16
【十六】
應氏總部是前年落成的新樓,位于金融 CBD 區中心,樓身由三角金屬截面而成,外覆玻璃幕牆,設計風格簡潔利落,直入雲端。
vip 電梯停在 52 層,男人結束電話,邁開腿走進去,邵裏緊随其後。
“應董!您等一下,關于競遠的事我想解釋下——”
在電梯門關上前一刻,有副總從會議室追出來攔下:“就給我十分鐘!”
本來将閉的門又緩緩打開。
應修慈擡眼,視線掃過他攔門的手,那目光不輕不重,卻叫人背脊莫名發涼,陳副總手一僵。
他也知道這位掌舵人的脾氣,公私分明,私人時間一概不得打擾。
邵裏出聲提醒:“陳總,現在是下班時間,而且越級彙報也不太妥當,請先回吧。”
等門重新關上,電梯下降時,邵裏斟酌了會兒,還是開了口。
“您何必t找那麽難管的人。孟識白手下其實有很多可用的。”
應修慈剛才結束會議後,回撥了個電話,邵裏聽出來是誰了,最近剛查完她資料。邵裏跟她打過照面,知道對方有多狡猾。
是好用的武器,也是絕不會忠于任何人的武器。
“邵裏。”
應修慈問:“你在我這兒工作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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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裏:“……五年?”
“因為你有這個能力。”
應修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她也是。”
電梯到了負一層,叮一聲,門開了後,應修慈擡腿走人,順便扔下一句話。
“匕首只需要趁手鋒利,其他我不強求。”
*
衛汀雨請了假,在家躺屍兩天,門都沒出,給衛桉吃的也是她精心挑選的外賣,達美樂披薩口味換着點一圈。
反正要不了多久,她又要跑申城一趟,應修慈那意思是,在正式合作之前,她還有小活要忙。
作為多功能打工人,衛汀雨其實能猜出來個中緣由。倆字——
試工。
說白了,他們需要磨合适應,應修慈大概也需要再從規模小點的合作中觀察,能不能把重要的事交給她。
如果不是真缺錢,又被捏了個把柄,衛汀雨絕不會應下的。
第三天一早,她接到了電話。
應修慈說要去港島一趟,需要她跟着一起。
一問時間,明天。
“啊?!”
衛汀雨一骨碌從地板上爬起來,頭上頂的報紙也飛了:“這麽……這麽急嗎?”
“九點,司機會去接你。”
說完,對方徑直收了線。
一旁背書包吃早餐的衛桉看到她臉色:“小雨同志,你都休息兩天了,有工作不好嗎,怎麽這表情?”
“有病吧,誰喜歡工作!”
衛汀雨上半身癱在沙發上,掰起指頭悄悄算了起來。
衛桉撐着下巴:“不用算,三十號又到約定日了對吧?還有五天。哎,你每年都糾結,也沒見你去過,我覺得你朋友應該也早忘幹淨了,都多少年了,而且岩城今年都要拆那個涼亭了——安心賺錢吧小雨,這種純情漫展開不适合你。”
“衛桉!”
衛汀雨沖過去勾過她脖子,上下狂晃:“你皮癢了是吧!”
她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衛桉脖子才得以解放。
“趕緊讓高叔送你去學校,帶上梳子啊,看你頭發,跟用了十八年的牙刷一樣。”
衛汀雨在衛桉頭上揉了兩把。
她說着,滑開屏幕看到信息,是仇亦發來的。
內容很簡短,衛汀雨視線掃過,手上動作一滞。
——陸競死了。在自己房裏自殺。
附兩張新聞截圖。
——這個手法,你看熟不熟悉。
“去上學吧,帶好手表。”
衛汀雨在衛桉背上輕拍了拍,沒有擡頭看她。
“等我回來,你就不在了,對嗎?”
衛桉站着沒動,忽然輕聲問道。
衛汀雨難得一愣,剛想開玩笑,就被女孩兒一把環抱住了。
她的聲音悶悶的。
“衛汀雨,安全最重要。錢不賺那麽多也行的。”
屋外,陽光從厚重的雲層裏慢慢挪出,一縷細光斜照在地板上。
-
衛桉走了以後,衛汀雨騎着春風 250s 出去晃了一圈。
她挂着藍牙,聽仇亦說話,偶爾還有 v 插話進來。
他們難得意見保持統一。
“這太像 R 那邊的手筆了。就算不是,也很難跟他們脫得了幹系,雨姐,這點你比我了解。”
仇亦語氣很嚴肅。
“不管你多缺錢,那個新合作,我覺得都不能繼續了。你沒有幫手,我們倆都沒法——”
“仇亦,等會兒說。”
衛汀雨突然道。
她已經折返回石水附近,在街對面看到一輛陌生牌號的銀色帕薩特,後車窗落了五分之一,從那個角度側望過去,剛好可以看到她租住的房間窗口。
衛汀雨沒卸頭盔,把摩托停在了附近,悄無聲息地貓過去,冷不丁擡手扣了扣車窗。
“哎。幹嘛呢?”
對方是個年輕的生面孔,從裏面望見她,剛要讓司機走人,沒來得及鎖的後車門忽然被拉開。
衛汀雨坐上來也不客氣,直接奪過他手裏的單反,一手把人頭摁在車窗上,另一只手飛快娴熟地翻了圈照片,在她自己的照片上她沒過多停留,翻到紮馬尾的衛桉時,衛汀雨沉默了幾秒。
“這是幹什麽?”
她幾乎失笑,掏出手機撥了應修慈電話,響過三聲對方沒接,她又給那特助邵裏打了過去。
邵裏接得很快,一句喂還沒出口,就聽見一道森然女聲。
“喊你老板滾出來接電話。”
*
兩個小時後,港島山頂道。
衛汀雨被人帶進了私人別墅,車繞過花園噴泉,開了快五分鐘才停下來。
“衛小姐,您……”
有人正要幫她開車門,衛汀雨已經從另一邊下了車,一聲不吭、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別墅主人提前知會過,也沒人敢攔她,衛汀雨如入無人之境。
她在二樓書房找到了人。
砰——
衛汀雨一手拎着相機,用腳尖踢開門。
應修慈坐在椅子深處,雙手交疊,對她的到來并不驚訝。
“應總,您要想合作,至少要拿出一點誠意吧?”
說着,衛汀雨把相機扔到地上,臉色極冷。
“我的資料對你來說,可以說是公開透明的。你想從我前東家那要做我背調,易如反掌。派人去摸底就算了,摸到我家人身上,什麽意思?”
應修慈走過來,俯身把相機裏的內存卡取出,指間随即用力,将它直接損毀。
“很抱歉,衛小姐,這并非我的本意。”
他輕聲道:“但既然發生了,就是我的責任。你有什麽要求,可以盡管提出來。”
衛汀雨嘴角一勾,微諷地笑了笑:“……別再跟我了。你的人能做到嗎?”
她有很多沖動的想法,比如想問問他能不能揍你一頓,但是理智的缰繩尚存,提醒着她不管不顧,後果慘重。
“我保證。”
應修慈後退兩步,坐回轉椅,仰頭望着她,并不介意被俯視。
“你放心,我說到做到。”
男人姿态放松,襯衫扣子開了兩顆,鎖骨線條斜沒入肩,手臂的肌理線條在襯衫下若隐若現。
“我們之前談的金額,再上調百分之三十。這是我的歉意,衛小姐。”
衛汀雨平複了下怒氣,力氣好像都被一并抽走了,也沒了平時的語氣,聽着不順耳便糾正道:“以後叫我衛汀雨,萬一有別人跟我一個姓,亂起來沒指代性,不安全。”
應修慈:“好。這是你的本名?直接叫才會不安全吧。”
他似乎有一點疑惑。
衛汀雨覺得房裏悶得慌,走到窗口邊,把十字窗推開,透氣的同時往窗外随口道:“叫本名怎麽不安全?應修慈,應——”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察覺危險是衛汀雨的天賦。
更別說暗處有非常近的十字準星明晃晃對準她了。
可她手裏什麽也沒有,處于完全被動的局面。
衛汀雨僵住之時,手腕忽地被扣過。
對方将她拉回朝裏的方向,自己站到靠窗的位置,整個人擋住她,背對着窗擡手輕揮了兩下。
“是這邊常駐的安全人員。我回來的少,他們比較敏感一點。”
應修慈話裏還帶兩分關切之意:“你還好吧?”
衛汀雨:……
她忍了又忍,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收住。
“應總。”
衛汀雨摸了摸額頭,皮笑肉不笑:“你故意的吧?”
-
隔天還要工作,有場私人晚宴需要她陪同保護,一來一回折騰麻煩,衛汀雨聽取管家建議,住了下來。
她睡得很早,而書房直到淩晨三點都仍有動靜。
應修慈忙完公事,給孟識白致電,開門見山,音色很淡。
“你派人跟的?”
孟識白:“是我。我擔心她會有隐患,所以想——”
應修慈:“自行領罰。”
孟識白飛快應下:“是。”
挂斷電話,應修慈點開郵件,是邵裏給他發來的,問他是否需要處理。
此地盛産膽大狗仔,隔不知道多遠照到的一幕。
十字窗格上,他的動作好似回身攬人,對方長發及肩,背影只被午後的光勾勒出一半。引人遐想的是兩人半疊在一起的身影,被熾烈的陽光照出半透明的擁抱。
邵裏半天沒等來回應,暗嘆一聲。
真是太久沒在港島長待了,狗仔都換了新一屆,不知死活地拍應修慈。
……關鍵是還真拍上了。
應修慈的私生活謎一樣,但除了一次還人情債的流言蜚語沒回應,這麽久了也沒被拍到确切秘聞花邊,原因很簡單:就沒有。
邵裏作為知情人,在旁觀察這麽多年,剛開始以為是他潔癖的原因,後來才觀察出一個事實來:從感情那個角度,他的老板,對女人沒興趣,對男人沒興趣——
看上去對人類都興趣缺缺。
猛一下收到這種照片,邵裏發給老板只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 ps 過來騙點錢的。
過了很久,應修慈才回了一條。
——如常處理。
邵裏剛要寫待辦,突然愣了愣。
如哪個常?
這不第一次嗎?
另一邊。
應修慈開了雙頁t面,左半邊一份簡歷,右半邊一張照片。
火光從指尖一閃而過,他難得點燃了支煙,霧袅袅地罩住了男人眉眼。
這照片裏,她的身影被他擋住大半,像機靈的野貓正隐去自身。而那份簡歷上,證件照裏的女人冷淡地直視着鏡頭,眼形勾人,下颌流暢收尖。
是尖吻蝮那類。
漂亮,靈巧,毒性足。
既然是野生叢林裏的生物,便适合做風險大一些的事,就算遇到危險意外,也是……
合該如此。
應修慈把煙順手碾滅,垂着眸想。
身後陽臺突然傳來一聲輕微響動,幾乎輕不可聞,但這麽點距離,他想注意不到也很難。
應修慈手已經伸到了桌下,在要動作的前一秒,瞥到了書櫃上的反光,眉頭微蹙。
“哎是我!!”
身後的人趕緊出聲,三步并作兩步跳到了應修慈面前,伸手一指陽臺,苦口婆心道:“我起來喝水,發現你這地方……哎就當我附送的服務吧,你這安全漏洞太多了,一樓就不說了,這二樓怎麽沒防護啊?你看剛才你反應過來的時候,我都到你身後了,我要是想跟你同歸于盡,就是兩秒的事。”
衛汀雨叭叭了半天,看對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才停住話頭:“怎麽了……?”
應修慈推開半掩的門,走到露臺上,往下看了看:“你怎麽上來的?”
衛汀雨跟着他一起往下瞅,聽到這個問題皺了皺臉:“……啊?爬上來的啊。你這個外牆材質不光滑,可以踩住的你不知道嗎?”
說着,衛汀雨翻身而下,手扣着欄杆,在空中晃了晃,腳掌借力在牆壁上踩了一次,卸力松手,就地翻滾到了一樓。
她沖應修慈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看!
“……”
應修慈向下看去,凝視了她幾秒,忽然叫了她名字。
“衛汀雨。”
“嗯?”
“你命很硬。”
“是吧!我也覺得。”
衛汀雨笑嘻嘻地照單全收,又當着應修慈面再度爬了一次二樓露臺,在書房裏要了張草稿紙。
“給你畫一下可以改的地方吧,除了露臺,一樓保姆房附近布局也很危險。”
應修慈看她畫了一會兒:“你剛才睡四樓嗎?對布局這麽清楚。”
他這平靜中暗流湧動的一句問話,稍微心思深點的人都會謹慎回答,衛汀雨也确實仔細想了想:“嗯,四樓盡頭倒數第三間,就是有點窄,挺溫馨的。”
應修慈沉默。
“那是寵物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