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第21章 21

【二十一】

衛汀雨穿過石水的巷子,樓與樓之間的間隙十分緊密,地面十來年沒有翻修過,凹凸不平的石磚很難徹底清理幹淨,夏日一場雨就容易積許多水。

她走向租住的房屋,走到一半又折返,停在小賣部的冰櫃前。

“老板,多少錢?”

衛汀雨拉開冰櫃,取了一支苦咖啡。

“3 蚊。”

穿着老頭衫的老板睡眼惺忪地支棱了一秒,指了指二維碼:“掃碼付啦靓女。”

說完又在躺椅上睡過去。

“小雨,最近怎麽老不見你人?林叔還托我問你呢,虹嫂說那什麽,相親你也沒去?”

身後有人問她。

衛汀雨轉頭,看見抱着游戲機的啓哥,禮貌應道:“最近有點忙,找了個工作。”

啓哥身旁有個小弟嗤笑,小聲吐槽:“之前除了賣什麽都幹,現在開辟了這個新業務了?”

啓哥在他後腦勺猛拍了一巴掌,瞪他:“你屁話怎麽那麽多?!”

說着又用餘光偷瞟衛汀雨反應。

衛汀雨好像沒聽見,文靜地笑笑:“沒什麽事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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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習慣帶糖,因為甜的補充能量,但對冰激淩不太感興趣。可自打三天前,跟段舟齊通了那通電話後,想起這事就壓不住的心煩意亂,衛桉在家又不好抽煙解愁,只能每天來根冰的緩緩。

段舟齊也是奇怪,當時聽完她說那句補償,只回了一句。

——好久不見,衛汀雨。忙的話,我們有空再聊。

衛汀雨懷疑他是不是工作原因,文藝作品看多了,話裏話外還帶點意味深長。

她沒那麽多閑空,段舟齊不知道從哪搞來她電話號碼,給她當場撥了一個,本來是想确認以後聯系方式,結果倒便宜了衛汀雨,反手給他拉黑了。

踩上臺階時,一根苦咖啡已經見了底。

現在衛桉還沒放學,高叔今天沒在二樓跟她打招呼,不知道是不是去學校接人了。

衛汀雨在牛仔褲兜摸索薄荷糖,糖沒摸到,倒是摸出了根鋼筆。

她身上斷然不會有這種東西。

很快衛汀雨想起來,是離開別墅時不小心拿的,當時用來在白紙上寫數字,為了未來填支票做下預演。

鋼筆在她手裏松松旋轉一圈,她又擰開看了眼,發現是钯銀尖,硬度很高。

到了二樓天臺,衛汀雨把擋紫外線的襯衣一脫,順手挂在欄杆上,身上只剩件黑色短袖。

穿過沒有光線的走廊,又上了一層門,t她站在家門口,門是虛掩着的,只要輕輕一推就能開,門口積灰多,有兩對明顯腳印。

衛汀雨用手腕上的皮筋把頭發紮起來。垂下的眸裏沒什麽情緒。

來讨債,或來要命,對她來說沒什麽區別。

只是在這裏又體會到那種久違的、神經緊繃的感覺,讓人感覺很不爽。

**

下午四點,祥寧陷入了創辦以來最大地震。

所有人都堵在會議室那層,整層都非常安靜,但公司大群裏正以最快速度滾動着消息。

【複壹?!】

【老上財經版那個複壹?确定是他們公司的人嗎?】

【能做上他們的單,曾總得一年不用愁了吧?!】

【我年終獎也有戲了……據說來的人層級不低,有誰去前方打探下敵情啊?!】

“讓讓,麻煩讓讓!”

一個頭發微卷的青年突然艱難撥開人群。

“小仇?”

大家讓出位置的同時,有人認出了他:“什麽事啊這麽急?哎哎,現在不能去會議室——”

仇亦充耳不聞,直接進了會議室,門又再次重重關上。

他一進去,環顧一圈,除了主位上的年輕男人,包括曾昊在內的高層,一共只有五個人,

“衛汀雨不在嗎?”

曾昊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突然闖入,尴尬地看了客人一眼:“不……不在啊,小仇,你怎麽?”

“衛小姐出什麽事了嗎?”

主座上的人很快問道。

仇亦看了眼邵裏,面無表情:“邵助,你老板不是說,會自己來一趟嗎?我還當他多有誠意呢。”

“小仇!”

曾昊臉色微變,趕緊拉了他一把。

邵裏擺了擺手,表示沒事,又彬彬有禮道:“應董有點事,他讓我來一趟,如果您在報酬上有什麽不滿,請盡管提出來。”

仇亦笑了笑,諷刺之意明顯:“你覺得我很缺錢?”

他是不滿。

仇亦對錢的感覺,更像是孩童收集玩具種類一樣。種類增加,當然開心。但實際需求量根本沒那麽大。

這幾天他回過神了,意識到一件重要的事:衛汀雨在重新辦簽證,這工作需要她去美國!

對衛汀雨來說,其中有多少風險,沒人比仇亦更了解。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具體細節,不是我跟衛小姐對接的,或許你可以再次确定她的想法,放心,我們這邊絕對不做強人所難的事。”

曾昊完全陷入了迷茫,這兩人怎麽還認識似得?這跟衛汀雨怎麽又扯上關系了?

他還沒制定初步名單了,但他确定,裏面肯定不會放衛汀雨這樣的新手啊!

**

衛汀雨不清楚這些,對她來說,現在有更緊急的事。

她擡腿,用膝蓋把門無聲頂開。

進門前一秒,衛汀雨甩了甩手腕,想想又一把抽出牛仔褲上的細皮帶,中間銀扣堅硬,在她手中輕巧地抖動。

進門後,她冷不丁擡腕抽向右側,速度力量都極快,讓原本柔軟的皮質猶如一道鞭,銀扣擊中右側目标後,傳來一聲悶響!

衛汀雨聽聲辯位的能力極強,壓根不用細看,擰腰就是一記中掃,直沖對方肋骨而去!

伏擊者連連後退了兩步,閃身躲過衛汀雨的擺拳,忽然伸長手在牆上拂過,客廳的燈驟然大亮。

“衛汀雨——”

對方叫了聲她的名字。

衛汀雨硬生生止住了攻勢,她掌心還攥着鋼筆,筆尖正險懸在男人鋒利喉結上。

她怔了一秒,飛快收回手:“……怎麽是你?”

應修慈有點無奈:“不好奇我怎麽進來的?”

他沖陽臺微昂了下巴。

“你家有客人。”

衛汀雨謹慎地看了他一眼,又邁步到窄小的陽臺,踢開推拉門,看到兩個被五花大綁男人待在角落,嘴上貼着膠帶,依然試圖發出唔唔的聲音。

她俯身一把撕開左邊平頭吊梢眼的膠帶:“找我?什麽事?”

“你們……你們懂不懂行規?!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這青年見是女的,猜到這是他們本來要找的對象,知道女人心軟,說話的語氣都憤慨了不少,眼睛死死盯着衛汀雨:“再不放了我,我兄弟——”

“欠錢?我什麽時候欠你錢了?”

衛汀雨單腿蹲下,神色平淡地看着他:“誰叫你來的?”

“吳慶嚴欠我們場子七十萬,你是他姐,你不幫他還,他就得留只手給我們老板!”

沒了先前面對男人接近死亡的壓迫感,平頭又重新叫嚣起來。

“那就留呗。”

衛汀雨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撐着膝蓋站起來:“兩只手都砍了最好。”

她剛一轉身,看到倚在門上的應修慈:“怎麽了?”

“你有個妹妹吧?”應修慈環抱着手臂,友好提醒道:“他本來想抓走威脅你。”

衛汀雨沉默幾秒。

“知道了,謝謝。”

她重新返回。

“怎麽——”

啪!

對方剛冒了兩個字,被衛汀雨一巴掌抽懵了,臉都偏向了一旁。

“錢沒有,出殡費有。”

衛汀雨的語氣稱得上溫文爾雅。

說完,她一記重拳直接砸了下去。

-

陽臺上很快傳來此起彼伏的殺豬聲,又被威脅的逐漸變小。

過了快十分鐘,衛汀雨才重新回到客廳。

應修慈靠坐在沙發上,面前茶幾上擺着一瓶水和她的糖果盒,姿态閑适優雅地好像在自家地盤。

“不好意思,”

她頗為疲憊地摁了摁太陽穴:“剛剛進來沒看清你。沒受傷吧?”

應修慈:“沒事。”

“你找我有事?但我現在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

衛汀雨猶豫了下,指了指門外,意思已經很明顯。

“我已經找人接走了,在萬虹吃晚飯,很安全,放心。”

應修慈說着,注意到衛汀雨的眉頭微皺。

一種很微妙的、私人空間被影響的不滿。

“衛汀雨。”

應修慈朝她走過去,溫聲道:“有的風險,我想你會注意到,所以沒有提醒過你,這也是我的失誤。不是比最危險的地方安全一點,就代表安全。尤其是,當你有需要保護的人時。在這方面,怎麽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衛汀雨輕聲道:“是我太大意了。”

幫應修慈做事,未來盯上她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下次也許就不是這兩個能力差勁的打手這麽簡單了。

“謝謝提醒,我會盡快搬家的。”

衛汀雨環顧了客廳一圈,輕不可聞地嘆氣,把燈一關,往門口走去:“我先去萬虹一趟。”

“邵裏那邊有兩套酒店公寓,他買來投資的。你可以先搬出來,在公寓過渡一段時間,再慢慢選房子。租金按市價折半。”

應修慈說。

“可以啊。”

衛汀雨沒多想,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那個特助工資高的吓人,常年跟在應修慈身邊,選的住地安全性自不必說,不過最安全的地方——

衛汀雨随口開了個玩笑。

“不過要說安全,還得是應總家。”

港島那個安全系統真絕了,周圍還連着高壓電。

“那你要住麽?”

應修慈似乎是在認真考慮。

衛汀雨:……

她剛想說大哥你知不知道什麽叫玩笑,就在門檻處狠絆一跤,失去了重心。

“靠——”

衛汀雨正想順勢匍匐卧倒,卻在跌倒前一秒被人撈了回來。

對方的掌心溫熱有力,牢牢扣在她腰際,隔着薄薄一層布料,觸感和溫度都夠清晰,一股極淡的木質香氣缭繞在她鼻尖。

他力氣不小,衛汀雨卻比他想象中略輕一點。

她被撈到轉身,能站直時趕忙穩了穩腳步,但因為慣性,又往前撞去,嘴剛好撞在男人喉結上。

放在別人身上,橫豎是個值得羞澀一秒的浪漫場面。

但衛汀雨知道自己撞人的力度,聽到應修慈很輕的倒抽氣聲,吓得趕緊擡手摸索兩下,确定喉骨和人健在:“沒事吧?!”

她的手腕被冷不丁扣住。

“衛汀雨。”

應修慈攥住她手腕,叫她名字時聲線微沉,停頓了好幾秒沒說話。

老舊的屋子采光不好,衛汀雨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雙黑眸沉沉,像暗含漩渦的深湖中央。

“別亂碰。”

應修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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