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掌中
第30章 掌中
話到此也便沒再繼續。
江知衍明顯情緒更加低落了下去, 慢慢地松開了抓着陸執手臂的手。
陸執徐徐收回,唇角輕動,接着, 也沒再與他說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江知衍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去。
*****
後院。
顏汐正從窗子朝外尋望,迫切想知外頭的動靜,這般瞧着瞧着忽然見了陸執的身影,馬上收回了小眼神,人也戰戰地趕緊退了回去。
沒得一會兒,房門再度被人打開, 陸執進來。
他撥開寝房的珠簾,視線落到了她的身上。
小姑娘坐的端莊,強穩着,側眸朝他瞥去, 冷着臉, 神态孱弱中透着不屈,但又楚楚可憐。
陸執開口:“怎麽?你還挺惦念他?”
顏汐心口狂跳,聽他這話, 也明白了他這是适才瞧見了她, 沒答話。
須臾之間,男人擡了手。
屋中的七八個黑衣女子脅着青蓮桃紅當即退了出去。
顏汐身子姑且尚穩, 但眼中明顯現了慌亂, 聲音又小又柔又倔強:“你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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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執悠悠地朝她過來,頗慵懶地坐到了她的身邊,倚靠着椅背, 眼睫微垂,襯的眸色更加晦暗強勢, 答了話,話語無聲,但口型分明,道了兩個字。
小姑娘瞧的一清二楚,臉“刷”地一下子肉眼可見地紅了去,也馬上別開了視線,轉去了一旁。
顏汐攥着手,控制着控制着,喘息也比平時急上了幾拍。
但多少也知,眼下他只是說說而已。
只是他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她也做不到視而不見。
那個眼神,又涼又欲又薄情,含着火似的看她。
這時候,還沒待聽他說什麽,事端又起。
外邊傳來腳步聲。
如單單只是腳步聲倒也不會引得顏汐注意,畢竟這宅院中不止他二人,引得她注意的是人的話語。
“陸兄?”
聲音雖然不大,但顏汐也一耳就聽了出來。
那竟然是江知衍的聲音!
非但是她,與她幾近一起,亦或是比她還快那麽須臾,身旁的男人也顯然辨認了出來。
他的眼中再度現了一股子不耐與暗色,起了身,大手一把便堵住了小姑娘的嘴。
顏汐猝不及防,下意識一聲輕吟,原本離他不近,可眼下不然,那高大的身軀轉瞬就籠罩了她的視線。
男人眸子中呈現出明晃晃的威脅,強勢的讓人呼吸都跟着灼燙。
他挑眉,薄唇只微微開啓,幾近啞聲:“你叫啊?”
顏汐早漲紅了臉,被他束縛在懷中,腰肢被緊緊箍住,鼓脹的酥雪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一動亦是動彈不得,被迫仰着小臉,對他怒目而視。
他既施壓相逼,勒令不讓她出聲,又言語相激,充滿挑釁。
“正好我看他不順眼許久了,給我個下手的理由,嗯?你叫啊!”
咬着牙槽,聲音低沉,唇邊卻間或帶出那麽點笑意。
顏汐被他幾下子弄得淚眼婆娑,罵道:“瘋子!”
那厮聽罷卻扯唇笑了一下,一下之後整張臉上皆綻放笑容。
那笑璀璨至極,瞧上去極為好看,好似烈陽般耀眼、又似潔白無瑕的美玉、遙不可及的月光,溫潤美好的讓人心中蕩漾,好似能想起清風,山泉...這世間一切的美好...
他确是長着一張舉世無雙的臉,可轉瞬又讓人不得不感嘆這世道的不公,這樣的一張臉竟然給了一個瘋子、一個如此品性惡劣、如此壞的人!
笑容漸收,他垂眸,喉結滑動,俊臉靠來,下一瞬便親到了她的唇上。
小姑娘瞳孔微放,顯然始料不及,一聲輕輕的嗚咽,呼吸更急,被他咬含着唇瓣,轉眼之間唇齒舌尖,呼吸仿若什麽都和他攪纏到了一起。
手打到了他的肩頭,掙紮了兩下。
他的唇是松開了她,那雙大手卻未,箍着人細腰緊緊地貼着他,唇邊露笑:
“怎麽不叫?”
顏汐罵道:“壞人!”
陸執低笑了聲,轉而把她嬌柔的身子轉了過去,自後束縛住了人。
那大手只微一用力,顏汐的背脊便靠上了他的胸膛。
一切只在瞬時,她尚且來不及反應,臉面嬌紅,又怕又怒,又羞赧,也不敢大聲言語。
“你,放開我。”
陸執未放,而是在她耳邊教唆:“我讓你叫。”
顏汐自然不會,他和瘋子無異。
江知衍若發現了,他真的會殺了他。
陸執挑眉:“你那麽在乎他?”
顏汐掙紮,聲音小之又小:“不想你牽連無辜罷了!”
“無辜?”
陸執一聲輕笑:“他想得到你,你說他無辜?”
顏汐不知道,也說不出話,半晌方道:
“我已經和你走了,你還要怎樣?”
“我讓你叫...”
顏汐恍然,明白了他是動了殺念,心裏邊無疑翻騰了去。
正這時,聽外邊的呼喚再度響起:“陸兄?”
“叫。”
屋中,頭上他平平淡淡地勒令。
小姑娘緊迫至極,正當想着如何拖延之際,終于聽得外邊有婢女跑了過來,答複了江知衍。
“江公子怎麽回來了?”
江知衍回口,聲音明顯比之往日低落甚多:“适才忘卻,還有一事未與陸兄說,前院一路無人...我就...陸兄呢?”
婢女答道:“奴婢不知世子去向,小宅後邊還有一個小門,世子已走也是有可能的,江公子還有何事?奴婢代傳成麽?”
江知衍道:“不必了。”
說完半晌,外頭皆沒動靜,人仿若離開了去。
顏汐豎着耳朵聽罷,心裏的石頭一點點落下,再度掙紮了起來。
“放手...”
那厮漸漸松開了她。
小姑娘脫離了束縛,馬上轉過了身來,與他對上了視線。
但見他垂眼,依舊是那副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樣。
又過了半晌,人擡步離去...
直到他走,顏汐方徹底松了口氣。
******
轉而又三日,到了臘月二十四。
陸伯陵足足找了她六日。
六日後,這事明顯平息了下去。
到了臘月二十五,眼見着歲尾将至,長安城中喜氣洋洋,即便是在這別院,也偶爾會有幾分熱鬧的聲音傳來。
這日清早,顏汐剛醒便見三名婢女端着衣盤、早膳和妝奁過來。
青蓮與桃紅迎上一步,看得清楚,盤中的衣服頗為吸人目光。
只因,其為黑色。
小姐沒穿過黑衣。
婢女拿起,但瞧那還不是一套,而是足足三套。
顏汐在床榻上,尚未穿衣洗漱,青絲垂在頸肩,霧蒙蒙的美目也正朝着那望着。
同青蓮兩人一樣,也是被那衣裳吸去了目光,這般看下來,顏汐也便懂了。
桃紅發疑:“怎麽是黑色的?三件又是何意?我們家小姐,不穿黑色的衣服!”
送衣的婢女直言:“另外兩件是你與青蓮姑娘的。”
與顏汐所料一致,若沒猜錯,那厮今日便要施那下一步動作了。
“換吧。”
顏汐開了口,桃紅也便不再多言,同青蓮一起過來,扶着小姐下床,洗漱穿衣。
梳妝之時,沒用他的人多言,顏汐便告知了青蓮倆人。
“同她們一樣。”
倆人皆怔了一下,但轉瞬也便都明白了,為小姐束了頭發。
待得好了,自己二人也換了衣裝,換了同小姐一樣的發髻。
換句話說,皆變得和那監着她三人的幾個殺手一個模樣了。
不止,桃紅青蓮倆人被拉到了銅鏡之前,化妝易容。
顏汐亦然。
至此,誰人想不明白都難。
今日,陸執要将她三人送出長安城。
一切上午便已準備就緒,但到了下午方才出行。
顏汐被扶着上了馬車。
馬車之中頗為寬大,倆倆相對,能坐一十二人。
她被兩個女殺手夾在中間,青蓮桃紅倆人也是。
這六日,顏汐已經大致知曉,外頭士兵找人,拿着的是桃紅與青蓮的畫像。
雖然長安城并無人認得她,但為她名聲,陸伯伯還是沒有将她的畫像露給人瞧,也自始至終皆未說是她丢了。
即便是如此,陸執也讓人給她化了妝,可見他心思之缜密,且是勢在必得,吃定了她,已牢牢地把她攥到了掌中。
馬車駛動。
行到城門之時正好黃昏。
前邊一衆馬車順次排開,等待檢查。
小姑娘仔細着外頭的動靜。
間或是士兵的吆喝、馬蹄嘚嘚與嬰孩的哭聲,除此之外旁的倒是都不明顯了。
但眼見着鄰近排到她所乘之車,外頭突然變得肅然了起來。
幾個士兵高聲拜見:“程副将!”
也是這聲“程副将”後,顏汐的手被身旁的一名黑衣女子輕輕摁住,繼而人在她耳邊說了話:
“顏汐小姐,跟着主人到了淮南道,你就等同于是那淮南節度使夫人,不比做江家兒媳好?阿泰小哥就在城外,已經等顏汐小姐多時了,顏汐小姐就快能和他團聚了...”
這話是明晃晃的威逼加利誘。
她敢說,便是陸執事先交代她說的。
為她化妝的目的怕是也正是在此。
那程副将,姓程名北冥。
顏汐小時便有耳聞,常聽爹爹提及。
既是陸伯伯的事,也多半就是他了。
其鐵面無私,為人耿直,是個百戰不殆的悍将,且生平只效忠一人。
據說便是連李胤都不能百分之百地左右了他。
曾經,那個人是晟王李晏。
現在,就是陸伯陵。
陸伯陵大抵會把她的畫像給他。
他,大抵是也不會管這車的主人是誰。
所以,這大概是她唯一的機會。
思及此,且不知是不是她的臉色有什麽變化,亦或是巧合,身旁那女殺手又開了口。
“顏汐小姐,萬萬莫要沖動,還望小姐三思後行,主人料事如神,大勢已去,你鬥不過他的。”
顏汐知道她鬥不過他,但聽得殺手這話也還是很氣。
正當她要回口怼她兩句之際,外邊突然響起了個聲音。
“程副将。”
小姑娘的心頓時一顫。
因為那聲音她簡直太過熟悉,正是陸執。
顏汐倒抽一口冷氣,凝神朝外聽去。
只聽陸執道:“好巧,程副将也恰巡到此。”
程北冥恭道:“陸世子...”
陸執:“可有疑似?”
程北冥一絲不茍:“尚未發現,但末将已經吩咐下去,嚴查出城車輛,尤其女子,身高體量瘦弱的男子也要詳查,更要防範,有無易容者!”
陸執:“程副将心思缜密,軍紀嚴明,辛苦了。”
程北冥:“應當的,陸世子亦然,天這般晚了還來巡視。”
陸執嘆息一聲,聲音壓低:“不瞞程副将,自妹妹失蹤,我茶飯不思,已失眠數日,惦念的很...”
程北冥也嘆息了一聲:“陸世子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兄長!”
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好兄長!
顏汐聽到此不覺間拳頭都硬了。
但她不信他只是來同他說話,程北冥不走,這一車的女子,必然會被他叫下來挨個詳查。
然程北冥忠于陸伯陵,陸伯陵的話于他而言猶如聖旨。
其一絲不茍,尤其如此巡查時刻,也不可能被陸執喚走。
顏汐心口狂跳,自然迫不及待被他截下,這般思着,外邊沒了聲音。
小姑娘驟急,也好奇,當即小手便掀開那車簾朝外張望了去。
然,一下子被女殺手截住。
但即便如此,短短須臾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外頭:
陸執微微低頭在程北冥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麽。
程北冥頃刻間臉色大變,渾身顫抖,虎目睜圓。
八尺男兒,一個鐵铮铮的漢子竟是眸中閃過清泉,猩紅了眼睛:“當真?”
而後,顏汐便見陸執輕拉着他,去了一旁。
也恰在這時,她所在的馬車行到門口...
顏汐身子很明顯地向前一動,小心口狂跳的不行,被女殺手一把壓下。
“顏汐小姐要幹什麽?”
她要幹什麽?
她想知道陸執和程北冥說了什麽?
到了眼前的希望,就這麽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