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父子(上)

第65章 父子(上)

他話說完, 一把把人拽了起來,攬腰扛在肩頭。

與他相比她太是柔弱。

倆人力量懸殊,顏汐什麽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瞬時花容失色,更急促地喘息,唯不斷掙紮。

“陸執,陸執!你休要如此,大勢已去!放了我,也放過你自己。結束這場鬧劇,別再錯下去!”

然, 那男人如何肯聽她的話,三兩步已将她扛出卧房。

外邊的婢女早已退至一邊,一片死靜,人人低頭, 無人敢動。

月洞門門外, 一頂小轎剛被擡至。

陸執把她甩入轎中。

顏汐得了喘息,當即便欲起身。

但只須臾之間,不及站起, 一聲輕吟, 毫無反抗的餘地,被那男人單手壓肩, 一把摁下。

陸執接過小厮遞來的絲帶, 三兩下,又将她綁纏在了小轎之中,用絲帕堵住了嘴。

顏汐心口不住起伏, 喘息急促,再發不出半絲聲音, 美目與他直直相對。

轉而,她便眼睜睜的看着轎簾落下,那男人狠厲陰沉的臉被簾幕擋去,接着,身子微微一晃,轎子被人擡起。

那擡轎之人行的極快。

她心口狂跳,心弦緊繃到了極致,動不了,亦發不出聲音,更不知道事情将會如何,自己将會如何,陸執好像瘋了!

******

天空漸暗,墨雲翻滾。

小轎被從後門擡出,一輛馬車已到。

幾名女殺手将顏汐從轎中解下,帶上馬車。

上了那車後,她雖未再被綁到坐位之上,但身邊各坐一人,将她死死看住。

她半絲聲響弄之不出;半分花招耍之不出,已插翅難飛,甚至後半生的命運...

顏汐有種預感,她再難見天日,再難有自由,眼下的全部希望皆在陸伯伯身上。

除了賭陸伯伯贏,她已別無他法...

******

塵土飛揚,天際暗下,明明正午,卻好似鄰近黃昏了一樣,天壓得很低。

陸伯陵共計攜帶八百精兵,人面色寒過深冬臘月的霜雪。

揚州城門近在眼前,立在巍巍赫赫地蒼穹之下。

臨近,百十來帶刀護衛早已警惕起來,兩兩相立,齊齊擡臂交錯,擋住去路。

為首将領揚聲:“前方何人?”

陸伯陵勒住缰繩,一張沉的駭人的臉面直直望向那為首之人,威嚴肅穆,讓人不寒而栗。

他沒答話,身後近衛揚聲道:“此乃尚書令寧國公陸大人,你們節度使的尊父!還不快快退下,讓路!”

為首将領聽罷,與那副将領微微對視一眼,未動。

“國公大人?”

不信之意頗為明顯,轉而直言:“節度使并未傳令末将等人國公大人将至,汝等攜帶兵馬武器,恕末将在禀明大人,獲取軍令之前,不能允汝等入城。”

陸伯陵一言未發。

那為首将領接着便回頭喚了人,前去城中禀報。

他的話仿是剛說完,小兵還沒待走,後邊城門之外便突然傳來了一陣子馬蹄之聲。

衆人回頭尋望,瞧得一清二楚,前來之人膚白俊朗,龍姿鳳章,正是節度使陸執。

他面色如常,瞧上去一貫的斯文,揚鞭催馬,身後幾十個士兵跟随,直奔城外,朝着寧國公迎來。

人尚未接近,聲音已出,面上見笑,帶着幾分激動與欣喜,揚聲喚了出來。

“爹!!”

轉眼,已至陸伯陵身前,勒住缰繩,翻身下馬,靠近而來。

陸執面上含笑,立在父親馬下,從容不迫,微微擡頭,言語很是親昵:

“爹前來揚州,怎麽都沒提前跟兒子說一聲,兒子...”

話方說了一半,一聲脆聲聲的巴掌聲響起,陸伯陵擡手便打在了陸執的臉上。

四下空氣瞬時凝結,他人皆低下了頭。

下手不輕,陸執被別了臉,然那抹笑容依舊。

他的表情半晌未變,氤氲晦暗的眸子中依然含着笑與讨好的敬意。

轉而,仿若是過了良久,他方才轉回了頭,再度擡首看向坐立在馬上的陸伯陵,态度依舊,謙和恭敬,只是情緒比适才略低了些。

“兒子有罪,不知父親大駕,有失遠迎,着實...”

依舊,話語方才道了一半,那第二聲巴掌聲響起。

陸伯陵冷着顏面再度動了手。

陸執別開臉面,吃了痛,扯唇閉眼,“嗤”了一聲,與此同時,聽見陸伯陵寒氣逼人的話語,只朝他道了兩個字:“人呢?”

陸執慢悠悠地将臉面轉将過來,第三次和他對上了視線,很是輕描淡寫地回口。

“什麽人?”

陸伯陵眼中仿若能噴出火焰,聲音低沉的不成樣子,狠狠地道:“你說什麽人?顏汐在哪?!”

陸執的臉不紅不白,人不急不躁,平常至極,緩緩斂眉,慢慢悠悠,很是無所謂的模樣:

“她不是從長安國公府跑了?”

“父親向兒子要人是何意?”

“兒子和她又不熟...”

“怎知,她在哪?”

陸伯陵額上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他,憤怒到了極點,接着一句話沒有,揚鞭抽了馬背,禦馬驀然前行,帶着人直接沖進了城。

八百人馬蹄嘚嘚,浩浩蕩蕩,相繼從陸執挺拔的身軀之旁飛馳而去...

轉眼,塵土飛揚,一行人馬轉瞬進了城。

陸伯陵擒了人帶路,一路直奔節度使府。

大門乖乖地打開,由着老爺進來。

陸伯陵直接騎馬入內,身後跟了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已下馬跑行,俱随着國公爺直奔汀蘭閣。

到了下馬,陸伯陵将缰繩丢給近衛,跨過月洞門便喚了出來。

“顏汐!”

閣中有婢女,小厮,芳草鮮美,花香怡人,小閣精致,處處精雕玉琢,從外便可看出,此乃女子居所。

“顏汐!”

陸伯陵再度喚了一聲,轉而便大步朝着房屋走去。

不及他走到,正房的門被人打開,兩名婢女,扶着個容貌昳麗,穿着華貴,年輕貌美的女子出來。

女子嬌嬌怯怯,見了他福身行禮。

“您是?”

陸伯陵看得清楚,姑娘年歲不大,十七八的模樣,生的甚美,然美歸美,年輕歸年輕,但哪裏是顏汐?

正在這時,見那女子的視線,怯生生又嬌滴滴地朝着月洞門口望了去。

陸伯陵回頭就看到了陸執。

陸伯陵喘着粗氣,事情至此自然也沒什麽不明白。

他已經把人弄走!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已經敗露,他還在一錯再錯!執迷不悟,不肯放人!

男人三步并做兩步奔至陸執身前,一把拎起他的衣襟。雖不及他高,卻是武将出身,身子骨健壯結實,強勁有力,一把便把陸執抵在了他身後的牆面之上。

陸執絲毫沒有反抗,随着他拎着他的領口,微微仰頭,态度輕描淡寫,無波無瀾。

與他的鎮靜恰恰相反,陸伯陵的眼中能噴出熊熊烈火一般,死死揪着他的衣服,逼近而來,寒聲冷聲,壓着聲音,喘息越來越重:“你知道當年我為了保住她擔了多大的風險!你知道我和她爹是什麽交情!你都知道!卻做出這種禽獸不如之事,事到如今,還在執迷不悟!我問你,人呢!!”

“什麽人?”

他仰頭,垂眼,平淡的仿若在說家長裏短,微微挑了下眉頭,在和他明目張膽地裝糊塗!!

陸伯陵沉沉地喘息,狠狠盯着他,事已至此,還能指望他主動交人?

他是鐵了心了!

陸伯陵一把将人甩到一邊,松開他的衣襟,打他的功夫都無,揚聲喚了人來。

“傳我命令,即刻封鎖揚州城,把他給我綁起來!你給我等着!”

他說着轉頭盯向陸執,那最後一句明顯是對他所說,言畢大步出了月洞門。

前腳剛走,後邊便進來他的四名護衛。

“世子,得罪了。”

陸執站直身子,慢條斯理地理了理亂了的衣服,眸色依然幽暗,深不見底。

他面無表情,修長的手慢慢攥了攥,負到了背後。

護衛四人将他捆綁了起來,關到了他的房中。

寝居之外,他的人已全被撤掉,皆換做了寧國公所帶之人。

房門上鎖,“嘩啦”之聲響在耳邊。

陸執不疾不徐地到了卧房,上身受縛,躺在了床榻上,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定在了床頂的镂空花紋之上...

********

陸執也在賭,賭陸伯陵找不到顏汐。

終究是他爹,陸伯陵豈會對他半絲不了解,又如何看不明白!

陸伯陵所帶人馬不多,就是怕給他提前發覺。

進了淮南道後,為掩人耳目,陸伯陵所擇道路皆為隐蔽之路,八百人甚至四四分行四次有餘。

府上他養了個姑娘的痕跡尚沒功夫清除,他随便找了個女人塞進去頂替,也證明着人剛被他弄走不久。

若沒料錯,就在這揚州城。

陸執打着什麽主意?

知他人少,賭他找不到人。

他能在揚州停留多久?

五日十日,半月最多,一直找不到人,他不可能一直停留于此。

而這五日十日,他寧可被囚,和他硬耗!

陸伯陵的怒氣已經到了極點!

*********

顏汐坐在馬車之中,尚未跑出多久,便聽到了騎兵入城之聲。

她美目驟然睜圓,掙紮起來,然于事無補,半絲動彈不得,自然也根本叫不出聲。

轉而馬車又跑了半個時辰,她已不知自己到了哪。

這時窗外有馬匹靠近而來,旋即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寧國公封了出城的門。”

顏汐心口狂跳,聽得這一消息,整個車中無疑就她一人甚喜。

出不了城,意味着她們無法把她送到玉莽嶺。

只要不去玉莽嶺,她人在揚州城中,便還有一線希望。

車中女殺手回了那外頭的男殺手之言。

“知道了,主人如何吩咐?”

外邊之人便就兩個字:“東城。”

言畢,揚鞭催馬離去。

顏汐接着便感到了馬車加快了奔馳...

行了大約一個時辰,馬車停下,有人扶了她出來。

所到之處,觸目所及,乃一片廢墟,四處皆是破爛的荒宅。

然這幾人便引着她朝着這荒宅的裏邊走去。

入了房屋,殺手點燃燭火,繼而接着,推着她到了一處暗道。

暗道下邊有階梯,顏汐一步步下去,終是停在了一道石門之前。

石門被打開,裏邊的燭燈被點燃,屋中的一切呈現在眼前,乃一處卧房。

說是卧房也不盡然,不過是有兩張床榻,床榻之上的被褥皆為剛剛拿來,尚未來得及鋪就。

女殺手之一上前,為她鋪了床,挂了簾幔。

另一個将她口中之物拿了出來,松開了綁在她身上的絲帶。

“小夫人先在此委屈幾日。莫要耍花招,此處方圓百裏皆無人,這石屋又在地道之中,小夫人喊破喉嚨上邊也不會聽到半點聲音,莫不如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休養...”

顏汐只瞧了她幾眼,一言未發,轉身去了剛鋪好的床榻上,坐了下。

她身子受縛幾個時辰,本就羸弱,着實累了。

“我渴了。”

顏汐沒回那女殺手的話,道了別的。

她當然不會白費力氣地大喊大叫,相反會保存體力,以備不時之需。

眼下陸伯伯就在揚州,想來節度使府中尋不到她,他便會在揚州尋,只消能再見陸伯伯,她就贏了。

女殺手給她拿了水來。

顏汐接過,接着什麽都沒再說。

夜晚很快來臨。

她躺在床榻之上,落了簾幕,轉身面向了床裏。

石室中看着她的殺手共計三人。

輪番值守,另外兩個倚靠在另一張鋪好的床榻上閉目養精蓄銳。

顏汐千思萬想。

想着她該應該如何自救。

眼下距離這場荒唐結束,只差最後一步。

她想了幾個時辰,腦中漸漸地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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