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衣人暗藏棺內驚聖女
第2章 .黑衣人暗藏棺內驚聖女
瘆人得很。
秦雪若的腿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顫抖着又離棺椁遠了些。
珨人信鬼神。
新喪鬧鬼也是不一定的事。
這聲音說起來也倒奇怪,秦雪若乍一聽是先入為主地覺得是有人在棺材裏用指甲狂撓的聲音,可轉念一想,能發出這般摩擦異響必然是個長指甲的人,禹應煥常年練兵作戰,斷斷不可能留長指甲。
還是說,自己棺內的夫君,被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換成了個女鬼了?
秦雪若被自己的猜想吓得眼皮子直跳。
心內默念女娲娘娘保佑女娲娘娘保佑。
帳內無風,燭火卻一跳一跳地蹦跶。
秦雪若的眼睛已然不敢往棺椁上落,盯着唯一帶來光源的燭火,仍是不住地頭皮發麻。
這燭火跳得……就像有什麽如風一般無形之物在旁……
難不成,是亡魂飄過激得燭火異動?
秦雪若越想越慌張,一骨碌爬起來,首飾環佩叮叮當當,擡腳一頭鑽出帳外。
冷月高懸,清風淩冽。
營帳隔音效果一般,然而帳內帳外仿佛是兩個世界,秦雪若一踏出營帳,便不再聽見異聲,一切都顯得那麽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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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夫人!”
門口有兩個守夜将士,是禹應煥手底下的百夫長辛乙與百裏赫,難得會為他的死亡真心傷心的人,二人正拄着長槍昏昏欲睡,聽到動靜便馬上清醒了過來。
秦雪若不知說什麽好,她暫且還沒适應這個稱呼。
百裏赫一張臉哭得一團污糟,年歲看起來比秦雪若還小些,極力顯出成熟可靠的模樣:
“嫂夫人何故深夜外出?可有缺什麽短什麽?”
守個夜能有什麽短缺的。
秦雪若看這二人懵懵懂懂的愣頭青模樣,知道真有個疑心他們也不是能好相商的,咽下滿腹恐懼:
“沒什麽,我出來透透氣……對了,你們可曾聽到什麽動靜?”
辛乙、百裏赫對視一眼,懵懵懂懂地搖頭,眼中滿是“單純”“無知”。
按理說不應該。
前半夜他二人低低竊竊刻意壓低聲音說小話,秦雪若在裏頭都聽清了個七八分。指甲劃棺之聲在暗夜中極其刺耳分明,二人卻一無所知,難不成這營帳的隔音是單向的?忒奇怪了些。
“沒事,我就随便問問。”
被夜間冷風一吹,秦雪若的頭腦清明了些。
四下一望,此間大軍駐紮,營帳重疊,有當值守夜的甲兵巡邏,每隔幾步設了照明的火臺,不說亮如白晝,至少在夜間是能讓人影動物照個分明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有鬼,辛乙、百裏赫也就在門口站着呢,她又不是沒長腿不能奔走呼救。
再說了,她秦雪若又沒做什麽虧心事,何必懼怕神鬼?
……哦不對,她為禹應煥的死狠狠雀躍了一番,算是很虧心的了,禹應煥若是個小心眼子的,化身鬼魂報複她也說不準。
總之,離天亮沒多久了,先安穩度過這一夜再說。
秦雪若深吸了幾口氣,和二人扯了幾句閑篇,變着法子想要打聽出戍北軍的些奇聞轶事,只看得兩個堂堂男兒垂淚說禹應煥過得凄苦不易,沒從憨包口中問出些什麽有用的,秦雪若便扶着鳳冠又搖搖晃晃地回去守夜。
燭火照舊無風自跳。
秦雪若長嘆一口氣,坐了大半夜,雙腿麻得快無知無覺,緩緩而立,點了三支香,又對着案上供奉的禹應煥血跡斑斑的甲胄與佩劍拜了又拜。
“未婚夫……啊現在成了禮,應該喚你夫君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呢因為不想嫁人受束縛,确實是為了你噩耗歡喜過一場,咳,不知者無罪嗎,我也不知道你過得這麽苦,所以你要是變成厲鬼索命,可千萬別來索我的命。唉你爹忒沒良心了,不像話,不過沒事,你的身後之事,我們水鏡族會為你撐得風風光光的哈……”
秦雪若邊拜邊碎碎念。
她從來沒有和死人單獨共處一室過。
心內還殘存着些許驚慌害怕。
羅裏吧嗦講了一堆的重點是,禹應煥的鬼魂千萬別來折騰她。
三拜完畢,秦雪若正欲起身,忽得脖子一僵,凝在案前。
眼光餘光一會兒移到甲胄上,一會兒暗瞥着棺椁。
甲胄透着腥氣兒,也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不對。
甲胄不對勁。
她守前半夜時無聊得緊,将帳內陳設一處一處地瞧了又瞧,紋飾圖案類的也記在心上,聊作打發時間捱過漫漫長夜之用。
連繡鞋上有幾朵花都摸了一遍。
禹應煥頭盔上的紅纓,明明是朝着東邊,在她和辛乙、百裏赫閑聊完回來之後,又朝向西邊去了。
必是有人趁着這個空當做了手腳!
或是在翻找些什麽。
此前的指甲劃棺木,也許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聲響,拿定了她一個女兒家會害怕離開,為他行不軌之事提供時機,一招調虎離山之計。
帳口有人時時把守未離寸步,若有旁人做些動作……便可能是與她一起同處內室!
帳內空曠得很,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便是……便是……
秦雪若的後背頓時竄起一片細密的冷汗,動物的本能告訴她已被卷入一場不明的危機之中。
她站直了身子,随即暴起拔出祭供着的禹應煥的佩劍,轉身疾言厲色,一劍劈向棺木一角,暴喝道:
“大膽!何人敢在此處裝神弄鬼!”
她這未婚亡夫的佩劍大有來頭,是三年前軍中比武魁首的彩頭,珨王親賜,名為“純闕”,削鐵如泥,吹毛斷發。禹應煥的棺木為百年梓木所制,堅厚無比,一劍下去,入木三分。
秦雪若不通武藝,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光憑蠻力劈砍,以至于劍鋒嵌入棺材邊角,秦雪若再想收力之時,劍還拔不出來了。
糟了。
其實這一劍下去她便後悔了,悔不該打草驚蛇。
無論埋伏在此的人是誰,是哪方勢力派來的,都只是趁她出帳時進行翻找,明顯來者也不想驚動了誰。
她若不聲張,尋個借口再出去避一避,這一茬便平平穩穩地過去了,發生了什麽都不與她相幹。
她這麽一動手揭開,逼得暗處的人現身,說不定正是為自己引上了殺身之禍。
然而開弓已無回頭箭。
秦雪若甚至沒有功夫在身上,屬實是被吓了許久神經過于緊繃,只想拔劍相對搶占先機。
如今劍卡在棺上,繁複的喜服之下藏了一瓶藥粉,除此之外沒有可以防身的東西,生生把自己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好在她的聲音夠大,守在帳外的百夫長聞聲按劍要進來。
百裏赫到底猶疑了一步,順帶在急匆匆要進帳的辛乙肩上一按:
“嫂夫人,可是進了什麽賊人?”
他心思重,想着男女有別,守夜只有新娘子做才恰當,不好冒冒失失地唐突了聖女。萬一是秦雪若睡過去了夢中念叨的呓語呢?
便是這一彈指的耽擱,來不及了。
秦雪若心中暗罵這個榆木腦袋。
随之,嚴絲合縫的棺材板子突然滑下,除了禹應煥那副了無生氣的屍身之外,還蹿出了個身量瘦小的蒙面黑衣人。
黑衣人一面從棺材中脫身,一面撒手朝秦雪若扔了什麽。
秦雪若舍不得放開唯一保命的利刃,身子後仰,堪堪避開那人扔過來的物什,手上經體重的一拉扯倒是把純闕劍拔了出來。
就是算不得優雅,力氣用大了,一個踉跄坐倒在地。
誰知,那黑衣人扔進來的彈丸将一落地,便起了陣陣白煙,一時間伸手不見五指。
短時間內秦雪若無法辨認是否有毒,寬大的袖袍遮住眼耳,屏息大喊:
“辛乙!百裏赫!快來啊!有賊人——咳咳咳。”
呼喊之後,到底吸了兩口白煙,嗓子登時火辣辣灼得痛。
聽到二人急匆匆沖進帳中的聲音,秦雪若稍稍放心,雙手握緊了純闕劍。
營帳空間不大,黑衣人顧得上殺人便顧不上逃,何況他蒙着面,秦雪若瞧不見他的面容,沒有一定要滅口的理由,水鏡族溝通神靈在珨國分量舉足輕重,未必會對秦雪若下死手。
好在白霧沒幾個彈指便消失殆盡,辛乙、百裏赫已提劍走上前來。
“嫂夫人,可有大礙?”
嗓子正疼着呢,秦雪若懶得講話,搖了搖頭。
秦雪若發髻散亂,坐在地上,門外的北方陣士兵聽聞騷亂,已在短暫的時間內集結完畢,點了火把,圍了營帳一大圈。
這兩個憨包不知道來扶一把的。
要別多嘴直接進帳,說不定能直接拿下賊人。
秦雪若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杵着劍正欲起身,卻從這個摔坐的角度看到了一抹瑩綠,幽幽地躺在棺材下的陰影裏。
站着瞧不見,坐地上才看得分明。
睚眦紋樣,睚眦怒目圓睜,好一塊精雕細琢的玉印。
秦雪若不着痕跡地摸到玉印,悄悄收到袖袍中,緩緩起身:
“有賊人,我沒大事,你問問你們老大有沒有事。”
白煙看來不是什麽劇毒,咽了兩下口水灼痛感下去了很多,秦雪若點了點下巴,示意他們去檢查禹應煥的屍身。
好一個地獄笑話。
“老大,老大,誰在你死了之後還折騰你啊。”
辛乙與禹應煥感情深,瞧見禹應煥的棺材大開,屍身歪在一邊,急忙撲上去。
禹應煥入館前,是被他們齊齊整整地收拾梳洗了一番,着了一身最精神的武裝,衣服的每一個褶子都被整理得一絲不茍,仿佛那個不羁勇将仍然在世。
可現下,禹應煥的腰帶都被解開了。
辛乙狐疑地瞧了秦雪若一眼。
不跟把憨包把話拆開來講是不行了,秦雪若揉着喉嚨,無奈道:
“我本一直守夜,忽然聽得棺材內有異動,提了劍想進行搜查,棺中一下子竄出了個蒙面黑衣人。後面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隐去了方才撿到玉印這段。
睚眦紋,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用。
她後悔聲張了,不如把此事壓下,就當是尋常的鬧賊。
百裏赫上手給禹應煥收整衣衫:
“賊人?什麽賊人,竟還要輕薄于我們死去的老大?”
秦雪若:……
禹應煥的手下個個都長着這般榆木腦袋,看來他帶兵的這些年,屬實是辛苦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