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赤狐小煥

第34章 .赤狐小煥

榻上有個醜不拉幾、扁扁的,禹應煥用廢舊不用的裏衣縫制的“窩”,窩中正卧着一只幾寸長、瘦瘦巴巴的小東西。

看到有人進來,先是聞到了禹應煥身上熟悉的氣味,開心地“嘤”了一聲,又發現了陌生的秦雪若,警惕地支起了身子做防備的姿态。

兩只黑眼珠滴溜溜地轉,靈動無比。

禹應煥俯下身對它張開手:“孩子,過來。”

聽到了禹應煥的呼喚,小東西不再顧忌陌生人,“嗖”的一下彈跳進禹應煥懷裏,口中哼哼唧唧地撒着嬌,像個小孩子。

秦雪若的心都快被它叫化了。

“這是赤狐?”

“嗯,我今日巡山的時候撿的,歪在路邊可憐兮兮的。北方雪地多以白狐為主,赤狐的毛色不利于隐藏,躲避天敵……我猜,它是被族群抛棄了。”

禹應煥順着小赤狐的毛摸。

他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不是什麽東西都往家裏撿,看到這只小狐貍,憐及己身,這才将它帶回來養。

小赤狐不大,遠離了族群饑一頓飽一頓,紅棕色的毛并不濃密,營養不良,沒有狐貍皮毛好看的光澤,臉頰瘦得像大老鼠。

倒親人得很,好像是心裏明白禹應煥是對它好的、救它的,纏着禹應煥不撒開,口中不住“嘤嘤嘤”地撒嬌。

“喂它吃了東西了嗎?”

“喂過小米粥,它太小了,等再長大些,再試着給它喂些碎肉。”

秦雪若看到小赤狐黏在禹應煥懷裏撒嬌打滾翻耳朵,心癢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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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摸摸它,可以嗎?它會不會咬我啊?”

“我幫你跟它溝通溝通吧,”禹應煥揉揉小赤狐的大耳朵,嘴角含笑,“小家夥,我呢是你爹,旁邊這位就是你的娘了,待會兒你娘摸你的時候,可千萬別咬她啊。”

原來這人說的“給他的孩子當娘”是這個意思。

什麽毛病啊,故意把話往暧昧裏說,引人誤會。

秦雪若一燥,小赤狐這麽惹人憐愛,她自是願意給它當母親的,試探着伸手去觸它的腦袋:

“小赤狐,我是你娘,別咬我啊。”

小赤狐極通人性,對于陌生人的觸碰很快就适應了,秦雪若輕輕點在它腦門上,沒敢使勁兒,它卻喜歡這位女子嬌軟柔嫩的手,主動拿腦袋去蹭她的手心,還順勢“嘤嘤嘤”打滾露出肚皮,是友好的意思。

“它喜歡我哎!”

秦雪若喜出望外。

小赤狐還挺有眼力見的,知道要對自己的新的娘親親近,拿下了娘親,就可以随便拿捏新爹。

沒有人會拒絕純潔自然生靈的示好,秦雪若忙輕手輕腳地把小赤狐搶到自己懷裏摟着,小赤狐也不掙紮,乖乖地咧嘴吐舌,好像是在對她笑。

“取名了沒有?”

“沒呢,等着你拿主意。”

禹應煥收養小赤狐還想到了秦雪若肯定會喜歡這些小動物。這裏的底色太沉重,有斷手斷腳的病人,權力的争奪與傾軋,需要一些純澈的東西舒緩舒緩秦雪若的心情。

秦雪若撓着小赤狐的下巴,發出悶笑:“叫小煥好不好?你的那個煥。”

“喂——你是在把我當狐貍養嗎?”好端端的人,才不想和一條狐貍共享名字。

抗議無效。

“就要叫小煥!你看它毛是紅色的,等後面長大了毛發蓬松了,肯定像一團燃燒的火。而且是你撿的,叫小煥多有紀念意義啊。”

“我可以不要這個紀念意義嗎?”禹應煥掙紮了一下。

“不行。叫小煥多好,我們等于是把你再養了一次對不對?小煥,小煥小煥。”

秦雪若興致勃勃地給“小煥”做着全身按摩,小煥被她伺候得很舒服,眯起一雙狹長的眼睛。

雖然很想說秦雪若提出來的是歪門邪道,但禹應煥還是被她的理由打動了。

他也撫上小煥的皮毛,喚道:

“小煥,小煥。”

撿到小煥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沒人疼沒人愛的他自己。

重新養一遍自己……對于他的誘惑力太大。

在愛的傾注下,他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是不是會更像個人。

這些時日,手下人對他更親近放松了,之前他讨厭的人似乎變得沒那麽讨人厭也沒有那麽讨厭他……是因為他變了?

瞧了瞧小煥的醜窩,禹應煥想把最好的衣服裁了給小煥作新窩。

想了想,他最好的衣服是一件狐皮大氅來着,不太好。

秦雪若捧着小煥,點了點它的鼻子:“小煥,我是娘親,旁邊這個呢,是你爹爹。”

給小動物當父母當得很從善如流。

明明知道這不是他們真正的孩子,禹應煥心頭還充斥着熊熊的暖意,流進了他的全身。有個“孩子”,成為一個生靈的父親原來是這種歡喜的滋味。

所以他的父親,怎麽能,怎麽忍心能遷怒虐待襁褓中的他的呢?

恨了很多年怨了很多年,禹應煥還是沒想得通。

生靈小的時候應該都挺可愛的吧?他也許和小煥差不多可愛?他總不能嬰兒時期也長着一張兇神惡煞的臉吧。

小煥聰明,他們一念叨這個名字,它便抖着耳朵回應。

秦雪若說要給小煥挂上長命鎖,刻上它的名字,或是挂着個小錦囊繡着他們的名字,免得小煥大了到處跑被不懷好意的人弄傷。

說着便把小煥往禹應煥手上一塞,翻箱倒櫃去尋陪嫁中适合給小煥佩戴的物什。

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塊銀得發亮的小巧長命鎖,拿來在小煥的脖子上比劃,居然正正好好,不顯大,也不會勒到它。

秦雪若歡喜地給它挂上長命鎖,小狐貍知道臭美,帶上了亮晶晶的物件,明白是得了好東西,邊“嘤嘤”邊張着嘴,似是在笑。

“小煥也太有靈性了吧。”

秦雪若親了親小煥的耳朵。

沒有異味,狐貍會清理自己。

禹應煥感嘆:“你居然還帶着了小孩子戴的長命鎖。”小小的一塊,雕琢着吉祥的雲紋,明顯不是成年女性的裝飾。

“咳,我娘給我收拾的,圖個好彩頭,她不清楚我不願意嫁人……就還把一些小孩子的東西預備上了呗。”

禹應煥悶笑:“那你把鎖給了小煥,我們親生的孩子戴什麽?”

“哎呀,總不會少了我們親生的孩子金銀玉器戴……不對,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和你生孩子呢!”

秦雪若再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又被禹應煥的話繞了進去。

這個人吶,三句話不離給她挖坑。

明擺着要逗她,看她羞惱的樣子。

秦雪若氣哼哼地捏他的臉頰:“就你這個樣子,我才不要給你生孩子。”

禹應煥反手握住她的手,小小的,輕而易舉包進了他的掌心:

“不給我生,能給誰生?”

秦雪若把認識的人在腦海裏過了個遍。

好像也沒有別的她願意長長久久生活在一起擡頭低頭相依為伴的人。

宣于岚之算一個,可她想雙宿雙飛的人明顯是姜故烨,秦雪若不會去懷疑她的重色輕友程度。

人這一生,和誰能不離不棄長相厮守呢?父母按照常理來說是要先走一步的。兄弟姐妹也會有各自的生活。

他們的婚姻是君命難違下的陰錯陽差,可是在日日夜夜的相處中,秦雪若反而習慣了和他一起的生活,喜歡他豐神俊朗的長相,看習慣了他不茍言笑發怒的樣子,也沒覺得那麽可怕了,甚至在他的氣頭上還敢出言安撫兩句,就像哄着炸毛的貍貓。

也喜歡他放手讓她懸壺救人,做真心熱愛的事情。

不知不覺地享受他對她病态般的依賴……其實,世家大族的接班人,個人的個性和特質沒什麽重要的,沒人在意沒人需要一個很鮮活的接班人,只需要一個角色,一個可以承擔家族榮寵前途的角色,至于是叫秦雪若還是秦冰若或者秦雨若都沒什麽要緊的。

一族之長的父親不會在意,族人不會在意,病人們更不會在意。

偏偏,在禹應煥的依賴中,她得到了只作為“秦雪若”的肯定和價值。

別人眼中的她不是她,還好,在禹應煥面前,她是她自己。

對于皮囊的欣賞、舒服自在的相處、對于依賴的享受,這能算是愛嗎?秦雪若不懂,不過她不反對抗拒和禹應煥順其自然地發展下去:

“生孩子太遙遠了吧……現在局勢還沒穩定下來,放不放你們回家都說不好呢。嘿嘿嘿,等你能離開軍中了,我帶你回水鏡族好吃好喝地給你養養,我聽母親說,夫妻二人都要好好地調養身子生出來的小孩兒才會聰明健康呢!我母親懷我生我前後,天天都會吃魚……”

一講到醫藥和養生方面,秦雪若就滔滔不絕。

禹應煥先是笑:“原來夫人計劃得這麽長遠,是我唐突了。”

一手攬着小煥,一手不老實想要攀到她身上去,秦雪若擡手打他:

“不許笑我,生孩子這是很嚴肅的事情呢!唉,我母親懷孕前後吃了很多很多魚,我還是沒有岚之聰明,以後岚之的孩子,會比我們的孩子聰明嗎?”

生孩子的事情還沒做過,話題到這兒了秦雪若又開始了暢想。想了個開頭,又記起以宣于岚之現在的身體狀況,加上避子湯的作用,恐怕很難有孩子,不免黯然神傷。

禹應煥瞧出了她情緒驟然轉變,忙調笑道:

“那你這麽說了,為夫到時候會好好吃個十條八條魚,不能讓你輸是不是?一定會生出個聰明的孩子。”

“嗯。”

秦雪若先是應,又慢了半拍紅了臉。

不對勁,怎麽做了夫妻,應允了一直将他帶在身邊,現又莫名其妙地許了生育之事?

秦雪若捋了捋事情的邏輯:“我發現我要少跟你說話,每次跟你聊天,就稀裏糊塗地許諾了一堆事情,這樣對我不好。”

“好好好,對你好的事,怎樣都可以,小煥的娘親。”

禹應煥托着狐貍頭言笑晏晏。不管怎麽說,他們現在也是有了共同的小孩了,不怕人跑掉。

秦雪若疼小煥疼得緊,睡覺時都要把小煥安置在頭旁邊,小煥也乖,不伸爪子。讓秦雪若更是疼愛有加,去傷兵營治療傷員都要将小煥塞到藥箱中随身攜帶,小煥乖,不叫不鬧,安安靜靜呆在藥箱裏,露出個機靈的小腦袋透氣。

秦雪若得意得不行,逢人便炫耀這是小煥,她新養的孩子,是只母狐貍,所以是她的女兒。

辛乙聽了,道:“嫂夫人,你起這個名字,我們也不敢叫啊。”

他想摸摸小煥,許是沒有動物緣,小煥一下子別開了腦袋,可把辛乙的小心靈傷了一下。

他們哪有人敢叫“小煥”啊。

還算有眼力見的。

百裏赫也笑:“那你們什麽時候生養個親生的孩子?”

怎麽一個兩個都喜歡問她這種問題。

秦雪若摟着小煥,頗為不屑道:“我不管,小煥就是我們親生的孩子。”

辛乙故意玩笑道:“行吧,等你們這孩子長大了,讓它來帶隊練兵。”

“辛乙你死了。”秦雪若擡腳就踹他。

小煥也“吱吱”叫着似是給母親助威。

經過他們的精心護理,短短幾日,小煥的毛發變得水量光澤,厚實了些,胳膊腿兒也長了二兩肉。

一雙眼睛更是靈動妩媚。

百裏赫感嘆:“難怪人們都說‘狐貍精’,狐貍長得是真招人疼啊。”

辛乙笑:“是你這條光棍一個人久了,才看只狐貍都眉清目秀。”

“你——你有本事現在就讨到個老婆啊!”

“沒事,等回家了,我讓老大作主,給我說個漂亮姑娘!”辛乙顯然是對禹應煥的能量寄予厚望。

殊不知,禹應煥本人也是沒有賜婚會光棍打到底的類型,給旁人說親?他沒這個本事吧?

秦雪若淺笑着帶着小煥到處轉悠。

回家。

她已經有幾個月沒回家已是想得慌,這一批的普通士兵們已經有五年沒有回過家了。他們的父母親人們還惦念着他們嗎?

惦念與否,即将湧起的風雲都不會就此消退。

望着連綿延伸的天脈,秦雪若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天脈的規律摸個透,從而應對寒浞與此相關的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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