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詭計暗害
第39章 .詭計暗害
“小王孫,我是該說你單純還是傻呢?你猜,是誰讓我給你下的毒?除了你最敬愛的父親,還能有誰?哦,你要不要去你父親面前問問他,為什麽要給你下毒?”
寒祺怒極,想要當場便和她打一架:
“大膽,信口雌黃,污蔑主帥。”
“是與不是,你親自去問啊。”紅羽巧笑倩兮。
無疑是要給寒祺混亂的內心再添一把火。
紅羽後撤的态勢明顯是不想跟寒祺短兵相接,寒祺不肯饒放了她,翻身下馬,長槍撒手,換為更适合近身作戰的雌雄雙股劍。
娈徹不在,她随身的侍從沒有能看得清局勢拿得定主意的,只得随她去。
紅羽不是沒膽子和寒祺交手,不過是有更深的謀劃。
人被憤怒沖昏頭腦時是沒有多餘的理智思考的,紅羽的第一步,就是要激寒祺方寸大亂不顧一切地和她動手。
見寒祺眼中熊熊燃起了怒火,紅羽興奮地舔了舔唇,拔劍迎了上去。
上鈎了。
兇獸出世,她已蟄伏得夠久,這次抓住機會她要讓珨人都死,珨國年輕一代的有生力量走向絕路,等于這個國家失去了未來。
其他士兵要來幫忙,寒祺惱怒喝道:“不許幫忙!我要親手制住這個惡徒!”
紅羽在寒祺眼中,不僅是給她暗中下劇毒的毒婦,挑起父女矛盾的野心家,更是搶走了父親所有注意力與信任的心腹。父親是個大英雄,本來是該她站在父親身邊的!
她從未和紅羽交過手,只知道寒浞的親衛個個武功深不可測,她要堂堂正正地單挑打贏紅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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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寒祺在戰場上歷練出來的正面相持的功夫不同,紅羽的武功路數詭異,步法奇妙,不說殺傷力有多強,往往每一劍都落在寒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紅羽好像懷揣着別的心思,且戰且走,往營地內移動,每次讓寒祺看到了擊中的希望,卻一沾即走,滑不溜手,如同一尾渾身都是黏液的魚。
像是在耍猴,耍着寒祺玩,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寒祺看得出她心存捉弄,憋着一口氣想要将她逼至角落,迫着她正面交鋒。
哪知,才将紅羽的後路封住,紅羽施展輕功,落在一方營帳的尖頂,挑釁地對她笑:
“王孫,怎麽,不敢追了嗎?”
除非有十萬火急的軍情要報,軍營中禁止縱馬疾馳、施展輕功亂竄,這是寒浞親自定下的軍規,寒祺有些許的猶豫。
禁不住紅羽的一再嘲諷,亦騰起相追,金戈碰撞。
紅羽有傷在身,逐漸不敵,寒祺仿佛看到了戰勝紅羽的希望就在前方,愈戰愈勇,卻沒當勝利在望的時候,紅羽又輾轉騰挪,換了位置。
她輕裝簡行,寒祺身上卻着了幾十斤重的铠甲,紅羽不顧會不會誤傷軍中士兵,寒祺卻愛兵如子束手束腳,幾番交戰,仍是被紅羽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追我趕,怄得不行。
寒祺一招一式的殺意更甚,直想一劍将紅羽劈成兩半。
是時候了。
紅羽眼睛一亮,把寒祺往校場的方向引,中間故意賣了個破綻,腰側的血肉被寒祺劃破。
寒祺摸到了紅羽的邊,只以為将要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将雙劍揮得虎虎生威。
紅羽再彈出兩枚生煙霧的彈丸,阻隔寒祺的視線。
寒祺不管煙霧刺鼻,記準了紅羽在煙霧升騰剎那的動作軌跡,進行了預判,成竹在胸地往紅羽即将落腳的位置使出蓄力的一劍——
滋。
利刃刺進血肉的聲音。
贏了。
寒祺還未一喜,卻聽聞她再熟悉不過的一聲暴喝:
“孽障!你要以下犯上謀反了不成!”
不對。
煙霧漸消,出現在寒祺眼前的,是她景仰的一張威嚴剛正的臉。
寒浞正着常服來校場低調巡視,姜故烨、禹應煥等人正驚愕地望着她,紅羽正不知何時躲在了寒浞的身側,露出了陰謀得逞的笑容。
而她的劍……淺淺地紮在了寒浞的肩膀上。
寒浞像頭被挑釁的獅王,拔出寒祺的劍,反手一甩,竟将寒祺連人帶劍甩在了地上。
寒祺恍恍惚惚,如墜冰窖,看着紅羽如蛇蠍般的身形,方覺得陷入了陷阱。
她手一松,雙劍“哐當”落地,她就勢磕頭拜道:
“父親!父親!孩兒是被奸人所害……”
想解釋,無從下口,衆目睽睽,她刺傷了主帥。
以下犯上,子女傷尊長,是大罪。
寒浞不想聽她的解釋,她的解釋在他眼中一點兒都不重要,寒浞氣急敗壞地揮着衣袖:
“快将這逆子拿下!拖下去關押!”
寒祺已包了滿眼眶的眼淚有苦說不出地望向姜故烨。
姜故烨不可能不管表妹,側出來跪下拱手,想替寒祺求情:
“主帥……”
才張開了嘴,胸口上結結實實地挨了寒浞一腳,氣血逆行,差點嘔出來一口血。
寒浞道:“反了,反了,你們都反了不成?還不擒拿逆黨?誰想跟着陪葬,不妨站出來!”
禹應煥最能摸得清楚寒浞的脾性,此時跟他逆着來,不過是增加無謂的犧牲品,救不了寒祺反而會搭上自己。寒祺是珨國唯一的王孫,就算行止有違綱常倫理,也不能被随随便便地處置了,必要上表告知珨王請求決斷,先行關押,便還是有轉圜的時間。
禹應煥上前一步,提小雞崽子一般提起虛浮無力的寒祺,應道:
“謹尊主帥軍令!”
寒浞滿意地眯起了眼睛。
再望向下意識想替寒祺求情的姜故烨,眸中閃過殺意。
他身邊發生的事情無論大小,都是對下屬的考驗和試探,從衆人截至目前的表現來看,禹應煥總是作出合他心意的選擇,是條好用的好狗,反倒內侄姜故烨,處處違背他的心思。不好用的兵器,丢了便是。
不過,他仍需要太子妃母族姜家的支持,是不是不太好和東魯翻臉?再一想,他連寒祺都動手處置了,還顧及外侄做什麽?下一個,便收拾了東魯的人,他要所有活着的人都對他俯首帖耳言聽計從。
禹應煥拎着心如死灰的寒祺,表面粗魯地将她往牢房一扔,臨走時,避着人,丢下點傷藥,低聲道:
“你撐着,娈徹他們馬上就回來了,肯定會想辦法救你。”
寒祺了無生機地拿着禹應煥給的藥瓶,苦笑着想——連一向不對付的禹應煥都瞧得出她是被算計的,都還會考慮到她的死活,她的父親,骨肉至親,為何會如此對她……
她流下兩行熱淚,伏在陰冷潮濕的地牢中,哽咽道:
“父親他,他為什麽會這樣……是被紅羽蠱惑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寒浞的假面正片片剝落。
禹應煥兩世為人,對于他的轉變早就有所防備和預料,根據結果倒推,才發覺寒浞的暴戾狂躁早就是有跡可循的。
不過,他也只是看得清楚,還沒想好在強權下保全自身的方法。
寒祺愕然。
言盡于此,他能搭把手的都盡量幫忙了,獄卒還不知道是哪頭的人,對寒浞的忠誠度如何,獄卒們漸漸靠了過來,禹應煥不便多言,對寒祺點了點頭步履匆匆地走出地牢。
這一世的寒浞,又開始了毀滅全天下的進程,怎麽不算一種執着呢。
禹應煥疲憊地閉了閉眼睛。
在那一重人間,寒浞将他利用到榨幹盡最後一點剩餘價值,再在混戰中拿他擋劍,再像丢垃圾一樣丢在了路邊。他孤零零地死去,并不知道最終的結果如何,無人問津憐憫地化作無名枯骨。
重生的這一世,他有了他的妻子,會不會,可以改變既定的結局?
想到秦雪若,禹應煥的雙腿又被重新地傾灌了力氣。
他要去路口等着她,翹首以盼,成了望妻石也無所謂,要第一時間迎她回來,告訴她也告訴自己,在此處,他們有個家。
正輕快地提起步伐,禹應煥卻被寒浞派來的使者攔住。
使者笑裏藏刀道:“禹應煥忠心耿耿,盡職盡責,主帥特設酒宴,邀請禹将軍共飲。”
其中的道理很簡單。
寒浞處置了唯一的親子,暫時出現了繼承人的空缺,所以得給有用且看起來忠心的人畫個餅,拉攏一番。
禹應煥今日表現得很亮眼,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寒浞的命令,少不了獎賞。
從前,禹應煥在旁人處得不到關懷和價值的肯定,也不是看不出來寒浞的虛假與利用,可人是脆弱且善于自己安慰的東西,就是會為了那點虛無缥缈不存在的東西豁出去,禹應煥總是拼了命地立功沖殺,得到了寒浞的提拔與獎賞,就有了真正在活着的感覺。
可是他現在累了。
他觸及到了真正的幸福和溫度,便發覺了幻象的荒唐與醜惡。
在秦雪若那裏,他不是工具,不是一條狗,是個實實在在的配得上塵世幸福的人,幸福也不需要來源于別人的施舍,很自然地會在兩顆心間流動與産生。晚來了二十多年的尋常溫暖,将他燒得快化了。
軍令不可違,禹應煥疲憊地閉了閉眼:“好,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