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只怪我自己”
第5章 第五章“我只怪我自己”
初一那年的暑假出奇地熱，不知道是害怕還在襁褓中的弟弟受熱，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爸爸終于給家裏裝了空調。而就在這個夏天，秦先生教會了我騎自行車。
他的暑假跟我的暑假是完全不同的，他的暑假安排了滿滿當當的課程，小提琴、圍棋和英語，只有周日才能休息。然而，這個唯一可以讓他喘口氣的周日，卻被我拉來教我騎自行車。
這個時候，他的唇邊已經長出了細細密密的絨毛，甚至我都能聽到他長高的聲音，每隔一周再見到他，他都仿佛變了一個人。但無論怎麽變，他還是會按照約定，無論多大的太陽，他都會在周日的上午來我家，在鋪滿青石板的巷子裏教我騎自行車。
他是個極有耐心的人，雖然嘴上會嫌棄我笨，但從來不跟我急眼，反倒是我，學不會怪他，磕着了怪他，摔了也怪他。他倒懶得跟我計較，只是湊過來查看我的傷勢，沒破皮就敷衍地替我揉一揉吹一吹，要是破了皮就扶我進屋消毒搽藥。
媽媽和爸爸，包括爺爺奶奶都極為喜歡他。當然，我也喜歡。畢竟，他模樣俊俏、性格乖巧、為人禮貌、學習優異，哪哪兒都挑不出錯來。跟他相比，我真的是劣跡斑斑。
學會騎自行車後，我跟秦先生約定要一起騎車上學，為此，他要提前二十分鐘出門，在我家的巷子口等我。當我看到巷子口穿着白色校服的他時，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我真的很幸運。
然而，只有那麽一瞬間。
初二的第一次月考接踵而至，秦先生不出意外地又是年級前三，而我，也雷打不動地在兩百名開外占據着一席之地。
緊接着就是家長會。上初中以來，都是爺爺來參加家長會，可這一次奶奶住院了，爺爺在醫院裏陪她，恰逢爸爸單位事少，于是他便來s了。
我站在教室門外，聽着班主任向爸爸控訴我，諸如上課開小差、考試時睡覺等等。爸爸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從教室出來後，雙眼瞪着我，聲音不大，卻格外地威嚴：“宋臻臻，回家後有你好果子吃！”說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噘着嘴跟他在屁股後面，妄想用撒嬌這樣的方式乞求他的原諒。秦先生在樓下等我，爸爸跟他打了招呼，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跟秦先生騎着自行車回家，我企圖把秦先生诓騙到我家去，否則，我一人回去面對爸爸，定會被劈頭蓋臉地教育一頓。他看破我的小心思，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誰讓你被老師抓到把柄？以我對表姑父的了解，只要你盡了力，他都不至于如此生氣。可偏偏你天資聰穎，腦筋靈活，卻不認真對待！他是氣你這個。”
我繼續求他：“你這麽了解他，那你幫我想想轍，否則我今晚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秦先生冷笑一聲：“我倒覺得挺好，讓你收收心。”說完，他快速蹬着自行車跑了。
那日的晚餐，氣氛格外凝重。無論爺爺奶奶和媽媽怎麽說，爸爸就是不讓我上桌吃飯，他們問及原因，爸爸一臉嚴肅又失望地說：“讓她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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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看向站在餐桌旁的我，我摳着手指，支支吾吾地說：“這次月考沒考好……”
我話還沒說完，爸爸就啪的一聲放下筷子，問：“是沒考好嗎？你是考不好嗎？”
爺爺趕忙攔着發作的爸爸，說：“哎呀，你讓她自己說，又打斷她。”
爺爺不說話還好，一說，爸爸便把矛頭指向了他：“爸，之前的家長會都是您去的，我不知道之前她老師有沒有跟你說過她平時的表現，如果有，你沒有告訴我和藝婉，這事您也有責任！”
爺爺心虛地偷看了我一眼，然後不做聲了。
媽媽連忙出來打圓場，說：“怎麽跟爸說話呢？你訓孩子就訓孩子，飯還是要吃的，吃完你再把她拎上去訓。先吃飯。”
見媽媽也不替我說話，我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可在爸爸面前我不敢放肆，所以只是又委屈又憤恨地用正常地音量說：“我就知道，你有了弟弟就不喜歡我了！”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上了樓，只聽到奶奶責備父親：“你說說你……”然後喊我，“臻臻啊，先吃飯，咱們不理爸爸啊……”
“餓一頓不會死！”爸爸的态度依舊強硬，我知道這一次我要完蛋了。
我背上書包匆匆下了樓，見我一副要離家出走的樣子，爺爺趕忙放下碗筷起身問：“臻臻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氣呼呼地說：“我去讓秦森幫我補課，行了吧！”
爺爺想上前上攔住我，爸爸拉住了他，說：“讓她去！”
我換鞋的動作一頓，陳姨上來哄我，我甩開她的手，氣沖沖地離開了家。當時的我并沒有想到，這個愚蠢的決定，會毀掉我的一生，會讓我爸內疚一輩子……
現在的我回憶起那天夜晚，依舊會恐懼和無助。沒有人能夠體會當時我多麽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不跟我爸承認錯誤，後悔為什麽要賭一時之氣沖出家門……但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就是後悔，因為後悔這個行為并不會讓時間倒退。
那晚，我一邊哭一邊騎着自行車往秦先生家去，快到秦先生家的時候，我撞到了一個男人。我連忙跟他賠罪，但是他罵罵咧咧，不依不饒，我從書包裏掏出錢包賠錢給他，他收了錢放進口袋，之後掄起拳頭将我打倒在地。
此時我離秦先生的家不足百米，那個男人把我拖進了旁邊滿是垃圾和尿騷味的小巷子裏，無論我怎麽掙紮、怎麽哭着求他，他最終都沒有放過我。他騎在我身上，脫了他滿是汗臭味的背心塞進我的嘴裏，像撕扯爛布條一樣輕而易舉地将我身上的校服撕爛。我用力反抗，他左右開弓，巴掌用力地扇在我的臉上，我整個大腦都被打得嗡嗡作響。
我當時甚至都沒有祈求有人能發現我，我只祈求他打我一頓發洩完就能放過我，可他扒開了我的校服褲。我滿臉淚水地搖頭求他，他左手鉗制着我的雙手，右手掐着我的大腿迫使我張開雙腿，他的左腿跪在我的另一邊大腿上，然後朝着我的身下吐了口口水……
強烈的撕裂感将我的身體貫穿，我聲嘶力竭地大聲呼叫，然而聲音被他塞進我嘴裏的臭背心吞沒掉了。他親我、咬我、朝我吐口水、扇我耳光……像對待一頭牲畜一般蹂躏我，踐踏我。而我，從劇烈反抗到筋疲力竭，最後心如死灰……若不是一個拾荒者經過并大叫了起來，我應該已經死在了那個夜晚。
我至今都不敢回想，後來秦先生看到我時，他臉上的表情。
那個男人倉皇逃走後，有人過來查看我的情況，之後，秦先生突然出現在了巷口，嘴裏大喊着“臻臻”。他在巷口停頓了幾秒，看到一旁我的自行車和書包後，才瘋了一般沖過來。他脫掉身上唯一的校服給我套上，替我擋住了巷子口看熱鬧的人的目光，懇求他們幫忙報警，而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如果這時能夠死掉，該多好啊。
我把手從我媽的手中抽出來，她卻又一把抓了回去。她用力抓着我的手，然後抱住我，說：“臻臻，媽媽知道你沒有忘記那年發生的事情，其實秦森早就跟我講了。”
我一時間并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秦先生跟她講了？講了什麽？
她繼續說：“你們結婚也快四年了，一直不讓他碰你，這算怎麽回事？你們是夫妻啊。”
婚姻裏不堪的羞恥感并沒有占據我的心頭，我反而有些釋懷。如果秦先生是因為這樣才出軌的，那麽至少，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原諒。
“要不是秦森跟我說，我都不知道你們之間一直是這樣的。臻臻，這樣對他不公平。”我媽撫摸着我的背，細聲細語地開導我，“媽媽知道那件事對你傷害很大，媽媽也知道，你沒有辦法完全忘記它，但至少，不要用它來懲罰秦森和你自己。秦森他很愛你，很在乎你，這你是清楚的。”
對啊，我怎麽會不清楚？這麽多年，他一直陪着我，保護我，照顧我，怎麽會不清楚呢？可正因為我太清楚了，才不願意讓他繼續承受沒有夫妻生活的婚姻。他值得擁有更好的愛情，更好的妻子，還有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可這一切，我做不到。
我撫摸着我的媽的背，她松開我，看着我的眼睛。
我說：“媽，我跟他的事，我們自己解決，你不要操心了。我知道他很好，也知道對他不公平，所以我們才要離婚。”
“可臻臻，如果跟他離婚了，你怎麽辦？”我媽語重心長地說，“秦森這麽好的孩子，你不會遇到第二個了。”
我抿了抿嘴唇，說：“我已經想好了，離婚之後我一個人過。我不需要婚姻，婚姻給我帶不來什麽，我也給不了婚姻什麽。”
“你在說什麽傻話？”她用力抓着我的手，“我和你爸爸年紀都大了，你還要我們操心嗎？”
“媽，你們操心操心宋琤琤吧，他正值青春期呢。我的事情，你們不要管。”
聽我這麽說，她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臻臻，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和你爸爸？”
我搖搖頭，說：“我誰都不怪，我只怪我自己！”
那件事，除了怪我自己，還能怪誰呢？
哦對了，還能怪那個被我撞到的男人，可如果當年我不那麽任性，那麽一切就不會發生，所以，歸根究底，還是我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