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對你們又愛又恨”
第20章 第二十章“他對你們又愛又恨”
賀醫生的話就像一枚從天而降的炸彈,我和秦先生都被炸得一頭霧水。而她像算定了一樣,從口袋裏掏出消毒藥水、棉簽、創可貼等醫用品,說:“或許,你們應該先清理下傷口。”
就這樣,我們又回到了秦家老宅。
秦先生幫我處理腦袋上的撞傷時,發現了我脖子上的咬痕,于是問我:“他咬你了?”
我心虛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正面回答他。他滿臉怒氣準備找方燃算賬,可正在給方燃上藥的賀醫生卻說:“你先別急,待會兒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
秦先生壓着心底的怒氣繼續給我上藥,我看着他嘴角的淤青,問他:“痛嗎?”問完我才發覺我真是又傻又矯情,都腫起來了,能不痛嗎?
他也沒有回答我,而是幫我吹了吹頭上的傷,又給我的脖子消毒。
一旁的方燃傷得更厲害,臉已經腫得像個發面饅頭,鼻子還在流血,嘴裏也出血了。賀醫生對秦先生說:“你下手可真重。”
秦先生冷冷地說:“我現在恨不得再打他一頓。”
我按住他的手,說:“我沒事的。”
秦先生似乎驚訝于我能說出這四個字,在我面前蹲下來看着我的眼睛,說:“對不起,我應該送你回去的。”
誰想到賀醫生居然笑了,嘆了口氣,說:“還好你沒送她,否則,這個計劃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了。我可是在外面等了好久,好在沒有白跑一趟。”
“計劃?”我和秦先生異口同聲道。
賀醫生一邊替方燃處理傷口,一邊說:“要不怎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三個人,一個個的問題都很嚴重。”他頓了一下,對秦先生說,“秦森,尤其是你。”
聽她這語氣,她和秦先生應該是認識很久很久了。我看向秦先生,他低下頭,将我的手握在他的大手裏。
賀醫生繼續說:“你們三個人,方燃是最早來找我做心理咨詢的。”她看向秦先生和我,“然後是你來找我咨詢你妻子的一些情況。宋小姐,你之前跟我說你的先生出軌了,該不會,你以為那個人就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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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眼秦森,不知為何他臉上有一絲笑意,我羞愧地低下頭,他的手拂上我的後頸,輕輕地摩挲着。
“不過要我說,方燃這個人确實有點讨厭。”賀醫生笑得意味深長,“不過,你們兩個人對他也并不了解。”
她坐下來,慢慢說:“他這個人,對別人都很好,唯獨對你們兩個人是又愛又恨。”
“我看他對我們只有恨!”秦先生斜視着他,仿佛要把他千刀萬剮了一樣。
“這便是你對他的成見。”賀醫生還想替方燃解釋,然而方燃拉住了她的手,聲音模糊不清地說:“別說了,賀醫生。”
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我身邊的秦森,說:“你說得沒錯,我對你們只有恨!”
說完,他拿起外套走了出去,賀醫生想站起來留住他,但最後還是任他去了。
他走後,秦先生又迫不及待地追問:“所以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的事情,他是從你那裏知道的嗎?”
賀醫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說:“我們是有職業操守的,我從未主動向他透露出半個字,是他自己發現的,之後也是為了給你們做治療,我選擇了與他合作。”她頓了一下,一邊回憶着一邊說,“大概三個月前,他來到心理咨詢中心,那天是我接待的他,于是他成了我的病人。他跟我說了他的身世,還說長久以來一直都被一些夢所困擾。”
聽到夢這個字,我下意識地想起他跟我說他總是夢到我,于是我問:“夢?什麽夢?”
賀醫生有些尴尬地說:“一部分是關于你的,宋小姐。長久以來,他一直夢到他對你進行暴力侵犯。”
聽到這兒,秦先生坐不住了,握着我手掌的手也突然用力收緊,我吃痛地叫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他跟我說,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從那時候開始就經常夢到你。但那個時候的夢很單純,就是簡單的春夢。後來,當他從他父親口中得知你十三歲那年的遭遇時,那個夢裏便多了一些暴力成分,之後由于你們的關系越來越差,這個夢的也變得越來越……怎麽說,他似乎把自己代入成了那個侵犯你的人。現實生活中他因為喜歡你卻得不到你的喜歡,甚至被你厭惡,所以他對你的喜歡成為了一種執念,他喜歡你,又讨厭不喜歡他的你,于是夢裏他便用暴力強行得到你。”
她的這段話像繞口令一樣,聽得我雲裏霧裏的。
秦先生難以置信地問:“你确定這不是心理變态?”
“哪有那麽嚴重?”賀醫生說完又清了清嗓子,“不過,如果再不治療,确實可能會造成他心理扭曲。這些年,他一直被這個夢困擾。而且,不止這個夢。”
她的目光看向秦先生的臉,繼續說:“他還會夢到你。”
“夢到我?”秦先生更加驚訝了。
“你別想太多啊,夢裏他可沒對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沒想到這個時候了,賀醫生還有心思開玩笑,見秦先生一臉嚴肅,她幹笑了兩聲說,“他總是夢到他和你兄友弟恭、和平相處,然後又因為宋小姐大打出手,最後彼此厭惡。”
“我跟他兄友弟恭?他倒是想挺好。”秦先生冷笑一聲,雙眼通紅地說,“一想到他一直以來在夢裏對臻臻做那些事,我恨不得現在就去扒了他的皮!”
賀醫生連忙安撫他:“做夢這種事,人無法主觀控制的。這是他潛意識在作祟。”
秦先生氣得不行,我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手裏。他看着我的眼睛,然後擡起手摸了摸我的嘴s角。
“所以我才說,他對你們兩個人是又愛又恨。”賀醫生的語氣中夾雜着一些無奈,先對我說,“她對你的愛是純粹的男性對女性的喜歡和占有,對你的恨……”她轉而面向秦先生,繼續說:“是因為你的關系。”
我和秦先生互相看了一眼,腦子更亂了。
賀醫生解釋道:“因為秦森不喜歡他,你也跟着不喜歡他。他反過來嫉妒和恨秦森,順帶着也恨你。”
過了好久,秦先生才捋清楚這層關系,皺着眉頭問:“他幼不幼稚啊?”
“诶!別忘了,當年他才十五歲。”賀醫生提醒道,“所以,這就是根源所在。他一直被十五歲的自己困住了。而你們夫妻倆,有同樣的心病,都被十三歲的自己困住了。”
我和秦先生再次互相看了看,這一刻,我明白了賀醫生的話,我也從秦先生的眼中知道他也明白了,但我不明白為何秦先生也被十三歲的他困住了。
賀醫生大抵是看懂我們臉上的表情,說:“看來你們明白了。”
我發出疑問,指着秦先生說:“他為什麽也會……”
賀醫生看着我,坦誠地說:“因為你。”
我不解,賀醫生解答了我的疑問:“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怪自己那天沒有陪你回家面對你父親的指責,這樣或許你就不會賭氣離家出走,更不會發生那件事;也怪自己在接到你媽媽打來的電話時,沒有第一時間找到你,沒能阻止那件事的發生。他在怪自己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受到了傷害。”
她語氣深沉,我聽完,看向秦先生,而他滿臉內疚,早已濕了眼眶。
看到他那雙噙滿了淚水和愛意的雙眼,我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哭了起來,反複跟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從來沒有為你考慮,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因為這件事自責這麽多年。”
他的聲音也帶着哭腔,在我耳邊說:“不,臻臻。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沒能好好保護你。我沒用!”
賀醫生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說:“好了,都不要怪自己了。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那個男人。在悲劇發生的時候,我們總會想要找一個人去指責,當找不到這個人的時候,往往就會指責自己。你們就是這樣。這種自責其實是沒有意義的,它會成為我們的心病。”
秦先生擦了擦淚水,問她:“所以今晚發生的事情,是你和方燃策劃好的?”
賀醫生點點頭,說:“今天這出戲,其實不算戲。方燃看到你來找我咨詢,之後又知道你把我推薦給了宋小姐的母親,讓她指引宋小姐來我這裏後,他來關心過你們的婚姻問題。我給宋小姐和你制定的治療方案裏,本就有情景再現這一條,但當時我還沒想好怎麽實施,讓誰來扮演侵犯者。後來,方燃給了我這個建議,思索再三後我才答應他。”她轉而對我說,“其實今晚,他是真的在釋放自己,從而實現夢中對你做的一切,只有這樣他才有可能擺脫夢魇的困擾。借此,他也在幫助你們,幫助你們直面十三歲那晚的自己。宋小姐,只有直面那晚的自己,你才能真正擺脫你的噩夢,淡忘那個侵犯你的男人,從而逐漸擺脫他對你的影響。秦森,你只有拯救了十三歲那晚的宋小姐,你才能拯救現在的你,不然你會一直陷在自責裏。”
她頓了一下,繼續說:“所以我說,他對你們又愛又恨,我覺得你們還需要感謝他。他其實并不壞,只是無法擺脫十五歲時對你們産生的那股恨意,以及,他也想和你們好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