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方燃番外3
第39章 方燃番外3
讓我始料未及的是,蘇曉原諒了我,她還說:“這樣我就不用擔心我們的家境差距過大而有壓力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閃閃發光,就像一頭純真的小鹿,我忍不住親吻了她。
我跟她制定了很多目标,考哪所大學,學什麽專業,都一一規劃好了。為此,我們互相取長補短,甚至幾乎每個周末都會約好一個地方一起學習,然而,就在我們快要高考,實現我們的目标之時,她永遠地離開了我。
高三體能測試那天,她倒在了 800 米沖刺的跑道上,然後再也沒有醒來,而那個時候的我,正在另一個操場上奔向我 1000 米的終點。我滿心歡喜地想跑過去告訴她,1000 米的測試我幾乎拿了滿分,然而,我只看到了一群亂鍋上的螞蟻。
我看着校醫給她做心肺複蘇,而老師只是一個勁地讓我們遠離現場,我像個毫無用處的木頭人被推搡着遠離了她。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她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 18 歲那年的初夏,我也因此學到了一個詞語:心源性猝死。
為了讓我們從蘇曉的死亡中走出來,也為了不讓此事影響到我們高考,學校專門請了心理學專家來給我們做心理疏導。不知道為什麽,我似乎并沒有因為她的離去而受到影響,我只不過是又回到了以前而已,甚至在高考的時候我都格外冷靜,我只是一心想着,她去不了的學校,我一定要替她去看一看。
高考結束後,秦森哥和那個男人又發生了争吵,最後,為了拿到戶口本和臻臻姐結婚,秦森哥不得不答應買一套房給我和那個男人。這時候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當年那個男人帶我回來,并不是良心發現想要照顧我,他不過是把我當成了他和他的那個優秀兒子争奪家産的籌碼。
當年,秦爺爺查出了胰腺癌晚期,本就時日無多。他之前就肆意揮霍秦爺爺積攢下來的家業,之前也發生過父子分崩離析的事情,所以,他為了秦爺爺死後能拿到更多的遺産,才會突然答應我媽照顧我。他以為秦爺爺會念在我是他兒子的分上,無論如何也會給我一份遺産,這樣因為我未成年,那份遺産則會理所當然地被作為監護人的他監管。可誰能想到,秦爺爺根本不認我,即便是人已經奄奄一息了,腦子也還十分清晰,沒有讓那個男人得逞。
或許是看我考上了好大學,又或許只是為了拿到戶口本和臻臻姐結婚,那套房子最終是以我的名義買的。秦森哥把房産證交給我的時候,破天荒地對我說了這樣一段話:“這是你能從我這裏,從秦家拿到的唯一的東西。他是個什麽東西你應該很清楚了,你好自為之吧。”
上了大學後,那個男人的生意又出現了問題,甚至有一年的春節,他喝醉了找我要錢,不僅要這幾年他給我的錢,還要我媽留給我的錢,甚至還要求我把房子賣掉。我雖然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得秦家的任何東西,但我也不是傻子,我要活下去,我要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容身之所,我要有我自己的家。
而這套秦森哥給我的房子,就是我的家。
我把這幾年他給我的錢還給了他,我和他也徹底兩清了。這時我也徹底清楚了,秦森哥再怎麽厭惡我,最起碼也曾為我考慮過。而這個身為我生身父親的男人,從始至終都只為他自己考慮。
後來我不再回秦家的那套宅子,我也不再和那個男人聯系。好在,我媽給我留了一筆錢,足夠我四年大學的學費。我把房子租了出去,也算有了一筆收入。
大一的寒暑假我租了個小單間,順便接一點活兒,剛開始是到麥當勞打工,後來運氣好,接到了英語輔導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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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試圖讓自己的日子變得充足,這樣就沒有時間想東想西,晚上也能睡得更沉。然而,蘇曉時不時會出現在我的生活裏,有時候她與我擦肩而過,我回頭看去的時候,發現是別人;有時候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喊我,我努力地想尋找她的身影,可怎麽都找不到;有時候她會突然坐到我身邊,我想去觸摸她,她又瞬間消失不見了。
可她從未在我的夢中出現過。
這種強烈的幻覺讓我無法專心生活,我不斷地告訴自己,她已經死了,那些都是假的,可她還是會出現。
有時我會莫名其妙地想哭,可怎麽都哭不出來。我抽自己耳光,冬天把自己泡進冷水裏,用塑料袋套住腦袋,服用大量的褪黑素……我不斷地折磨自己,讓自己疼痛,甚至想讓自己死去,可結果只是讓我變得越來越麻木。
我去看了醫生,醫生說我有中度抑郁,真是笑死人了,我這麽一個自私、陰險、心理變态的人,怎麽可能抑郁?我只是被蘇曉折磨得快瘋掉了而已,我這樣跟自己說。于是,我迫切地尋找一切方法讓自己忘掉她的存在。
就在這時,我再次見到臻臻姐。
大一的暑假,我結束英語家教後在路邊等公交車,偶然瞥見她和秦森哥在路邊的貓咖裏逗貓,他們倆看着那麽幸福,那是我永遠都觸不可及的生活。
這一次的偶遇喚醒了我對他們的嫉妒與仇恨,也重新喚醒了那個塵封多時的夢。在夢中,我如惡魔附體,變本加厲地折磨她,以此來獲得快樂,甚至很多次的夢境裏,秦森哥也出現了,我當着他的面強暴她,折磨她……就這樣,我任憑這個夢走向一個不可控制的極端,只因為它能讓我快樂,快樂得足以忘記蘇曉存在過。
我也似乎因此得到了救贖,因為我不再想死,我甚至開始期待夜晚的到來。
可這個夢,被我的室友發現了。
大二的某一天,我聽到他們在竊竊私語,說聽到我講夢話,他們笑着說我肯定是做了春夢。我推門進去,他們立馬收起了笑容,話題也戛然而止。我與他們的關系本就一般,索性,我申請搬出了宿舍,在外面租了個小房子。
随着長時間的做夢,漸漸地,我在夢中的快樂也越來越淡了。為了尋找快樂,我開始談戀愛。我得感謝我媽和那個男人給了我一副好皮囊,這讓我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令一個女生對我産生感情,然後我會跟她做愛。然而有一次,我情不自禁地呼喊了“臻臻姐”,女生生氣了,跟我大吵了一架,并且質問我臻臻姐是誰,我覺得她很煩,把她趕了出去,這時我才意識到,我根本不是在談戀愛,我只是想在生活中找一個可以替代臻臻姐的身體,讓我在夢中做的那一切都能在現實中實現。
就這樣,我一個接一個,不論年齡大小,只要長得好看或者有那麽一絲像臻臻姐,或我主動,或她們送上門來,在極短的時間內,甚至有時候都不需要知道她們的真實姓名,我就能與她們上床。我不厭其煩地沉浸在與不同女人做愛的這件事裏,我清楚地告訴她們,我不談感情,她們願意就s願意,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我肆無忌憚地放縱自己,甚至刻意尋找那些喜歡刺激的女人,我将自己徹底變成了那個夢中的惡魔。
但性愛的快感很快就将我的神經麻痹,我對快樂的感知也越來越遲鈍。我渾渾噩噩地學習,稀裏糊塗地生活,勉強畢了業,回到了我的房子裏。看着空蕩冰冷的房子,我問自己,這真的是我的家嗎?為什麽我的人生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躺在客廳裏的地板上放聲大哭,可始終沒有流出一滴眼淚。
我把自己關在家裏關了兩個月,整天邋裏邋遢的,有時候一天什麽也不做,就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有時候則把家裏的每一寸地板都擦得幹幹淨淨,直到我的錢快要見底。
有那麽一瞬間,我動過賣掉房子的念頭,可拿出房産證的那一刻,我便情不自禁地回憶起秦森哥把它交給我時說的那些話。就連那麽讨厭我的他也曾為我考慮過,我還有什麽理由放棄自己呢?
或許就像之前精神科醫生說的那樣,我抑郁了,我得病了,我得去治病。于是,我上網搜索了海城所有關于心理健康治療和咨詢的機構,然後,我選擇了賀醫生——我曾經的床伴之一。
她見到我時非常驚訝,而我則開誠布公地告訴她,正因為她親身經歷過我的過去,我才選擇了她,我才願意将我所有的不堪和陰暗毫無保留地說與她聽。她都見過我赤裸的樣子了,我也不介意在她面前扒掉自己最後那層虛假的外皮。
聽完我的過去,她久久沒有說話,然後自言自語道:“難怪,我之前就覺得你有些眼熟。”
“什麽意思?”我問她。
“你同母異父的哥哥秦森,還有他的妻子宋臻臻,我都認識。”她極其淡定地說。
我啞然失笑。
不久之後,我看到她和秦森哥見了面,我以為他把我的秘密洩露給了他,我掐着她的脖子質問她:“我這麽相信你,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她一臉憋得通紅,拼命地拍打我的手。我猛然意識到我再不放手她就會被我掐死,于是憤怒地松開了她。她一手捂着脖子咳嗽,一手抓着我的衣服蹲下來,解釋道:“方燃,你誤會了,他只是來找我咨詢而已。”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宿命吧。
這種冥冥之中的安排,拯救了我,拯救了他,也拯救了臻臻姐。
我也終于,在這放縱糜爛的前半生中,看到了明日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