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孤奎的故事(1)
第21章 孤奎的故事(1)
“孤正言,你過來送死嗎?”孤奎的雙眼,只剩下黑瞳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邋遢破爛的中年男人。
要換做以前,他肯定不敢用這種語氣同面前的人說話。可如今體內強大的能量讓他失去理智,令他覺得自己已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更何況面前這個賊眉鼠眼、面目可憎的男人早就跌下神壇,不再是別谷門的大長老。就算殺了也沒什麽後顧之憂。
孤奎在心裏為自己找好理由,是這人屢番的與自己為敵,他只是想為孤莊的人們謀生存,真正有錯的是孤正言,不是他,他沒有錯!
孤奎:“你答應過婉卿再不會踏入孤莊,可你卻屢次食言,我現在就替婉卿處置你!”
“別打着婉卿的旗號,你這種陰溝中的老鼠想要作惡,找什麽理由呢。”老幣用小拇指挖耳朵,随後放到嘴邊一吹,漫不經心道,“我還替閻王爺處置你呢,下十八層地獄吧。”
力量的不斷積聚令孤奎無比暴怒,老幣絲毫不将他放在眼裏的舉動更令他怒不可遏。
電光火石之間,孤奎出手了,老幣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展開回擊,一時之間塵土飛揚,令人看不出具體的形勢。
*
曲沉直面氣波的威力,喉頭湧上一口腥甜,他雙眼緊閉,恍惚間看到了些東西——
“孤奎,三長老讓你把這盤楊梅送到大長老那兒去。”一個面容姣好的姑娘不客氣的将一個托盤塞進他的懷着。
他慌忙的拿穩,唯唯諾諾道:“好的。”
看到這莫名其妙的對話,曲沉思考着現在的處境。此刻的他絲毫動彈不得,只是借用別人的眼睛,重新回顧發生過的故事。
這種感覺有點像……記憶讀取
沉思一會,曲沉沒再糾結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默默看着孤奎身上發生的事。
孤奎旁邊,一個白胖的少年喋喋不休:“是不是孤正言大長老啊!我只在掌門冊封典禮上遠遠看過一次,他可是我的偶像,不然我幫你送吧。”
Advertisement
“想的美。”孤奎小心翼翼的捧着水靈靈、紅彤彤的楊梅,加快腳步甩開了胖子。
來到一個清淨的院落,深吸了一口氣,他鼓起勇氣敲門。
“誰?”裏面傳來慵懶低沉的男聲。
孤奎忙不疊的回答,聲音結結巴巴:“我、我是三長老的弟子孤奎,奉命來給、大長老送楊梅。”
“哦,拿進來吧。”
孤奎面露忐忑之色,輕輕地推開木門。
院落中,一位白衣男子靠在躺椅上,姿态悠閑懶散。見到來人,他朝旁邊的石桌一指,“放哪吧。”
男人長着一張妖異絕美的臉,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淡淡一掃,便是無盡的風情。入夏,喜涼的他穿着寬松的白袍,領口大敞,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孤奎不敢多看,瑟縮低頭,目光落在了男人右着盤着的銅錢串兒上。白皙修長的手指與暗黃的銅錢形成鮮明對比,令人有種想将手指細細舔舐的沖動。
他将一盤楊梅置于石桌,唯唯諾諾的立在一邊,等待發落。
“跑腿辛苦了。”男人撚起一顆鮮嫩多汁的楊梅,放入嘴中,漫不經心道,“去書房挑本喜歡的秘籍帶走,再替我跟你師傅捎句話,這楊梅我很喜歡。”
孤奎欣喜萬分的擡起頭,連聲道謝。
修煉之人的時間流速很快,春去冬來,寒來暑往,孤奎鑽研着那日得來的秘籍,從一個青澀的少年,長成了一個高大男人。
如果不是曲沉一直盯着他的變化,知道他光鮮亮麗的表面裏自私自利的內裏,都差點被他騙去。
那麽長時間的觀察下來,盡管曲沉只能用孤奎的視角來認識這個世界,他也已經對于這裏有了深入的了解。
這正是別谷門,坐落于孤莊背後,整個宗門有一大半弟子姓孤,來自孤莊。這些人比其他人的更适合修煉,因此宗門身居高位的人基本姓孤。
孤正言是別谷門開山鼻祖之一,是最具名望的大長老,也是能力最強之人。如果不是他不願擔任掌門,這個位置也不會由別人來坐。
确定孤正言就是那個猥瑣邋遢的神棍,曲沉剛開始也不敢相信。兩者外貌上根本沒有相同之處,倒是性格上能依稀看出一些端倪。
孤奎四十歲生辰過後,家人就為他收拾好外出游歷的行囊。此時他的父母已經白發蒼蒼,不惑之年的他卻宛如二十來歲正當壯年的模樣。
他踏上了外出的步伐,這一走就是五十年。
回來後,他的父母早已離世,而他的長相與辭別那日沒有多大差別,只是眉宇之間更添了一些歲月沉澱下的穩重。他當着衆鄉親的面,在墳頭痛哭一場,贏來了“孝子”的美稱。
他在孤莊沒待多久就進了別谷門,想将這些年來搜羅來的一些寶貝獻給三長老。
回去了才知,師傅早在幾年前就和師公雲游四海去了,現在師門由師傅唯一的女兒——孤鳳蕪繼承。
對于這個乳臭未幹的姑娘,孤奎是一百個個不服氣,後面又打起讓自己的堂弟孤緒和她成親的主意。只是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孤鳳蕪不知從哪救回一個渾身是血的俊美男子,兩人在朝夕相處中有了感情,不出兩年就生下一個男嬰。
男嬰同時冠了父母之姓,母姓在前,父姓在後,全名——孤君亦。
曲沉內心複雜,居然誤打誤撞見到了孤君亦的父母。不得不承認,男的清風霁月,女的秀外慧中,是一對璧人。
得知他們的孩子就是孤君亦,曲沉總忍不住想去看他們懷裏那個粉雕玉琢的娃娃。
娃娃一歲多就開始到處爬,看見人就咯咯笑,令人想不到長大後會變成一個面癱。
曲沉暗戳戳的想,現在偷偷記下孤君亦小時候的糗諵楓事,以後就拿來逗他。
他的小算盤也落了空,因為孤奎閉關了,每天呆在石室,一動不動,睜眼就是烏漆麻黑的冰冷石壁,曲沉無聊到靠數數打發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孤奎終于出關了。他是卡着點出關的,正好趕上新任掌門冊封大典。
第一任掌門已死,初代長老們淡出大衆視野,如今的別谷門正在經歷權勢更疊,他想趁着這股東風,為自己謀個長老位置坐坐。
權勢的更疊同樣也意味着動蕩,冊封大典那日,暴動突發,血流成河,整個別谷門被邪祟入侵,短短一周時間,死了上千萬人。
孤奎差點死于非命,就在曲沉在腦子裏拍手叫好時,孤君亦的父母出手救下了他。
孤奎涕流滿面的跪地叩謝,再三發誓一定會報答他們。
孤君亦的父母都滿臉疲态,身上粘到的血跡深深淺淺,既有幹涸暗紅的,也有剛粘上不久的鮮紅。
他倆沒理會孤奎的哭嚎,提上劍對視一眼,便朝更危險的地方奔去。
他們在這裏,那孤君亦呢?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才四歲吧。曲沉心底不由一緊。
混戰結束,曲沉借着孤奎的視野,看到一個滿目瘡痍的世界。
他又一次見到了孤正言,這次他變成了老幣,那個臉色蠟黃,留着小胡子,賊眉鼠眼的老幣。
老幣懷裏抱着一個胖嘟嘟的孩子,那孩子一看就知是細心呵護着長大的,被養的宛如年畫上的娃娃一般白白胖胖。因此,膝蓋上的一塊淤青,臉上粘的灰都顯得格外刺目。
不需多想,曲沉便知道這個孩子就是孤君亦。
唉——
曲沉深深的嘆了口氣,心底湧起一股情緒。他後來才知,這種情緒叫心疼。
孩子很乖很乖,不哭不鬧的,小手緊緊攥住老幣的衣服,圓溜溜的眼睛不停轉動,像在尋找什麽。
老幣粗糙的手捂住孩子的眼睛,低聲哄着:“乖,咱不看了。”
孩子轉回頭,眼睛紅紅的,将臉埋在老幣的胸膛中。
“這孩子不如就交給我吧。”孤奎湊上前,弓背搓手,點頭哈腰的樣子令人不齒。
老幣淡淡道瞥了他一眼,抱着孩子揚長而去。
波折過後,二代掌門成功登位,重建工作也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犧牲的名單出來後,孤奎憑借着全家死的只剩一個堂弟的“輝煌戰績”,成功當上了夢寐以求的二代長老。
此次別谷門損失了一半弟子,急需新鮮血液注入,孤奎開師門廣收徒多交友,人生迎來了巅峰。
最大的進步就是他喊老幣正言兄,喊初代二長老孤長生,長生兄,他們都默許了。
感受着孤奎沾沾自喜的情緒,曲沉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人家明顯懶得理好吧。
成為長老的孤奎在別谷門孤莊兩頭炫耀,被底下的人捧的飄飄欲仙。
将所有精力用于享樂上,疏于修煉的結果是某日醒來,他發現自己長了一根白頭發。
修行之人長白發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衰老!意味着死亡!
孤奎驚的整天魂不守舍,第二天發現頭上的白發又多了兩根。
他開始閉關,不再見人,對一群“嗷嗷待哺”的徒兒也不管不顧。
閉關五年後,他白發蒼蒼,臉上布滿皺紋,俨然是一副七十老翁的模樣。
他出了關,發現徒弟都跑的七七八八,唯一幾個一心求道的,也在看到他之後選擇了拜入他人門下。
掌門長老來看他時,他門窗緊閉,謝絕探望。他惶惶不可終日,怨天尤人,篤定這群人都是來看他笑話的。
新掌門很年輕,是個溫和的男人。他讓其他人先走,自己留下來,站在門外柔聲勸解。
孤奎依舊不為所動,他只能嘆氣道:“孤莊現在缺一個村長,不然你就先回孤莊靜養一段時間,興許有用呢。”
裏面還是無比安靜,就在新掌門失望後,準備離開時,孤奎在裏面突然開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