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只是一個紙片人
他只是一個紙片人
路明月下課後，被學生喊住問了幾個課本上的問題，因此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饑腸辘辘了。
到了中午，辦公室裏的座位都空蕩蕩的，只剩下帶同個班級的數學老師，兩個男老師年齡相當，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平時也比較聊得來，一見到路明月，對方就露出了笑容。
“這麽晚才回來嗎？”
“被學委叫住了，說有個文言文翻譯不懂。”路明月露出了放松的笑意，笑容裏帶了些疲憊，他自己似乎沒有意識到。
“你這語文老師比我這數學老師還忙，”數學老師把教案放在一邊，站起來，語氣是打趣的，“我都沒有那麽多學生天天叫住我問問題。”
路明月笑了笑，沒接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說，看了看表，說：“不早了，吃飯去嗎？你下午幾節課？”
“兩節，你呢？”
“沒有課。”
數學老師一臉愁容：“真羨慕，要不我轉組算了。”
他剛說完，就突然想起一件事似的，一邊說“看我這腦子”，一邊從課本裏拿出了一個信封一樣的東西，遞給路明月。
路明月面露疑惑：“什麽東西？”
“不知道，好像是請柬之類的，看着也不像結婚請柬，你打開看看吧。”
他打開，是德宗大學的校慶邀請函，上面工工整整地印刷着，邀請路明月同學在4月25日前往德宗大學參加本校70周年校慶，下面是校長簽名以及文學院院長的簽名。
路明月畢業于德宗大學的文學院，畢業以後就當了老師，混得說好不好說差不差，學校的校慶居然還給自己邀請函，這讓他十分驚訝。
他拿起手機，現在是4月22號，還有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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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己混得不算太行，但學校居然這麽惦記自己，路明月打算一會兒去買身正式的衣服，一方面算是對母校的尊重，另一方面，自己也是很久都沒買過衣服了。
兩個人在職工食堂吃過午飯，數學老師就回宿舍休息了，兩個人分別前，數學老師似乎想對他說什麽，但是欲言又止了片刻，放棄了。
路明月中午不打算休息，就近溜達到了離學校不遠的商場，給自己買了兩身西裝，出來後，體會到了自己母親不開心就買衣服的快樂。
買完衣服之後還有時間，就回了趟家。
賽德林市的春天氣候很适宜，路明月很喜歡春天，他覺得春天的味道就不同于其他三個季節，是一種生機勃勃的，充滿希望的味道。
不過他這個想法和其他關系不錯的同事說了說，遭到了質疑。
其他班級的語文老師說：“春天到處飄毛毛，好聞在哪裏，還是夏天的冰淇淋味道比較好聞吧。”
路明月想了想，人家說得也對，他也愛吃冰淇淋。
路明月在家也試了衣服，打算換下來之後就直接洗了。
他站在穿衣鏡前自習打量了一下自己，感覺還可以。
他本人長相已經很不錯，只是不愛打扮也不愛照鏡子，這麽一收拾，路明月差點沒認出來自己。
不過長得再好看、工作再努力也沒用，他的命運也就這樣了，他只能過這麽不鹹不淡的日子。
自從去年他從樓梯上摔下去之後，腦子裏就跟被安插了什麽程序一樣，了解了很多自己之前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情，颠覆了他整個人的世界觀。
不過無所謂，他這個人只要家裏人身體健康，自己有份不錯的工作就已經很知足了。
路明月在鏡子前愣神愣了很久，回神的時候，發現沙發上的手機正在震動。
他接起，發現是剛剛一起吃過午飯的數學老師：“回來的時候幫我帶杯咖啡可以嗎？錢一會兒我轉你。”
路明月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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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德林市有很多咖啡廳，路明月和數學老師平時買學校附近的BOOM咖啡比較多，價格适中，環境也好。
見他進去，站在點餐臺前正在收拾衛生的女孩子就笑了起來：“路老師中午好。”
“你好。”路明月也露出了笑容，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還是兩杯标準糖的榛果拿鐵嗎？”
女孩子洗幹淨手，在操作臺上一邊操作，一邊問。
路明月點頭：“是，我掃碼了，一共42對嗎？”
“對。”
女孩子的眼睛彎彎的，看起來十分好看，動作也很利索，路明月站在旁邊等，一邊等一邊看手機。
手機上的新聞推送是《梁氏集團和康諾集團爆出有聯姻的打算，兩個龐然大物般的公司能否踏入同一條船上》，時間是兩個月前的，路明月毫不意外，因為劇情确實走到這裏了。
不過，好像還沒更新。
女孩子的聲音打斷了他：“您可以稍微等我一會兒嗎？後廚在烤餅幹，我打算給您包幾個。”
路明月擡頭：“好啊。”
這家的咖啡好喝，小點心也合他的口味，從他辦理了會員之後，就三天兩頭的收到店裏發的小禮物。
女孩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路明月想，這個作者還挺會拖更，文案中都寫好的劇情，拖到今年才開始更新。
他發現自己只是本小說裏的人物是在去年受傷之後，那之後他的腦子裏的認知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了，有時候他試探過別人，基本上都遭到了其他人同情的目光，隔三差五會問他腦子好些沒有。
路明月是一本叫做《林城危情》的小說裏的角色，這個小說是上一本的姊妹篇，很早就寫了文案，但是作者拖延症很嚴重，稀稀拉拉地更新了十章，就暫時沒有後續了，兩位男主還沒見着面。
好消息是，路明月在這個小說裏有姓名，壞消息是，他只是路人甲，只出現過名字。
他一直低頭看手機，想事情的時候顯得有些魂不守舍，連外面有人進來帶起了一陣風都沒注意。
女孩子甜美的聲音響起：“歡迎光臨。”
路明月沒擡頭，但是聽到男人的聲音低沉又好聽，難免有點好奇，于是循聲望過去，只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背影，穿了一身灰黑色西裝，和他剛才買的有點相似。
不過材質不太一樣，對方的一看就很貴。
“一共三十五，謝謝。”
身材颀長的男人拿出手機來，點了幾下，似乎遇到了什麽困難，背影看着有點僵硬。
女孩子笑容不變，很耐心：“別急，我們店有時候網絡确實不太好。”
“很不好意思。”
男人聲音好聽，也很有禮貌。
路明月一看自己的取餐碼都已經發了，就走上前去，順便幫身邊的男人掃碼支付了。支付完畢後，機器上還貼心地說了一句“支付成功，請耐心等待取餐”。
路明月接過女孩子給自己打包好的紙袋，意識到旁邊的男人在看自己。
對方的眼神是赤裸裸的，專注的，于是望過去，路明月覺得對方一定很帥，畢竟從背影來看氣質就不凡，要是能順便搭個讪就再好不過了。
他從小就喜歡男的，這在他們學校都不是秘密，不過好在這個世界裏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因此從大學畢業開始，家裏就開始給他介紹對象，全是男人，讓他很頭疼。
看到對方臉的時候，路明月的大腦有那麽幾秒鐘一片空白。
——對方是梁齊辛。
是《林城危情》裏的男主角之一。是那個天天在新聞上見到的大人物，是路明月這種路人不會接觸到的男主角。
自己與他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大學畢業的時候自己的照片在他的旁邊吧。
如果不是這個小說到第十章就停住了，路明月簡直懷疑是不是作者給他和男主角安排了什麽劇情。
這麽想着，身邊的男人說話了，這種男主角，走到哪都是令人矚目的，咖啡廳裏坐着的人都在看這邊，然後不是拍照就是竊竊私語。
“謝謝你，可以把你電話給我嗎？回頭我讓助理送你張這家店的超級會員卡。”
路明月不得不承認，自己确實被這個聲音蠱惑了一秒鐘，不過好在還保留着理智，拒絕了：“我也是會員，而且一共沒多少錢，別客氣。”
梁齊辛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轉，好像在确認什麽。
這個世界是作者創作出來的，這個男主又是作者指定的，路明月想，他身邊的氣場果然和別人就不一樣。
上班時間快到了，他看了看手機，于是和梁齊辛告別：“我快上班了，先走了梁總。”
快步走出咖啡廳大門時，後面傳來了兩道聲音，一個是女孩子的，她說：“路老師慢走，下次再來。”
另一個居然是梁齊辛的，他說：“等一下，我可以送……”
聲音全部被擋在了門外，路明月沒聽清他後面一句是什麽。
不過今天有點神奇，他竟然見到了原本一輩子都毫無交集的男主角，結果今天不僅見到了，兩個人還有了對話。
路明月走在路上想，如果作者一直不更新，那麽後續的劇情還會跟着文案走嗎？
他知道文案的标簽是“先婚後愛”“歡喜冤家”，梁齊辛和康家的小公子先結婚再愛上對方，然後共同面對商場上的風風雨雨，但這一切都和路明月沒什麽關系。
他無法觸碰到作者的那個世界，什麽也改變不了。
哪怕是把自己敲暈忘記自己只是個紙片人這件事，都做不到——他不是沒這麽幹過，但是統統以失敗告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