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徹底坍塌

徹底坍塌

路明月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他睜眼,猛地坐起來,拿起床邊的手機看時間。

八點。路明月緊張了好一陣子,回憶了半天今天是周幾,才發現不用去上班。

身上疼得要命。

昨晚梁齊辛翻來覆去地折騰他,路明月怎麽求饒都沒用,他感覺這個人已經快魔怔了。

昨晚,梁齊辛問他,是不是看不見顏色了?

路明月沒有否認,反而坦坦蕩蕩地承認:“是。”

可是梁齊辛的反應他沒料到,只是忽然笑了,說:“好。”

路明月忽然覺得他的話很不對勁兒:“等一下,什麽叫也?你也看不見了嗎?”

梁齊辛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轉頭笑着問他:“你猜呢?”

然後的事,路明月的記憶有些混沌了,只覺得卧室的天花板真好看,除了看不清顏色。

梁齊辛在意亂情迷的時候在他耳邊說:“要是我們都瞎了,做一對瞎子夫夫也不錯。”

路明月額頭上的汗被擦掉,他忍不住微微吐槽了一句:“那不是什麽也看不到了嗎?我不幹。”

“沒關系,我可以牽着你。”

“你也看不見,你牽着我有什麽用?”

“你不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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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

最後他被壓着,累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路明月掙紮着睜開眼睛,看向他的雙眸,梁齊辛的眼神滿是複雜的神色,路明月辨認了片刻,裏面的難過、不甘和愛意一覽無餘,路明月看呆了。

他擡手,摸了梁齊辛的眉毛。

他的眉眼生的特別好,是讓人一眼就能淪陷的英俊,絕對稱得上劍眉星目,路明月看着他,心想,還好還能看得見你,要是看不見了,那得有多麽絕望。

這幾天路明月都在家裏休息,梁齊辛也很難得的沒有出門,兩個人像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一樣,做了又做,累得路明月差點下不來床。

他的情況又嚴重了一些,只是沒讓梁齊辛知道,他知道他也會是如此,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明天會是什麽樣,誰知道呢?

這天晚上,路明月躺在床上,找到那本日記,翻看了許久,又想起了之前的不少事。

他看着其中的某一頁:“我們居然還送過懷孕的老師去醫院?這麽好人好事嗎?”

梁齊辛在旁邊看報紙,聞言擡眼道:“嗯,我記得。”

“然後呢?”

“然後老師沒多久就生了,還詢問我們兩個孩子取什麽名字。”

“所以後來叫什麽名字了?”路明月對起名字這事還有點印象。

梁齊辛想了一會兒,眉頭蹙起來:“我不記得了。”

路明月無奈地說:“好吧。”

後面缺失了很多東西,但是路明月看到了最後一頁的話:“如果明天還能再見到他,一定要把那句話說出口。”

他用力回憶,都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當時要說什麽了,于是作罷,将日記本合上,交給梁齊辛。

梁齊辛有些驚訝:“怎麽?”

“幫我收起來吧。”路明月語氣有些不舍得,“我怕我弄丢了。”

“你不怕我偷看?”

“看就看吧。”

梁齊辛想了想,道:“你這麽大方,我也得跟你分享一下我剛知道的事。”

“什麽事?”

“康希文的意外,好像還有溫志輝的參與。”

路明月已經很久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一時間怔愣了幾秒鐘。

“什麽?”

“他和永樂會的人有牽連,還和康希文有過過節,很難說他參與了多少。”

“他不是你的司機之一嗎?”路明月說,“怎麽還和□□有牽扯?”

“我早把他開除了,或許是這之後吧。”

梁齊辛關了大燈,只留了一個臺燈,回頭的時候,他看到路明月目光沉沉地坐在那裏,像個精致的蠟像。

“在想什麽?”

“我在想,”路明月的神情很溫柔,只是聲音有點啞,“要是他和我媽分手的時候把他殺了就好了。”

梁齊辛:“別胡說,這是犯法的。”

“反正我也是個紙片人嘛,犯法就犯了。”

梁齊辛把他的頭壓在了枕頭上,兩個人靠在一起,呼吸相聞。

“那我的罪名會比你更大。”

“你有什麽罪?”路明月不理解。

“睡覺吧。”梁齊辛沒回答,只是把被子給他蓋好,“明天還要出門。”

-

一早,天還沒亮,路明月就和梁齊辛穿戴整齊坐上了前往市南區陵園的車。

他們要去探望康希文,路明月回想起來,仍舊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現實。

梁齊辛今天和他并肩坐在車後排,伸手緊緊握住他的手,路明月發現,他一絲一毫也不放,好像怕他丢了似的,甚至沒過多久,手心都出了汗。

“先松開一點吧,不熱嗎?”路明月說。

梁齊辛只是眼睛彎了彎,好像露出一個笑容,但是眼神裏憂心忡忡的,沒有一絲笑意。

路明月忽然感到一陣不舒服,這不舒服并不是頭疼,也不是哪裏疼,只是感覺腦海裏有什麽東西在發生變化。

這一刻,他終于有了自己只是個虛拟人物的實感,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修改他身體裏的數據,一雙無形的手在抹掉他的一切,這讓他如坐針氈。

到地方了,梁齊辛牽着他下了車,路明月像個機器人一樣跟着他。

“那裏就是。”梁齊辛的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仿佛也在撐着什麽,“我們走幾步就到了。”

路明月看着他,點頭:“好。”

走過去的時候,路明月發現那裏已經站着一個人了,那人抱着一束玫瑰花,輕輕放在康希文的墓碑前。

是許諾奇。

他穿了身黑色的夾克和牛仔褲,看着年紀沒那麽小了,這幾天,他幾乎是一一夜之間長大,眉眼之間有了成年人的哀愁和波瀾不驚。

“梁總,路老師,你們來了。”許諾奇和他們打了招呼。

梁齊辛颔首,路明月用力露出個笑意:“你怎麽這麽早?”

“睡不着,就早點來看看。”許諾奇四周看了看,“這裏環境不錯,有山有水的,我哥肯定喜歡。”

路明月沒有說話。

許諾奇作為他的家人,知趣地退到一旁,給路明月和梁齊辛留了探望的時間。

兩個人其實沒有什麽好說,看着黑白照片裏男人俊秀的臉,路明月還是一陣陣難受。

許諾奇走過來,把手機遞給梁齊辛:“我舅舅要和您說句話。”

梁齊辛接過,看向路明月,得到一個點頭的示意,而後他朝着旁邊走遠了幾步。

許諾奇站在路明月身邊,看着他的臉。

“老師,你的臉色為什麽這麽不好?怎麽了嗎?”

路明月搖頭,微笑:“沒怎麽,可能是有點中暑吧。”

許諾奇露出了疑惑的眼神,然後逐漸平靜,他麻木地開口。

“前幾天,我一直想死,感覺死了就可以去陪我哥了,但是某一天晚上,我夢見他了。”

路明月的腦海裏一片混亂,甚至沒有聽清楚許諾奇在說什麽。

“他說,他在那邊過得很好,不用擔心,還說要我活出個人樣來,不能讓他操心,然後我就醒了。”

“我就想,等報完仇,我一定按照他的意思做。”

路明月在混亂中捕捉到了他的關鍵詞:“什麽報仇?和誰?”

“那些無論直接還是間接導致我哥的死的人。”

梁齊辛接完電話回來,見路明月臉色不好,就攬住他的肩膀,問:“還好嗎?”

路明月擡頭:“沒事,走吧?”

“嗯。”

兩個人将帶來的花和一些食物放下,和許諾奇告了別,就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路明月的心砰砰直跳,潛意識覺得有什麽事馬上要發生了。

梁齊辛依然緊緊握着他的手,兩個人的婚戒靠得那麽近,路明月看了一眼,脫口而出:“梁齊辛。”

“我在。”梁齊辛的笑容在他眼前,只是他注意到,對方的額頭也出了一些薄薄的汗。

“沒事,就想這麽叫你。”

“你叫吧。”梁齊辛說。

“其實,”路明月斟酌了一下,“我覺得那張結婚證照片挺好看的。”

梁齊辛點頭:“我也覺得,所以你要把他挂回卧室嗎?”

路明月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梁齊辛語氣萬分溫柔:“我們只有結婚證照片,還沒有結婚照,等回去看看喜歡什麽風格,找個時間拍了。”

路明月眼眶不知道為什麽,有點發澀:“嗯,說好了,不能食言。”

這時候,司機師傅傳來了一聲驚叫:“什麽情況,地震了嗎?”

路明月往前面看過去,被前方的畫面驚呆了。

只見巨大無比的城市都在緩緩坍塌中,飛鳥在天空盤旋,仿佛世界末日一樣,整個天空都是昏昏沉沉的,雲壓得很低。

從前面傳來的轟隆隆的聲響馬上就要來到了這邊,路明月眼前的一切景象開始失真。

在龍卷風般的坍塌席卷到這裏之前,路明月幾乎是下意識把梁齊辛擋在後面,只不過對方的速度比他更及時,反手将路明月抱在懷裏。

梁齊辛說:“對不起。”

路明月忽然覺得自己臉上掉了一滴溫熱的液體。

“我沒後悔。”路明月露出一個笑容。

“一起消失的感覺,好像也不錯?”梁齊辛說。

“是啊。”

然後,天空驟然黑了下來,什麽都再也看不見了。像一場戲劇的落幕,也像一場戲劇的開始。

城市徹底坍塌,安靜地如同不曾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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