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心動難捱

第39章 39、心動難捱

“不哭, 我會心疼。”

——祁灼題記

話語剛落,四周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沉默的幾秒裏,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溫昭表情有一瞬間僵硬, 她沒有預料過, 陷入窘态這種情況也能風水輪流轉。

在笑話完祁灼之後,她自己也中招了。

在路燈的照耀下,男生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冷冽清峻的五官被光影映襯得愈發從容且不可捉摸。

溫昭垂眼, 下意識地盯着那地面上黑黢黢的影子。

第一次對自己長了一張嘴的事而感到噬臍莫及。

而此時,祁灼的眉尾稍揚着,湛黑的桃花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人,嘴角慢慢攀爬上促狹的笑意。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他勉強斂了斂笑, 說出來的語氣仿佛透着真情實感的疑惑, “沒想到在你眼裏,我魅力那麽大呀。”

“……”

聽到這熟悉的混不吝腔調, 溫昭卻覺得莫名有些松了口氣。

這才是她所熟知的祁灼的樣子, 而不是前幾天那個過于禮貌卻讓她覺得怪異的模樣。

而應對這般的祁灼, 溫昭可謂是輕車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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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恢複鎮定的神色,杏眼毫不畏懼地對上他, 語氣淡然自若:“喔, 原來是我高看你了。”

她嘆息了一下, 帶着惋惜的口吻,可惜地說:“也是,怎麽可能呢。”

面對她這綿裏藏針的話語,祁灼卻依舊好脾氣地笑着, 沒有再辯駁。

他看了眼時間, 又将手裏的東西收緊了些, 才慢悠悠地說:“你說的對,其實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哪樣?”溫昭覺得祁灼最近似乎很喜歡打啞迷,說出來的話都諱莫如深,讓她沒辦法第一時間理解。

這次,祁灼沒有直視她。

而是垂眼觑着手裏的蘋果,聲音下壓着,帶着點悶:

“就是你不需要高看我,我也不需要那些所謂的追捧。”

“想要的,一直都很少。”

這次,沒等溫昭說話,祁灼複而擡起眼。

他的音調上揚,眼底落寞一掃而空,是少年特有的意氣風發:“雖然我努力了許久,現在看還是很艱難,可能性也很小。”

“不過——”

“我會竭盡全力去争取。”

溫昭帶着滿頭霧水、雲裏霧裏地回了寝室。

她一向自诩自己的文字理解能力還不錯,但在祁灼似是而非又守口如瓶的話語裏,卻只能敗下陣來。

在祁灼說完會争取的話語後,溫昭心弦倏地一振,有不知名的微妙心思閃過。

但是速度太快,沒有給她留下細品的空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只好沉吟了一會,結合“努力了很久”這幾個字,又結合想起在教師辦公室聽到教授口中“後續還有很多比賽”的話語。

溫昭處于迷茫中,卻試圖理解祁灼話裏的意思,憋出來一句:“你是接下來還有比賽嗎?”

瑩然燈光下,男生的神情深沉莫測。

祁灼輕笑了一聲,似是而非地回答:“可能吧,不過是學院的。”

……

溫昭找出她前段時間買的一個漸變色玻璃花瓶,将那朵“獨苗苗”玫瑰放入裏面。

室友們都沒問她那朵花的由來,只以為是她自己去買的。畢竟溫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花店買一束花,她們早已司空見慣。

放入花瓶後,溫昭照例給那朵花拍了個照,将那短暫的美好保存了下來。

加了個濾鏡,又欣賞了一會兒,她突然心血來潮想發個朋友圈。

溫昭在圖庫裏挑選了幾張之前拍過的花朵圖片,連同剛才那張一起上傳到了朋友圈。

在排版的時候,由于只有那一張是單朵的花,她便給了它中心位。

發完之後,她刷新了一下朋友圈,發現有了一條新的朋友動态。

是柯杏發的。

前段時間因為哲學系講座活動,在邏輯學教授的牽線搭橋上,兩人互加了聯系方式。

溫昭起先只是抱着一種随便看看的心态,卻在定睛發現柯杏發的內容時,琥珀色的眼眸陡然縮了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條戀愛後的官宣動态,還配上了幾張兩人動作親昵的自拍。

配文是一句俏皮有趣的宣示主權的話語。

溫昭在短暫的意外和驚訝過後,便沒有什麽感覺了。

出于祝福,她給柯杏的朋友圈點了一個贊。

等溫昭随便翻了幾下其他人的朋友圈後,發現有人給她發了消息。

她點進消息界面,是柯杏。

【柯柯:昭昭學妹,剛才看到你給我點贊啦~】

【柯柯:哈哈哈,是不是覺得有驚訝,畢竟我前段時間才跟你說要追祁灼學弟】

溫昭點輸入框,正想誠實地說自己是有一瞬間的驚訝。

就發現柯杏又給她發了條消息。

【柯柯:祁灼學弟太難追了,根本是刀槍不入。雖然知道你不會覺得我見異思遷,但還是想說一下,我男朋友還是他介紹給我的哈哈哈,是他的直系學長~】

溫昭感覺有些奇妙,因為沒有想到故事會是這樣一個走向,她輕笑了一聲,敲下了兩句祝福。

柯杏打字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發消息開心地承接了她的祝福。

兩人又聊了幾句,溫昭跟柯杏說了一聲她要去洗漱後,兩人告別,退出了聊天界面。

她收拾了下換洗衣物,卻突然想起來有個文件忘記發給團支書了。将東西擱置在桌面,又拿起來手機。

按亮屏幕的那一瞬間,最上方彈出來兩條消息:

【柯柯:其實,我覺得你們很登對】

【柯柯:可惜了,郎有情妾無意】

溫昭視線頓住,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屏幕上方又顯示着

“柯柯”撤回了一條消息

“柯柯”撤回了一條消息

撤回這兩條消息後,柯杏很快就發來另外兩句話,就像是在欲蓋彌彰。

【柯柯:真的很喜歡學妹】

【柯柯:希望你也能早日獲得幸福哦】

“……”

即便溫昭眼力再好,電光火石之間,那麽短的小間隙,她還真沒看清楚柯杏撤回去的第二條消息具體是什麽。

——是郎有情妾無意?

——亦或是郎無情妾無意?

但“可惜了”這三個字,因為在第一時間出現,溫昭看得很清晰。

可能是心裏根深蒂固的觀念在作祟,她第一反應認為柯杏的發的是第二種,也就是想說可惜兩個人都不來電。

溫昭的腦子像生了鏽一般,遲鈍地運轉了一會兒。

她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麽心态,但腦海裏不受控制地重複着“郎無情妾無意”這句話,一遍又一遍。

大概過了兩分鐘,溫昭仿佛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僵住的脊背忽地一直。

她匆匆放下手機,拿起東西去了洗漱。

十二月的倒數第二天。

越來越多課程進入收尾階段,期末考試也越發逼近。

危機感頓時席卷而來,促使着一向以“享樂”為宗旨的辛欣和李文君都開始跟着溫昭一起去圖書館。

由于需要背誦記憶的東西很多,內容也艱澀難懂,兩個“享樂主義”平時又浪得飛起。

為了不挂科和回家過個安心年,她們硬是發揮出來了高考那段時間的勤奮好學和刻苦水平。

有史以來第一次,三個人在圖書館複習到很晚才回來。

……

等溫昭回到寝室,去浴室洗了個澡,她又将衣服拿去洗衣房洗好。

等她忙完,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她打開手機的時候發現上面顯示有個未接聽的視頻通話。

溫昭看了一下,發現竟然是她那忙起來日無暇晷的媽媽打來的。

猶豫了一下,她回撥過去,但打的是語音通話。

響了大概十幾秒,那邊接了起來。

聲音帶着些疲倦,但依舊秀麗端莊,“喂,阿栀,剛才怎麽不接媽媽電話呀?”

溫昭如實回答:“剛才在洗漱,手機不在身邊。”

“哦好。”那頭應了聲,繼續道:“最近怎麽樣,學業抓緊了嗎?雖然上大學了,但是可不能放縱。”

溫昭捏着手機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堅硬的手機殼上來回摩挲着,駕輕就熟地回複着這個問題:“媽媽,您放心,我不會的。如果不出意外,這學期我應該是專業第一。”

“那就行。”溫蘭的語氣緩和了不少,态度也軟化下來。

“嗯嗯。”溫昭悶聲回應,沒再多說什麽。

在接起電話的時候,她的心裏隐隐抱有一絲期待,希望溫蘭今天打電話給她,是為了給她送來關心和祝福。

但在這幾句的交流中,溫昭知道自己的期盼只會落空了。

兩頭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像是無話可說一般,氣氛悶滞凝固。

“……”

默默吞吐了一次呼吸過後,溫昭的臉色變得淡漠,心緒平和。

她習慣了這樣例行公事一般的談話,正想着找個借口就結束聊天時。

像是覺得該步入正題了,溫蘭又開口說話了:“阿栀,上次媽媽幫你約了周家那孩子,沒有提前跟你說,是我的錯。”

口頭上聽起來像是在道歉,但溫昭能聽出來,沒有多少誠意,仿佛只是為了走個過場和形式。

“但媽媽本意是為了你好,但是你的态度實在是讓我失望。”

陽臺的窗戶開了一小半透氣,濕冷的空氣透過縫隙吹了進來,溫昭站着的地方正對着那個空檔。

冷風拂面而過,她縮了縮脖子,心中寒意深重。但同時,她又覺得異常諷刺。

為了她好?

溫昭沉默地在心裏咀嚼了幾遍這句話,一句她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聽到過多少次的話語。

可品到最後,卻是滿嘴的澀口。

她突然被一種無力感包圍着。

這邊良久的沉默,那邊溫蘭卻沒覺得有絲毫的不對勁。

她理所當然地拿捏着為人父母就要管束小孩的權利,聲音帶着十分的不認同:“雖然高中的時候,我們明令禁止過你不要跟男生來往,但現在你已經上了大學了。”

“我和你爸都不是不開明的家長,而且為了你的以後,現在是該考慮的時候了,”

開明?

像是被觸及到某個雷區,溫昭在心裏冷笑了一聲。

她的父母可是太過開明了,不然現在也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只是為了她的以後嗎?溫昭可不這樣子認為,他們會為了她着想。

溫昭對一切都清楚得很,從小到大也不知道陽奉陰違、心口不一多少次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跟直爽大方又熱烈的一群人相處久了,溫昭不想再像個垃圾回收站,天天包容大度地容納着這對夫妻附加給她的一切。

這一次,她冷着聲,打斷了溫蘭的說教。

“不用了。”

“你說什麽?”溫蘭有些難以置信地出聲,像是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說不用了。

溫昭睫毛垂落下來,像是奄奄一息的蝴蝶,在幾次瘋狂的眨動過後,變得疲憊且傷痕累累。

她斂眸,将心底苦澀的情緒強壓了下去。語氣變得很平靜,但帶了些質問:“媽媽,你還記得明天是什麽日子嗎?”

這是最後的垂死掙紮和殊死一搏,也是溫昭對親情最後的期盼。

可對面良久的沉默和沒有回應,最終是給了她當頭棒喝。

“……”

一分鐘後,溫蘭再度開口,可能是終于察覺到溫昭的不對勁,她的語氣帶着些許慌亂:“對不起啊,阿栀,媽媽想起來了,是你的生日,我不是故意忘記的,只是太忙了,最近演出太多,事情太繁瑣,我……”

這一分鐘裏,是在記憶的角落裏翻江倒櫃,還是在詢問他人,亦或是在某個犄角旮旯裏翻出一個備忘事項。

溫昭一概不知,但她第一次沒了耐心,再一次打斷了溫蘭,像是不想再維系這讓她覺得有些可笑的親情。

溫昭:“不用再說了。”

她的語氣很生硬,成功地讓心虛的對面閉上了嘴。

溫昭閉了閉眼,眼眶有些酸澀發脹,但平靜的嗓音卻沒有洩露出分毫真實的情緒。

“我不想再聽這些解釋了,這些理由我聽過很多次了,你們不覺得煩,我也聽膩了。”

溫昭這個時候已經站在陽臺上,拉上了玻璃門。

陽臺上只有昏黃的一盞小燈,因為情緒起伏,溫昭的睫毛撲簌簌地扇動,一顆本就沉到谷底的心不知道該往哪兒墜。

她繼續說:“今後我的一切事,都不需要您的過問和插手。”

她的聲音很冷硬,透露着堅決和不可撼動:

“可能是貴人多忘事,你們忘了,高二那段時間,那時候可不只是禁止我跟男生相處。”

“而是三令五申讓我少跟異性接觸。”

“我聽話了,到現在改變主意又要我多跟人交往。”

溫昭的聲音帶着些情緒上來的顫意,“不好意思,已經晚了。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也不具備跟異性親密接觸和相處的能力。”

溫昭說着說着喉頭陡然一哽,像是多年情緒積攢成的一塊頑石堵在那裏,卻又要跟習以為常的堅強防禦機制相抵抗。

最終,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她口中決絕的言語:“既然你們兩人選擇了那樣的生活模式,我沒有選擇親生父母的權利,也無法幹預你們的選擇。”

再度想起高考結束後的那些令她覺得五雷轟頂的事,溫昭的情緒一下子被全盤擊潰。

她不再負隅頑抗,釋放出來最真實的情緒。嗓音是不受控制的哽咽,她一字一頓,字字都像是在為那些年的自己鳴不平:“那麽,也請你們,不要再幹涉我的生活了。”

周遭的喧嚣漸漸遠去,只餘下溫昭那濃得化不開的悲哀。

“就當放過我,好嗎?”

作者有話說:

給俺女鵝擦擦眼淚

祁某正腳踩風火輪飛速趕來治愈!!

看來我該心疼我自己嗚嗚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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