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橘子
第17章 橘子
當第一縷晨光做了表率,第二三四縷晨光也接連穿過寬敞而毫無遮掩的大面窗戶,暢通無阻地住進雅致整潔的房間。
秦段生物鐘準時,昨晚玩到淩晨也沒影響他今天早晨在固定的時間點醒來。
他輕輕按掉訂好的鬧鐘,在房間裏完成洗漱。
整個套間靜谧之極,像大公雞打鳴之前的清晨,沒有一絲聲響破壞當下的寧靜。
走出房間,目光在觸及客廳邊的飄窗時陡然一頓。
蕭越坐在那裏,支着一條腿,脊背舒展地靠着牆面,頭向晨光明朗的窗外偏去,清冷的光線跳落在他的睫毛、面頰以及肩頭,整個人被大自然的眷顧勾勒出一圈光暈,給秦段留下一張帶有清晨氣息的側面。
他手上夾着煙,煙卷細長,和修長的手指一樣秀氣。
秦段少見他抽煙,逾論大清晨地坐在窗臺邊抽煙,明顯是有心事。
聽到房間裏傳來的動靜,雕像一般的人轉過頭,生硬地打破了大自然賦予的和諧,嗓音被煙氣浸潤呈現出少許啞意:“醒了?”
“你醒這麽早?”秦段把問題推回去。
走近飄窗,蕭越收了腿,要給他騰位子。
秦段在懸挂吊椅上坐下,身子立刻陷進柔軟的墊子裏。
這種搖搖晃晃的懸空吊椅外觀像蛋一樣的圓弧形,弧形的架子容易咯着大腿,他幹脆窩進吊椅裏,兩條腿也收上去盤坐。
蕭越見他自己找位坐了,很快把支起的膝蓋展平,兩指夾着煙湊近嘴唇。
緩慢地吐出口氣,喉結跟着吐氣吸氣跳動,煙卷亮着火光,他突然想起什麽:“你怕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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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空間并不廣闊,兩人集中在一塊兒,秦段能聞到煙草燃燒的味道。
蕭少爺抽的煙不烈,味道寡淡沒有濃重的劣質感,撇開煙草特有的難以根除的原始味道,它比較像淡淡的香水。
吊椅一前一後地晃動,秦段伸手扶住藤條,椅子卻因為手上的壓力又向前蕩了蕩。
晃動速度不快,慢騰騰地蕩得人生出惬意。
“你抽。”他簡略道。
蕭越看着他發亮有神的眼睛逐漸眯了起來,眼皮有往下落的趨勢。
興許是空氣介質傳遞了他惬意無防備的心情,蕭越能看到他身後的尾巴輕輕緩緩地搖了起來。
耳邊傳來一聲壓低的哼笑,他猛地醒過神,撞進蕭越似笑非笑的眼睛裏。
“這麽困?回去再睡會兒,今天不用早訓。”
意識逐漸回籠,秦段有一瞬間把他的眼睛和狐貍的眼睛聯系在一起,前者形不似神似,勾勾纏纏,像只小狐貍。
秦父經常破口大罵蕭父是臭不要臉的老狐貍,以及那個老登......
或許蕭越也像他父親,同樣有當狐貍的潛質。
秦段心情奇異地好上幾分,視線掠過紅繩纏繞的手腕,掃到放置在一旁的玻璃杯上。
玻璃杯外形扭曲,杯子裏盛的液體攀附着崎岖的岩壁。
看顏色就知道是一杯酒。
注意到他的目光在酒杯上打轉,蕭越拿起杯子:“試試?”
酒已經喝了半杯,剩下半杯被晨光照射,液面一抖,杯身流光溢彩,十分高級。
杯口甚至點綴着一個绛紅色的櫻桃。
秦段垂眼看向毫無波瀾的酒面,眼睛在杯口處巡了起來,試圖找出杯壁處前一個人留下的酒漬。
看了半晌,看到蕭越以為他不想喝,秦段勉強找到了某個地方有點污漬,那處酒液斑駁,已經發幹了。
他避開這個地方,嘴唇在旁邊觸碰杯口。
不知道是酒的甜味還是心理作用,冰涼的液體湧入口腔,突兀地刮過一股微澀的柑橘氣味,酸得他禁不住皺眉。
那是蕭越本身信息素的味道。
變成了僞Omega,這味道的存在感仍舊強烈。
他舔掉下唇殘留的酒漬:“好酸。”
“酸?”蕭越挑了下眉。
他确實加了一點點青桔汁,不過只有兩滴,怎麽和酸搭噶了?
“不能吧.....”他低頭喝了一口。
酒液混着發涼發苦的木質香氣流過喉管,蕭越猛地愣住,停了兩三秒,咽下那股微苦的信息素。
秦段低頭思索一會兒,恍悟。
大概是标記的作用,他們對對方的信息素都很敏感。
下意識伸手抓住吊椅外圈的藤條,曲起的指節收緊,他垂下眼,随手從身側拿了本書翻看:“你想不想把範嘉承那兩年補回來?”
蕭越怔住了。
沒等對方作答,秦段又說:“如果你想,他出獄之後會一直處于監控下,一旦有接近你的征兆都會引起警方的警惕。”
蕭越愣了很久,久到微苦的酒水揮發,他猛然笑起來,捂着眼睛抵在膝頭笑聲不斷:“哈哈哈秦段,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是Alpha不是Omega......”
提出這種想法,秦段簡直是把他當Omega看待。
“我還不是為你着想!”秦段扔了本書過去,打斷他的笑聲。
薄薄的雜志砸中他的腿接着滑落在飄窗上,某人笑得眉眼微彎,瞳孔裏一池秋水被攪得天翻地覆,他把書拿起來蓋在臉上,悶笑聲從雜志背後傳來。
蕭越靠在飄窗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
他根本不在意範嘉承的扭曲愛意,也不在意曾經覆蓋在後頸上的撕咬痕跡。
他沒有因為想起這件事情而心情不好。
秦段哼哼兩聲:“沒良心。”
“還有更沒良心的。”
“?”
蕭越一口氣将杯子裏的酒喝完,把空玻璃杯遞給他:“給我倒杯水。”
“???”
“沒手還是沒腳?”秦段窩在吊椅裏,皮笑肉不笑地睨他,“想喝自己去。”
态度冷漠又果決。
蕭越嘀咕:“哼,腿好了就不伺候了,變心的小豹子.....”
秦段目光落在他平整的後頸,頂了頂牙尖,突然想知道下一次标記是什麽時候.....
衆人陸續醒來已經九點多了,魏芸冬是機械工程管理系的,系裏沒有機甲系和指揮系的早訓,因此不習慣早起,賴床賴到了最晚。
許銳去叫她的時候,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來人的臉頰:“寶寶再讓我睡會兒。”
說完這句,又蒙着被子睡過去了。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精致的早餐,連昨晚他們沒怎麽吃上的藍龍蝦也處理了新的擺了上來。
“叫醒了?”秦段問。
許銳搖搖頭。
“沒事,再讓她睡會兒,”蕭越說,“房卡你們先自己收着,退房的時候要是不想拿就拿給前臺。”
藍龍蝦蝦肉晶瑩剔透,散發着一股濃濃的金錢氣息。
又聽到他這豪氣的發言,許銳的心當即被他捕獲了:“房卡自己拿着——”
“那豈不是我想來就來?”
秦段咳嗽一聲,提醒他別這麽不客氣。
蕭越瞟了他一眼,有點想笑,視線轉向許銳:“嗯,你想來就來。”
“大哥,我愛你!”許銳一個飛撲,摟住他。
“我從來不知道有錢這麽好。”
蕭越招架不住,把他從身上扒下來:“行了行了,你們指揮系的人都這麽熱情?”
許銳笑嘻嘻地攬住另一位同屬指揮系的夥伴。
“當然!不信你問段段。”
秦段:......
蕭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指尖彈了彈他手邊的冰美式,壓低聲音說:“什麽時候熱情一個給我看?”
秦段咧開嘴,露出尖牙:“我咬你的時候最熱情。”
李硯岩被他爸召回去了,許銳進房間找女朋友了,四周驀然回歸寂靜,秦段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敲擊在餐桌周圍,有種震耳欲聾的不真實感。
熱情,可不熱情嗎?
信息素霸道死了,一股腦地往他腺體裏灌,鎮壓住所有不服氣的因素,連嗚咽也被壓得死死的。
蕭越被他這麽一說又想起那種受人掌控的感覺,心底驀然升騰起一陣尴尬。
話一出,秦段很快意識到他這張破嘴不說人話了。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名為尴尬的物質。
他咳了兩聲,一口氣喝完冰到骨子的美式,腦子立馬涼精神了。
砰的放下環保紙杯,喉結滾動得有些急切:“我吃完了。”
留在餐桌前的人也咳了聲,灌下一大口冰美式。
“........”
秦段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伸手拿了個青色的橘子,果盤立刻缺了一個口。
盛着月牙的指尖陷進底部的臍眼裏,橘絡從橘皮剝離,粘在橙黃色的橘瓣上,等到剝了兩瓣橘子皮,他才恍然醒悟。
盯着手裏撕開大半個口子的橘子,眼底漫上點無措。
他不好放回去,只能垂眼繼續剝完整個橘子。
蕭越過來時,他正在一點點剝着橘瓣紋理裏邊緊緊粘連的白色橘絲,一瓣瓣掰開,又細致将上面的白絲清理幹淨。
“我等會兒去給我哥挑禮物,你,”他頓了下,盯着他手裏飽滿的橘子瓣,鬼使神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兒,幫我參考參考?”
“啊?”秦段丢了瓣橘子進嘴裏,與青澀的外表相反,橘子是甜的,甜甜膩膩,像某人O化的信息素。
“什麽禮物?”
“他要過二十七歲生日了,”蕭越坐在沙發扶手上,手指勾着車鑰匙,“設了生日宴,應該給你們家也發了請帖。”
秦段很快把甜橘子吃完,點了下頭。
“行。”
“走吧。”蕭越打了個響指。
剛踩着拖鞋站直,硬質布料的褲腿向下滑落。
身後傳來一個低緩的聲音。
秦段瞟了眼桌上的果盤,手掌在毛毛刺刺的寸頭上掃過:“這橘子挺甜的。”
“什麽品種?”
車鑰匙叮當響,蕭越轉過來掃了他一眼,又掃向果盤:“你要是喜歡吃,我讓他們每個季度往你們家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