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手
第24章 對手
甜膩柑橘香氣萦繞牙尖久久不散,窗外光線被四面八方的阻礙切割成碎玻璃,星星點點滑過秦段的臉頰,他烏黑發亮的眼底倒映出窗外的景象。
城市的夜景極其繁華,人多車多,世界上萬物都在入夜的一瞬間變得喧鬧起來,連蟬鳴也穿過車流在耳側糾纏不休。
他突然用力磨犬牙,試圖用這種方式表達對将那股纏人信息素的抗拒,期望能将它弄走。
燈光自他手上飄去,在昏暗的車廂內照出清晰的痕跡。
他虎口上散着淩亂不一的抓痕。
秦母愣了下。
“怎麽弄的?”
少年氣的眉眼沉靜,秦段望着窗外,全程飄忽,顯然沒聽到身旁人在說話。
“段段?”
“嗯?”猛然回過神,“怎麽了媽。”
秦母有點好笑:“想什麽呢?這麽認真。”
“手怎麽弄的?”
虎口處三道抓痕長短不一,最長的一道紅腫起皮,腫起的皮膚中間有一條長長的紅線,頂上滲出的血跡已經幹了,形成一小片紅血塊粘在皮膚上。
秦段怔了片刻,樹影綽綽的陽臺角落重現,蕭越掙紮着推開他,修剪整齊的指甲在虎口撓出血痕,沒等他反應過來,長腿直襲門面,将他逼得連連後退。
再往後,他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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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口腔裏殘留的柑橘香氣仍然時不時跳出來尋找存在感,秦段額角一抽,捏了捏鼻梁,眉眼間浮現出疲憊。
任誰差點被強制發、情都不會好受。
“沒事,貓抓的。”他輕聲說。
“貓?”秦母困惑,“蕭家養了貓嗎?”
秦段撇撇嘴,忽然覺得把蕭越比作貓有點好笑。
笑了下:“應該是家養的。”
家政拿着兩個高腳杯走過,蕭起言視線掠過透明高腳杯,杯子裏殘留的酒液經過一夜放置,在內側留下一圈斑駁的痕跡。
他腳步一頓。
“哪裏收拾出來的?”
家政恭恭敬敬叫了他一聲:“在陽臺上放着。”
“陽臺?”
“角落裏。”
蕭起言又看了一眼透明酒杯,陽光在酒杯上折射出亮伊v索光,照得杯口與嘴唇接觸的地方酒漬明顯。
擺擺手:“收走。”
“是。”
從蕭家回來,秦母和忙碌到深夜才回家的秦父提了一嘴宴會上的事。
第二天餐桌上,秦段免不了被他一頓唠叨。
“多大人了連信息素都控制不好,”秦父冷哼一聲,“這要是被蕭家那個老狐貍知道了指不定哪天就陰陽怪氣我教子無方。”
咽下嘴裏的包子,秦段揉揉額角:“爸,事發突然......”
秦母樂呵呵地笑了兩聲:“行了行了,哪兒那麽嚴重,你就是太看重臉面了。”
“再說咱兒子也沒影響到其他人,易感期快來了還知道躲陽臺。”
秦段眼皮一跳。
秦韻微端起豆漿喝了口,語氣散漫。
“要是他說你教子無方,你回他‘啊對對對,我教子無方,我惹不起你’。”
“哈——”秦段利用劇烈咳嗽壓下未完的笑聲。
秦父兩只眼睛一邊瞪一個逆子:“......”
秦段下午回的學校,車順着學校大道開進宿舍樓下的停車場,提着一袋家裏阿姨硬塞給他的水果,不緊不慢邁步上樓。
一推開門,噼裏啪啦的游戲音效灌入耳膜。
他拎着水果,經過坐在書桌前的人往他後頸瞟了一眼。
蕭越低着頭,衣領掀起下翻,露出後頸的一截皮膚。
原本平整皮膚赫然多了一道殘缺的咬痕,蕭越皮膚白,咬痕在他身上極其顯眼,甚至有些猙獰。
澄澈的視線驀然偏移,秦段睫毛下壓,喉結随着說話一塊滾動:“你——”
蕭越沉浸在游戲裏,目光認真,手上動作飛快,眨眼間收割了一片人頭。
身側罩下片影子,光線擋得結結實實,他手上不停,一邊點操作鍵一邊擡頭。
微涼的指腹在後頸擦過,激得他雞皮疙瘩起了一背。
張開的嘴猛然閉上,快速運動的指尖也頓住了。
秦段見他把注意力放過來了,很快收回手。
聲音裏帶着困惑:“怎麽還沒好?”
臨時标記的牙印一般停留兩個小時,離兩人分開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天,蕭越脖子上的牙印卻沒消失。
“我不知道。”他也發蒙,擡手摸了摸脖子,指尖接觸到紅腫的地方,那裏湧起針紮似的刺痛。
這痛突然讓他感到有點別扭。
喉結滾了下:“你……太用力了?”
水果接觸到桌面發出輕響,秦段拉開椅子坐下,聽到這話,眉頭下意識擰起,表情古怪地看向他。
無論咬得多兇多狠,Alpha臨時标記的痕跡最多停留兩三個小時就會被Omega的恢複激素抹去。
即便Alpha的信息素在Omega體內留下了,後頸上也不會再有牙印。
這就是為什麽有些Alpha一直追求對自己的伴侶打下完全标記,就是因為他們想要自己的牙印永久性留在伴侶身上,以此向周圍人彰顯他們的主權。
蕭越摸了摸鼻尖,一瞬間也想到這個,他瞟了眼游戲界面,上面出現失敗字眼。
用力?
昨天他掙紮得那麽厲害難道不僅僅因為落地窗外有人?
想到蕭越躍下陽臺前看向他的那一眼。
暮色黑沉,深棕色的眼裏隐約透出煩躁,再仔細瞧,裏邊流淌着不經意的火氣。
他沒見蕭越為什麽事生過氣。
秦段思索了一會兒。
“你。”
這話有些別扭,做了兩秒的心理建設,伸手指指自己的後頸硬着頭皮說:“感覺怎麽樣?”
蕭越愣了會兒,半晌品味到他的意思,脊背爬上一陣尴尬。
秦段顯然比他更尴尬,神色凝重地注視着放在桌上的一支筆。
片刻,空氣中傳來一陣突兀的笑聲,蕭越偏過頭去,笑得肩膀發顫:“哈哈哈哈哈哈……”
兩個Alpha為什麽搞成這副扭扭捏捏的樣子?
秦段擰起眉,被他笑得耳朵一紅,兇巴巴地問:“你笑什麽?”
“有點痛。”蕭越邊笑邊說。
他這會兒的笑實在惡劣,就像是在嘲諷Alpha技術稀爛。
秦段有點被打擊到,濃郁的睫毛垂下來,腦袋上的耳朵和身後的尾巴也一塊兒落了下去。
他舔了下嘴唇:“這東西……我也才第二次。”
蕭越驚訝:“你之前沒标記過人?”
原本垂落的濃郁睫毛上掀,發亮的瞳孔随即望了過來,不等他開口。
“對哦,你的标記有貞潔。”蕭越又哈哈大笑起來。
秦段:“……”
見他無語凝噎,蕭越決定再添上一把火:“都第二次了,技術還這麽爛。”
“我怎麽聽人說你學東西很快?”
秦段耳朵一抖,更紅了,他咬牙切齒道:“這、這種東西能一樣嗎!”
蕭越慢慢悠悠地哦了聲,瞟了他一眼,眼神裏的含義意味不明。
秦段:“……”打一架吧。
蕭越繼續笑,笑容十分招人恨。
忽然,他伸出手,虎口上大喇喇敞着三道抓痕。
“你昨天下手也不輕,惹急了又上手又上腳。”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蕭越視線掃過抓痕,眼睛慢慢瞪圓,一臉你這也要計較?
在他難以置信的注視下,秦段發現自己确實過于幼稚了,輕咳一聲,慢騰騰收回手。
“當我沒——”
眼前突然撞進一片白皙的肌膚,風吹日曬都曬不黑的皮膚上面覆蓋着一個猙獰的牙印。
秦段睫毛抖了兩下。
“你說這話也好意思?你看看你給我咬成什麽樣了?”蕭越又倒退着走了幾步,把印着某人标記的腺體完全袒露出來。
秦段喉結快速滾動,身子後撤,就差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
他撐住椅背,寬大的手背凸起幾根抽動的青筋。
蕭越這個該死的Alpha一點做Omega的自覺都沒有!
與撞入眼簾的腺體一齊而來的是,湧入鼻尖的幽淡橘子香氣,淡香纏上他的尖牙,直通神經中樞,催促着喚醒Alpha的本能,讓他咬、下、去。
标、記、他。
将殘缺的牙印補完整。
秦段深吸一口氣,壓下混亂糟糕的想法。
頭腦靜了下來,開始思索自己最近是不是受到Alpha本能的影響過大了。
蕭越的信息素果然影響了他,他明明離易感期還有一段時間,可——
嗡——
提前訂好的鬧鐘貼着手腕震動起來,嗡嗡嗡的震感将他漫游天外的心緒扯了回來,秦段曲起的指節驀然放松,往後撤的動作頓住。
蕭越已經離遠了,伸手将衣領扯上去。
想起陽臺上力道狠厲的側踢,秦段心裏帶着一股剛被勾起來的氣,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地磨了磨牙尖,邊說邊點開抽簽網站。
“那你咬回來?”
語氣帶着濃重的疑問,顯然是在開玩笑。
蕭越揚了揚眉:“行啊。”
“?”
墨黑發亮的眼珠子放大,對方一臉我就客氣一下你竟然認真了?
蕭越靠着椅背,茂密的頭發順着側頭的動勢滑落,忍不住發笑。
“改天吧。”
“……”秦段嘴角輕抽,自己毫無疑問被耍了。
這學期指揮系和機甲系合辦了一場戰略比賽,要求兩系所有學生都要參與,相當于期中考核。
戰略比賽分藍紅兩方陣營,指揮系和機甲系所有學生打散,通過抽簽确定所在陣營,被分到哪個陣營都聽天由命。
秦段訂鬧鐘就是提醒自己及時參加戰略比賽的陣營抽簽。
他把注意力放回網頁,點擊上面的按鈕,過了兩秒,抽簽結果跳了出來。
您已抽中“藍方”。
關掉網頁,頂上彈出一條新信息。
許銳:你抽中哪邊了?
秦段回了個消息過去,擡頭看向在抽屜裏邊翻翻找找的人。
“你是哪邊?”
“?”蕭越沒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翻找的動作停住,擡眼看他。
片刻,恍然大悟。
“紅方。”
秦段頓了下:“我是藍方。”
宿舍內驟然靜了靜,氣息流轉,原本視線相撞的兩人自然分開,目光投射到別的地方去。
落地窗外落日撒下的餘晖飄了進來。
秦段注視着顯示屏上的抽簽結果。
在很久以前他就不得不承認他總想從蕭越身上贏得什麽,只有蕭越才能激起他如此強烈的勝負欲。
時間軸從十六歲撥動到二十歲,有一些事情應驗了。
誰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的比試會有後續,某些滞澀的事物恢複轉動,在十幾歲消亡之後,他們再一次被分到紅藍兩方。
蕭越眉眼微揚:“我們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