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酒後

第37章 酒後

酒吧的混亂程度舉個例子,在喝醉酒的情況下,從洗手間出來撞到個陌生人,只要長得不太醜,迷迷糊糊,幾個眼神對視間就能嘴到一塊兒去。

想到這,許銳屁股長刺,徹底坐不住了,腦子裏刷過一行字:秦段那種規矩嚴謹的家規傳人要是酒醒後發現自己和一個陌生人親了,還不得羞憤欲死?

為了保住兄弟的貞潔,他只能追上去。

可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在人堆裏任勞任怨找了半晌,家規小王子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沒個影兒。

酒味、煙味、信息素味沖得他頭暈眼花,從洗手間出來,撥開人群,企圖找到向外的出口。

費了好大勁兒,推開大門,涼風猛猛地往他臉上吹,吹得他打了個激靈,那股勁兒緩過去後,舒服地眯起眼。

原地跺了跺腳,揉了把臉,懸浮屏出現在眼前。

他看了陣始終沒有新信息的頁面,心裏升起煩躁和委屈,小聲嘀咕了半天,又惡狠狠“啧”一聲。

不知道是怪這陣風太涼還是怪自己女朋友說冷戰就冷戰。

一邊走來走去一邊獨自消化愛情帶來的痛苦,沒走兩步,瞟到角落裏的人影。

最先看到個靠着牆站的熟悉人影,接着繞過那道影子又看見長椅上醉得昏昏欲睡的某人。

蕭越肩胛頂住牆壁,腦袋轉向裏側,留給光亮處一片側影。

站姿不似往常放松顯得有些緊繃。

睫毛下垂,視線放在長椅上,準确來說是落在昏昏欲睡的秦段頭頂。

他嘴裏叼着煙,火光燒至煙屁股,看樣子已經盯了那毫無變化的發頂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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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無聲的視線長長久久停留,寂靜寥落的光線勾出他毛衣上的絲線,有影子在空中重疊搖晃。

要不是秦段腦袋在一點一點地上下晃,許銳還以為這是副靜态畫。

蕭越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将快栽到地上的某人拽了回來。

收回的手摘下煙,鼻腔長長緩緩地噴出股煙氣,視線投向遠方,落在隔絕酒吧的栅欄上。

秦段被一股力道扯得向後,猛然清醒了一秒,下意識往力道的來源望,望到個不動聲色的下颚。

蕭越的五官又漸漸變模糊。

“蕭越?”

叼着的煙火光微亮,慢慢朝他嘴唇燙去,人影轉過頭,眼珠子和火光随着一塊兒轉。

許銳邁着大步走過來:“怎麽都在這兒?”

邊說邊笑:“秦段這小子,我剛剛擔心他亂跑,跑着跑着貞潔沒了,沒想到跑到你這兒了。”

蕭越也被他逗笑了,将煙頭丢進垃圾桶。

許銳彎腰湊在秦段面前看,伸出手晃了晃,比了個1:“段段還認字不,這是幾啊這是?”

對方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接着慢慢合攏眼皮。

許銳:“.......”

蕭越抱着手臂,看到這一幕,又笑了:“已經不認人了,哪兒還理你?”

許銳擡頭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發現這人臉上的笑意比平常淡,先前垂眼注視着秦段那樣兒像在想什麽事。

或許酒精讓他們的思維都滞遲了,空白的大腦和打不開的網頁可以歸為一類,有些事要再三思索、反複揣摩才能想得明白。

扶起路都走不了直道的醉鬼,臨上車前,蕭越瞟了醉鬼一眼,話卻是在問另一個人。

“他明天還記得喝醉後的事嗎?”

許銳頭也痛,揉了揉太陽穴:“誰知道。”

“他之前沒喝成這樣過。”

-

後半夜,癱倒的人影翻了個身,床鋪發出輕微嘎吱聲。

手臂撐住床沿,秦段頭痛欲裂地坐起來,呼吸輕緩,但摁動太陽穴的頻率将煩躁顯露無遺。

弓着的脊背逐漸挺直,他揉了把臉,眼珠子瞪着黑暗,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哪裏。

掃過對側床鋪,他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踩着拖鞋走進浴室。

雙手擡高,一把拽下浸滿酒氣的上衣,忍着嘔吐的沖動在蒸騰的水汽裏草草沖了個澡。

霧氣蒸得他頭暈眼花,出門時扶了下門框。

他再也不會去酒吧。

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又糾正。

起碼短時間內不會再去酒吧。

猛敲不知道哪裏痛又或者是哪裏都痛的頭頂,太他媽難受了。

路過安靜得像一灘死水的床鋪,也不知道是什麽心理,方向打了個折,走了過去。

黑暗裏,床上拱起團陰影,蕭越仰躺着,一只手搭在腹部另一只手随意地擺在身側,下腹部和腿上蓋着薄毯子,手掌壓在上面。

後腦勺沒全挨着枕頭,腦袋微側,呼吸均勻地沉睡着。

秦段站在床邊看着他,目光長久地落在鼻尖與嘴唇交界處,就是盯着,沒想別的。

黑暗慢慢暈開,垂落在褲縫的手指擡了下,心髒毫無預兆地跳起來。

那團黑暗越來越黏稠、溫暖,甚至暧昧,他下意識去回想酒吧裏的一切,記憶卻在某次游戲過後戛然而止……

頭痛過去之後,他重新評估這次酒吧之旅,客觀公正地重新下結論: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可以有下次。

摸了摸鼓動的心跳,他記得他有一段時間很開心。

具體是因為什麽開心他不記得了,酒精已經将這份開心泡散,他只能逐一分攤到整場酒局裏。

腿上傳來隐約的酥麻感,秦段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床前胡天海地地站了很久。

在桌子上摸到一杯冷水,沒管是什麽時候的,一股腦灌了下去。

另一張書桌的椅背上搭了件毛衣,袖子不規整地垂落下來,珍珠項鏈也被随手丢在桌上。

可見這裏的主人有多麽地随意。

秦段撿起椅背上搭着的毛衣,朦朦胧胧想起蕭越今晚就穿了件毛衣,毛衣裏邊什麽都沒穿,所以珍珠項鏈襯得皮膚很白。

他的想象毫無由來,潛意識又固執地認為就是這樣。

亂糟糟想了半天,最後斷定醉酒的腦子果真不好使。

毛衣穿過一夜,上面酒味煙味混雜,難聞的兩個味道中摻雜着一股與衆不同的柑橘清香。

秦段又想吐了。

他把毛衣丢進洗衣簍,鼻腔裏還殘留着濃重的煙酒味。

抽煙喝酒,短命。

他直起腰緩了一會兒,終于緩過勁來。

短時間內不要再讓他聞到煙味和酒味。

因此當他頭痛欲裂地清醒過來,當即去奪了蕭越指間翻飛的打火機。

金屬打火機使他指間一涼,在某人詫異的視線中,他又覺得自己神經病。

捏了捏鼻梁,将打火機放回桌上。

“現在幾點了?”

片刻,突兀地罵了聲:“靠,我是不是睡過了……”

“……”蕭越的笑容逐漸放大,撐着額頭看着他笑,最終在某人的瞪視下,出聲說:“今天周六,不上課。”

“——也沒早訓。”

秦段一愣,接着松了口氣。

踹了腳他的椅子:“逗我好玩?你是傳真機嗎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說快點會死?”

蕭越點點頭:“會。”

“……”

秦段懶得和他扯皮,轉身回到床上癱着,拽過被子,仰臉看着床頂。

“你少抽點煙。”聲音從全包式實木床架裏傳來,聽不太清,顯得有些遙遠。

蕭越面上帶了點驚訝,拉開抽屜将打火機放進去,顯然沒在意他的話:“嗯?我抽得不多。”

“哦。”秦段哦了一聲,将拖鞋蹬開,滾進床裏。

“說起這個,”蕭越有點好奇,“你們家家規怎麽會有不給抽煙喝酒這一條?”

話落,又覺得自己在問廢話。

自顧自笑了聲:“也是,這是不良習慣……”

秦段閉着眼睛躺了一會兒,睡不着,又想到荒廢了一天的時間,随即強迫自己坐起來。

“我太爺爺有煙瘾,肺癌去世,”他說,“那之後家規上就多了一條,禁煙少酒。”

蕭越被吓得夠嗆,又驚訝又想笑:“所以你們家家規每條都有由來?”

“不全是,”指尖滑過懸浮屏,“少部分是,大部分是軍隊裏沿襲下來的規矩。”

他小時候不太愛笑,只有成年人大腿高的小屁孩成天擺着張撲克臉,偏偏架不住年紀小長得嫩,板着的撲克臉也顯出些獨特的可愛來。秦父秦母經常随機抽一條背後有故事的家規,給他講故事然後吓他如果不遵守家規就會受傷、死亡或者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對夫妻對自己的小孩兒沒點憐憫心,經常拿太爺爺肺癌去世的事兒逗他,直把那一張圓潤的撲克臉吓得止不住崩開,眼裏蓄上眼淚才罷休。

撲克臉的小孩問:“去世是什麽意思?”

那對夫妻長着青面獠牙:“去世就是被爸爸媽媽丢掉。”

“……”撲克臉裂開,眼淚含在眼眶裏幾乎要奪門而出。

他忍了忍憋回去。

倔強道:“不要就不要。”

過了會兒,眼淚又湧出來了:“別丢掉……”

長大之後,這事兒的細節經常被秦夫婦拿出來在家族聚會上反複細說,拆開了掰碎了,拿出學術研究的架勢反複鞭屍自己兒子。

秦段從一開始羞得面紅耳赤到後來面無表情。

掃過昨天晚上發給蕭越的兩條消息,明顯混亂的符號和語序讓他感到有些羞恥。

一邊嘀咕這是發的什麽呀一邊啪的關掉頁面。

真不知道蕭越後來看到這兩條信息是什麽反應,底下沒回,他也無法通過空蕩蕩的聊天框判斷出什麽。

左右不過是笑,以後還會拿這事兒來調侃他。

這麽想着,又點回去,将兩條胡言亂語的信息删了。

眼不見心不煩。

“你們家規都有什麽?一共幾條?”蕭越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伸手抵住他摁下删除鍵的手指。

呼吸在耳側撲過,秦段強裝鎮定地撥開他的手指,繼續把那兩條信息删了。

出乎意料的,蕭越沒攔他,就看着他删。

“一本。”秦段回答他的問題。

“一本?”蕭越感到窒息。

反問:“果然還是規定你要保留貞潔吧?”

秦段:“……”貞潔你個頭。

秦家家規聽起來恐怖,實則不然,大多數是在約束秦家人的私生活,例如生活習慣又或者道德方面的規訓,基本上從小開始,耳濡目染,日積月累。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官位越大約束越多,秦家之所以長盛不衰,歸根究底是因為能夠自我約束。

秦段瞟他一眼:“我有沒有貞潔你不知道?”

眼前人一噎,輪廓流暢的眼睛看着他,看了好半晌,指尖微擡,突然問。

“你記不記得你昨晚幹了什麽?”

蕭越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

“……”秦段皺起眉,心底升起不好的預兆,試探性問道:“我不會,幹了什麽奇怪的事吧?”

比如抱着路人痛哭流涕?和路燈稱兄道弟?

蕭越不說,瞥開眼不看他了,手指驟然擦過他的耳廓。

溫熱一晃而過,被觸碰的那片皮膚有點癢癢,秦段想擡手去撓。

蕭越以一個環繞着他的姿态,指尖點上懸浮屏。

網頁跳轉。

秦段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偌大的一個标題『某三年級X姓富N代竟有不為人知的特殊癖好?!』

頭頂上空傳來一聲笑:“我怎麽不知道我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癖好?”

三年級。

X姓。

富N代。

就差指名道姓了。

秦段感慨他真是論壇紅人,連這種類似娛樂小報标題的帖子都有。

帖子裏先說他随身攜帶Omega的阻隔劑,又說他信息素的味道變了,甚至有照片拍到他從醫院的激素科裏出來。

最最勁爆的是九宮格裏最後一張圖:黑毛衣的Alpha低着頭,将後頸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他身後有另一個人影,将嘴唇湊到他腺體前,蓄勢待發,只差咬下去。

秦段瞬間僵住了,他哪裏認不出來照片裏的人是他和蕭越。

張嘴想說些什麽,喉頭滾動一句屁話都沒蹦出來。

照片經過處理,只有黑毛衣的Alpha能看出個大概,偌是熟悉他的人定然能認出他是誰,至于後面那個人影被打了厚碼,親媽來了都不一定認得。

照片拍得模糊,偷窺視角,兩人一前一後挨在一起,姿态像是在做标記,事實上到底是不是誰也說不清楚。

酒吧後門濃稠的黑夜奔湧而來,那些充滿酒氣的呼吸、交錯的視線、昏暗的燈光通通破土,幾乎将人帶回當時那個氛圍。

暧昧的、黏稠的,一切藏于暗處……

秦段眼裏閃過迷茫,他昨晚竟然做過這種事?!

內心失聲尖叫,想破天了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才讓他和蕭越是這個姿勢。

事件的主人公倒是很淡定,瞥他一眼,安慰道:“放心,你就是聞了一下,然後評價很香。”

“?!”天打雷劈。

蕭越說瞎話不打草稿:“你纏着我非要聞,要是不給你聞你就在地上打滾、哭、撒酒瘋,然後讓保安連我帶你一起掃地出門。”

“!!”秦段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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