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欣賞
第46章 欣賞
各自洗漱完又湊到一塊兒了,說是比賽看得太興奮了睡不着。
蕭越眼睛微閉,舒适的睡衣領口傳來洗浴露的香味,氣味寡淡到和秦家家風一樣清正。
身旁人緊緊挨着他,另一個人的體溫從手臂處擠了過來。
滾燙的溫度隔着衣服撩動他,耳邊仿佛又響起那逐漸沉重的呼吸。
秦段這人好不知足,說要的是他說酸的也是他。
兩只肩膀緊緊貼着,秦段挪了下屁股,調整了下位置,離那滾燙的溫度遠了點,過了會兒又覺得涼,手臂又像磁鐵一樣吸附過去,重新貼回那溫度上。
他有些疲倦,光是壓抑住着體內橫沖直撞的信息素就已經用盡了心思,分不出什麽別的心思再去想事情,可這疲倦不是困意,如果讓他現在上床入睡,他鐵定煩躁得靜不下心。
視線掃到桌邊搭着藍帽子,抱着胳膊看了一會兒,直起腰,指尖滑過帽檐,手指一勾,将它拿到手裏。
帽子是蕭越的,他今天的穿着也潮得讓人不忍直視,許銳一整天都在說他今天穿的那條深棕色印花的古着褲子很騷。
他當時在一旁聽着,差點忍不住反駁,這褲子算好的了,之前的珍珠項鏈和漁網罩衫不比這騷?
把帽子往頭上一扣,硬挺的帽檐下拉遮住上半邊臉,鼻尖飄來淺淡的柑橘味,秦段放松着腰背陷進沙發,眼皮合攏。
“後天放假,”許銳幫魏芸冬擦了擦頭發,将濕毛巾搭在一邊,邊打哈欠邊說,“咱們要不要一塊兒出去玩?”
“放假?”秦段這三天過得仿若三年,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聯盟慶典,”李硯岩伸着懶腰往後一倒,“放十天。”
許銳一提起這個就興奮:“終于放假了,最近真是累到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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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盟慶典?
秦段這才意識到時間走得真快,不知不覺已到了臨近年末的聯盟慶典。聯盟慶典是全聯盟人民共同歡慶的一個時間段,彼時帝都會舉行閱兵儀式,以彰顯聯盟軍事實力的強盛。
之前幾次閱兵,他作為關系戶被秦父塞進去與軍隊共同游行,穿着板正的軍服,挺着鐵板一樣的腰板,踢腿擡手要成為一條平行線,角度一樣高度一樣,不能出錯。
對于這個行為,秦父對他的解釋是要他切身地體會聯盟的強大,體驗聯盟給予秦家的無上榮譽。
“想去哪裏玩?”蕭越把腿長長地岔開,整個身子像根細長柔軟的面條,倚靠着沙發上。
“想去旅游!”魏芸冬眼睛發亮,顯然把旅游這個構想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
“去哪兒旅游?”李硯岩擡頭看她一眼,伸長手臂從果盤裏挑了粒花生吃。
“無所謂,都行,”她說,“只要好玩就行。”
“期中課業太重,這幾天我每天就睡五個小時,”扒拉了下黑眼圈,“現在只想找個安靜的星球放松一下。”
“要不去我媽之前去過的星球?”蕭越說,“她前段時間去旅游了,和我說那個星球挺好玩的,适合她這種老年人。”
說到最後笑了。
秦段睜開眼皮,黑沉沉的眼睛壓在帽子看過去。
“你媽那種還老年人?面相很年輕,看着只有二十七八。”
蕭越一愣,忍不住笑:“秦段你還真會讨長輩開心,這話放到我媽面前,她聽了能當場認你做幹兒子。”
“在阿姨面前,我會說她只有十八歲。”
蕭越樂不可支:“秦段你這人真有意思。”
“這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李硯岩說。
“你們是不知道這家夥有多讨長輩的歡心,”許銳提起來就樂,“有時候我真覺得我媽是他媽,我媽關心他比關心我要多多了。”
“段段那是貼心,”魏芸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比得了嗎?”
“……”許銳又要無語了。
“貼心啊,家規小王子。”蕭越膝蓋一頂,把他腿頂到一邊。
長沙發上三個人全擠在一端,另一端空出大片位置,頭重腳輕,腿挨着腿,褲子擦着褲子,挨挨擠擠間總是小心眼地撞來撞去、推來推去,用腿用手又或者用肩膀。
秦段膝蓋倒回去,又重重地壓了他一下。
“阿姨認我做幹兒子?”他哼哼笑兩聲,“那我不成你哥了?”
“想得美,”蕭越踢他一腳,“我才是你哥。”
秦段睜眼皮都累,懶得和他争,扯下帽子,又回到沉默寡言的狀态。
“你倆真幼稚,”魏芸冬咯咯笑,“吵嘴吵得比許銳還幼稚。”
“……”許銳不滿:“喂!”
“我哪裏幼稚,明明最成熟了……”邊咕哝邊往她身上黏,就差當場打滾表現不滿。
魏芸冬嫌棄地推開賣萌打滾的某人。
蕭越擡手拍了拍李硯岩的手臂:“訂酒店,然後規劃行程。”
“少爺訂什麽酒店啊,”腿往蕭越腿上一靠,将他腿擠過去,“你發通訊給你們家那邊的酒店說一下,讓他們留個房間。”
“你倒是會物盡其用。”蕭越鼻腔哼出聲意味不明的音節。
“俗話說,能省則省。”
魏芸冬很贊同:“實現資源利用最大化。”
“……”
約定好去哪旅游大家就散了,陸續往客房走,蕭越也跟着人流走,他發尾還有點濕,幾縷頭發絲攢成濕漉漉的一團。
他頭發很黑,黑如潑散開的墨水,臉又生得白,一黑一白對比,襯得立體的五官極其濃豔。
中學的時候曠了晚修出去理發,理發店是随便找的學校附近小巷裏的一家,裏邊的理發師已經不年輕了,是叔叔阿姨輩的,有一個叔叔頭發白得蕭越想叫爺爺。
剪頭發過程中,他瞟到牆上的招牌,盯着“染發”那一行,突發奇想地問:“阿姨你們這邊能染發尾嗎?”
阿姨看他一眼,搖了搖頭:“不染不染,你這頭發可別染喲。”
“嗯?”
“多好頭發,”她說,“染了之後就和枯草一樣。”
“染了你要後悔的喲。”
蕭越這人身量高挑,脊背雖然總保持筆挺,但旁人看了總覺得他姿态随意放松,一點不繃着,身上的松弛感滿溢,打眼就能斷定是個生活優越的小公子,要是往細裏瞧,單看這頭柔順黑亮的頭發也能看出他平日裏養尊處優,吃得好睡得好身體好,頭發也黝黑發亮保養得好。
秦段不蠢,那天蕭越将他從地上扯起來,漫無邊際的灰沉天色籠罩在他身上,他踏着草地而來,解下外套的排扣将暖意披落在赤裸的肩頭。
那一刻,秦段明白了秦母為什麽要罰他。
秦家的行事作風總是保持着一輩延續一輩的粗暴直白,他們擅長用最果斷的赤誠與最簡單的方式去解決所有問題,堵住所有人的嘴。
蕭起言就被噎了個半死,憋屈感堆積在心裏,像那天灰沉的天色,一口氣上不去又下不來。
秦段心裏原本積郁了易感期的煩躁,不滿情緒也有,只是被他習慣性地轉化成了空茫的空白,他覺得這場罰跪就像是一場無妄之災,莫名其妙又讓他落了面子。
可現在他陡然轉變了想法,面子貌似也沒那麽重要,如果他站在蕭家人的立場上他大概也會覺得很生氣,平常精心愛護連頭發絲都照料得很好的小少爺突然被人咬了,啊不,被一個Alpha标記了,他大概會氣得去擰爆那個Alpha的頭。
秦段按了按眉心,他可能還是被易感期的占有欲影響了,不知道在發瘋地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養尊處優的某人突然停了,停在客房門口,他來不及止步差點撞了上去。
蕭越往後撤一步,手搭在門把上,他手指很長,秦段今晚一度覺得他的手比槍好看。
“跟着我做什麽?”他揚了揚下巴,“一起睡?”
一起.....睡?
秦段愣了兩秒,漸漸看到他眼裏明晃晃的戲谑,明目張膽地發着亮,亮得像超大功率的能量燈。
一時間又感到有些憋悶,他莫名其妙:“誰和你一起睡。”
腳步不停徑直路過,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發現走反了,只能硬着頭皮兜回去,豈料蕭越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出糗。
他加快了腳步,咬牙裝作沒看見看戲看得正歡的某人。
身後傳來一連串笑聲,像暗夜裏悠長的戲曲。
那點子快要磨滅的羞恥心一下泛了上來,秦段更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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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道寬廣寥闊,遠遠望去像一條披着黑色鱗皮的巨蟒。
人站在巨蟒旁邊,變成渺小的一個點,比螞蟻還不如。
“越哥我給你介紹一下,”一個Alpha朝站在不遠處的人招了招手,揚聲朝那人喊,“來來來,過來。”
迎面走來的人不算特別高,穿着賽車服剃着寸頭,瞧上去挺年輕。
見他走近,蕭越朝他微微颔首。
“這是我花重金挖來的......”Alpha的表情挺興奮,語氣稍微有些激動。
蕭越大致聽了下,過濾掉一堆頭銜還有修飾詞,簡而言之這人是位很優秀的賽車手。
手從風衣兜裏抽出來,五指放松地并攏着,伸過去。
那賽車手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就知道眼前這長風衣加身的Alpha和他老板是一個階層的,都是家底殷實的高貴富二代。
蕭越和他握了握手,重新把手插回風衣兜,靠在護欄邊長長吐出一口氣。
今天他之所以在這兒,來玩是一碼事,更重要的是他是被邀請來的,他能感受到Alpha言語裏隐晦的殷勤,無非是想讓他往裏投錢,然後利用蕭家的聲望水漲船高。
“今天大夥都在這兒,”Alpha拍了拍賽車手的肩,“把你的技術炫給大家看看。”
賽車手四處看了看,視線遷移回來時被一雙深棕色的眼睛釘在原地,那個長得最好的風衣Alpha也在盯着他,從方才開始一直保持平淡的眼睛泛起點棕色的波瀾,隐隐透出好奇。
Alpha見他感興趣,那叫一個欣喜若狂,連忙催促着賽車手上去跑一圈。
張揚明媚的跑車絕塵而去,蕭越盯着越來越遠的跑車屁股,視線轉到高懸的懸浮屏上,無數個分屏正實時播放着跑車的動态。
确實很快。
他面上瞧不出什麽激動的情緒,看了一會兒,扯出終端瞟了眼新信息。
本來不想分心回,可視線在看到某個名字時頓了下,手指動了動,發過去個地址。
秦家宅子很大,秦父秦母這幾天忙得沒時間回家,秦韻微向來是神出鬼沒的,并不經常回宅子,因此現在只有秦段一個人守着這座空茫的宅子。
蕭越今天下午來待了一個多小時就走了,他這會兒易感期漸消,照理說已經不需要蕭越這個既讓他想貼近又令他抗拒的Alpha在身邊了。
但他待在家裏閑出屁了,将蕭越帶來的課堂筆記對照着補完,很快就閑得無所事事了。
于是,他忠于自己的內心,打開終端發過條消息問蕭越此刻在幹什麽。
對面說:我找人去接你?
他拒絕:我開車去。
蕭越沒再說什麽,笑了笑:行,你自己過來,控制好情緒,別變成路怒族。
“......”他很無語,“滾!我自控力一向很好,易感期也不會随便發火。”
對面引用“滾”那一條,敷衍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像是嘴裏被硬喂了一坨屎,秦段連嘴都不敢閉上,當然也無力辯白了。
氣死他了。
怎麽會有蕭越這麽煩的人。
“......”
“确實不錯。”蕭越随大流誇了兩句從跑車上下來的賽車手。
接着就靠在護欄邊等人。
Alpha問:“要不上去跑兩圈?”
“等會兒,”他攏着火點了根煙,細長的手指把煙從嘴裏摘下來,吐出口煙氣,“等個人。”
秦段被人領着走進賽場,一路上目不斜視,一靠近就看到了站在賽道邊的人群。
那群人零零散散地圍靠在一塊兒,好幾個低頭抽着煙,人群中心隐隐包圍着個Alpha,Alpha個子很高,氣質出挑,額前散落的頭發絲烏黑,夾煙的姿勢超乎常人地潇灑。
蕭越視線瞥過去,瞧見那毛糙糙的發頂,目光又移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上。
他手一抖,将煙按滅丢進垃圾桶,長風衣随着他的走動在空中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
“煙掐了。”
平穩寡淡的聲線在空中落下,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
“這.....什麽意思?”
“越哥叫我們把煙掐了?”
“是吧,應該是?”
李硯岩悠悠地嘆了口氣,把剩了大半根的煙掐滅,然後忠實轉述某人的意思:“對,都把煙掐了。”
“秦家那祖宗不抽煙。”
片刻,小聲嘀咕:“不抽煙連煙味都聞不得......”
秦段一走近看到一群衣着光鮮的富二代圍聚在一塊兒還愣了下,烏泱泱的人群透出些隐隐的壓迫感,那是少數人猝不及防對上多數人時總會産生的愕然和無措。
他愣這一下倒不是因為愕然和無措,而是因為這群富二代懶懶散散湊在一塊兒的場面真的太像街溜子了,怎麽會這麽像,這不就是秦父小時候教育他不能與之玩耍的某類人麽。
秦段很想笑。
在他忍不住發笑的途中,蕭越走了過來,他今天穿得很少,衣服很薄,襯得他的脊背像一塊被削了皮的木板,秦段忍不住懷疑他身上這件風衣根本不擋風。
“不冷?”
蕭越沒想到他第一句是這個,怔了怔随即笑起來:“等會兒你就熱了。”
一群富二代瞧着這場面,也覺得來人真是個祖宗,要不然蕭越怎麽這麽殷勤,平常瞧着淡淡的,祖宗一來他臉上的笑都多了。
“家規小王子有沒有飙過車?”他偏過頭問。
秦段自覺忽略他口花花的稱呼,搖了搖頭:“沒。”
補了句:“違反交通規則。”
“......”蕭越噗嗤一聲笑了,手肘往他胳膊上一拐,“不違反,在這兒不違反。”
秦段有心情和他開一句玩笑:“放心,我不抓你們。”
“哈哈哈。”蕭越真覺得他這人太逗,太有意思了。
他退後一步,一退就退到賽道邊,長長的衣擺随風飄動,像是随時能被卷走。
“而且生死自負。”
等到秦段被扯上跑車,前車窗的景象在眼前模糊,所有的一切化為一道道模糊的殘影在他眼前糾纏着形成一片迷霧,安全帶緊緊勒住他,勒進他的血肉裏,心髒被迎面而來的推力擠壓擰扁,心率随之升高,他幾乎喘不過氣,心已經跳到嗓子眼,幾欲嘔出。
他現在才明白蕭越那句“生死自負”是什麽意思。
因為蕭越真她媽不要命啊!
離弦的跑車以極高的速度沖了出去,超越另一輛車一大截,另一輛顯然不甘被甩在身後,又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來。
兩輛車卯着一股勁兒角逐,沒人管副座上的秦段是不是受驚了。
他右手慌亂中随便抓住車座上的某個位置,左手緊緊扯着扶手,喘過口氣,艱難地吐出句:“蕭越。”
興致上頭的人一開始沒聽到,而後偏頭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秦段猛然拔高音量,頗有點聲嘶力竭的氣勢:“你看路!”
跑車擦着拐彎的邊界轉了過去,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刺啦聲,身旁傳來一連串突兀的笑聲,愉悅且癫狂。
秦段假期也常去做極限運動,他甚至将極限運動作為一種精力發洩的方式,他無窮無盡的精力要用超越極限的方式去消耗殆盡,有時他也覺得自己在這些方面有些瘋狂。
可現在才知道,蕭越這副事事随風,萬事不在意的樣子根源在于他連命都不在意!
秦段自愧不如,後悔剛剛暈暈乎乎地上了車。
“你瘋了?!”他扯開喉嚨。
蕭越聲音也很大,在秦段聽來像是幻覺似地灌着風,又像是他的聲音從重金屬樂充斥的喧鬧酒吧裏擠出來。
“死不了!”
他聲音拉得很長。
另一輛車上坐着的是那個賽車手,當時蕭越站在護欄邊,看了Alpha一眼,又看回剛從賽道上下來的賽車手,不出意外地說:“來,你和我來一場。”
賽車手眼裏浮起了驚訝,Alpha手掌貼着他的衣服袖子拍了拍。
“你去和越哥比一場。”
又擰了把他胳膊,示意他讓着這公子哥一點。
比賽開始後,他就被蕭越這副不要命的樣子驚到了,很難想象會有這麽不要命的有錢人。
當秦段的疑問問出來時,蕭越很疑惑:“嗯?”
“不要命?”他握着方向盤,細長手指上的青筋被極限的速度催促着鼓脹了起來,“我要命啊。”
秦段心想你這是要我命,音量随着腎上腺激素的飙高也往上飙:“你這像是要命的樣子?!”
蕭越止不住地笑:“我一直是這樣子!”
秦段這會兒覺得他從來沒真正了解過蕭越,當他以為蕭越不是他印象中的散漫不經、混吃混喝、好逸惡勞的富家子弟後,他搖身一變又變成了別的模樣,推翻他之前對蕭越的所有推斷和印象,什麽狗屁情緒穩定,狗屁萬事随風!
通通都是假象,蕭越是随“風”,他就是個瘋子!
輪胎在專業賽道上擦出一陣火花。
“閉上眼睛!”蕭越說。
秦段下意識跟随他的話閉上眼睛,眼前徹底陷入一片黑暗,那一瞬間,周遭都靜了下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一聲又一聲地敲擊着耳膜。
兩輛跑車幾乎同時過線,蹭線而過時像一陣迎面撲來的猛烈的風,風裏帶了火,滾燙地燎動了衆人的心,激起一陣排山倒海的歡呼。
蕭越比賽車手快了幾秒過線,不知道是後者故意讓他,還是真被他不要命的跑法弄得束手束腳,總之結果就是他贏了。
秦段睜開眼睛,視野裏闖進一張放大的臉,蕭越鼻尖幾乎頂着他的鼻尖,灼熱的喘息撲到他臉上,封閉空間內充斥着急促的呼吸聲,兩道呼吸交雜,分不清誰是誰的,心跳的咚咚響也糾纏着誓死不分開,秦段真的有種瀕死的感覺,可蕭越往他臉上吹一口氣,他又奇跡般地活了過來。
“吓到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人掰着,臉和捏着他下巴那人的臉挨得極近。
蕭越在問他話,他張開嘴卻不太能說出話來,只顧着喘氣。
片刻憋出句:“沒。”
蕭越眼裏的笑意似蝴蝶撲扇幾欲掙紮而出,他指腹抵着秦段的下颚,在上面用力按了下,又粗暴地一刮,像是在安撫。
“別怕。”
說完推開車門,熙攘的人群立刻包圍了他。
有人扯着嗓子大喊他的名字。
此起彼伏、重巒疊嶂,關于蕭越名字的呼喚充斥了賽場。
秦段越過車座,透過車窗,看到那長風衣底下的咖啡色襯衫有些散亂地往褲子外抽離,鼓出一團團大小不一的鼓包,淩亂卻不邋遢。
蕭越身上有荷爾蒙充盈過後的意氣風發,空間內殘留着酸澀窒息的柑橘氣味,他深深喘了口氣,想從這氣息中掙紮出去,可剛吸得一口新鮮的氧氣又被跳到幾乎爆炸的心跳淹沒到重歸窒息。
他從來沒見過蕭越這副樣子,他以為蕭越一直是懶散的、得過且過的,沒有什麽事能引起他情緒波動。
恍惚間,他又看到了很多年前,回憶紛至沓來,他發現他能清晰地回憶起當年蕭越在贏得一個又一個比賽後,臉上張揚且不見收斂的得意,這些面目清晰的得意與此刻的意氣風發逐漸重疊,他好像又認識了蕭越一次,又或者他一直是這樣,是那個行事肆意、懶得為旁人留餘光的蕭越。
秦段猛然發現,心底一直以來積壓的嫉妒羨慕,在衆人的山呼海嘯中逐漸磨為平淡,那些曾經以為不能消解的耿耿于懷,那些背地裏滋長的陰暗情緒,在這一刻被擠壓至透明,嫉妒也好,羨慕也罷,全都化為了一種他本該早早承認卻又一直不認,直至其扭曲變得面目全非的情緒——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