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淨體寺

第47章 淨體寺

昨晚一群富家子弟在賽場玩完後又去喝酒,秦段本來應該提前告辭,可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觥籌交錯的酒局裏他能聞到蕭越身上的酒味漸濃,濃稠的酒味穿插在酸澀的柑橘氣息裏,兩股味道擰成了一朵花。

蕭越信息素的酸味一直濃烈,當那味道逐漸充盈起來,其中隐隐浮動的攻擊性并不再少數。

這信息素原來一直不溫和,此前經歷的一切竟然讓他産生了幻覺,覺得蕭越的信息素特別甜,特別纏人。

一點都不甜,酸死了......

震耳欲聾的鬧鈴炸裂似的響起,秦段猛然驚醒,眼皮陡然掀開,幹淨的天花板闖入模糊的視野,幾乎是迅速到像是利用刻在身體裏的格鬥記憶去與敵人打鬥,他條件反射地拉出終端看了一眼時間。

幸好......

松了一口氣,腦門砸回柔軟的枕頭,臉頰立刻陷進一片白茫茫裏。

還早。

窗外天蒙蒙亮,室內光線同樣昏暗,他閉着眼睛假寐,胸膛起伏平穩,鼻尖突然傳來若隐若現的Alpha信息素氣味。

這味道在幽暗的空間內靜靜擴散,像一條綢緞般的河水,鋪開在大地上,沿着不為人知的方向,流經四肢軀體。

秦段眉頭一皺,眼睛閉上了嗅覺卻更加靈敏,他總覺得這信息素酸得和蕭越的如出一轍。

蕭越這家夥怎麽陰魂不散,夢裏折磨他就算了,醒了還要遭他折磨。

酸死了。

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寂靜的空間內突然傳來身軀翻動的簌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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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睜開眼,那種格鬥記憶的迅速又出來了,腦袋一瞬間扭過去。

一個烏黑的腦袋映入眼簾,壓在底下的那一面頭發散落在枕頭上,一黑一白,沖擊力極強。

最令人提神醒腦的是烏黑頭發絲下那張眼皮合攏的臉,濃密的上下睫毛黏連在一起,濃密到像是要垂到鼻梁上,嘴唇微閉,鼻子平穩地一呼一吸。

秦段瞳孔震動,視線下移到搭在酒店白色被子上的那只手,一路往上路過赤裸的肩頭,掠過半壓在枕頭上的脖子,看到那脖子上凸出的骨頭一動。

“......”

睡得太少了,他根本分不出精力去想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他和蕭越是怎麽睡到一張床上去的?!!

睡着的那人突然睜開了眼皮,只不過睜得很緩慢,像是揭開年頭長久的膠水。

他看了秦段一眼,又閉上眼睛:“幾點了?”

“......”房間裏靜悄悄的,沒人應他。

過了會兒,蕭越睜開眼,自食其力地拉出終端,眯着幹澀的眼睛看上面的時間。

五點零三。

他罵了句髒話,手掌遮住閉攏的眼皮,拇指和中指捏了捏太陽穴,聲音斷斷續續:“真服了你了,起這麽早幹什麽,趕着去投胎?”

過了好一會兒,秦段才發出聲音來,然而并沒有回應他的話:“你為什麽不穿衣服?”

“......”蕭越困得要命,宿醉頭痛欲裂,聽到這問句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捂了會兒眼睛。

一條腿從被子裏伸出去,寬大的褲腳垂墜,蓋住他整條腿,“我穿了。”

秦段想說上衣,上衣呢,你為什麽不穿上衣?

呆愣在床上兩秒,忽然回過神,漿糊似的腦子轉動了。

他為什麽要問這個?

蕭越穿不穿上衣和他有什麽關系。

兩個Alpha并排躺床上其中一個不穿上衣有什麽關系。

他掀開被子下床。

等蕭越再次醒來時,聽到就是洗浴間裏傳出的洗漱聲,水龍頭嘩啦啦地往下流水,透明水珠砸在白淨的水槽裏。

他把半邊臉壓進枕頭,睜着一只眼看向從洗浴間走出來的人。

“不是哥們,你起這麽早去晨練啊?”

話說到最後都有點發笑。

秦段一身酒臭味,他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領,嫌棄地一擰眉。

床上傳來聲輕笑,蕭越伸手指了指沙發:“那裏有衣服,新的。”

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轉身走到沙發跟前,低頭翻起紙袋。

毛糙糙的腦袋後脖子上的發茬也剔得很短,頭一低,靠近脊背的地方凸出一塊骨頭,再往上,皮膚平整幹淨。

之前天熱的時候,蕭越很驚奇地發現秦段後脖子那塊被曬得很黑,曬成那種棕紅色發着亮的膚色,他當時還上手摸了摸,笑個不停地對秦段說:“你脖子怎麽被曬得這麽黑?”

秦段瞪了他一眼,打掉他的手,邊說着你的就不黑邊轉頭去看他的脖子,結果發現他脖子真沒被曬黑。

他當時驚嘆成一個感嘆號,不斷感慨白皮膚基因的強大。

現在這片棕紅發亮的皮膚褪去灰暗,恢複了白皙,亮起來了。

蕭越看了一會兒,視線掠到他的肩胛,順着脊骨一寸寸往下移。

軍校指揮系機甲系的學生身材都很好,要腰有腰有胸有胸,全身上下肌肉練得硬邦邦的,觀賞性很強。

赤裸的身軀從腰那塊往裏彎了個弧度,接着又拐出來,往下構成胯部。

犬牙驀然有點癢,舌尖抵着尖銳的牙齒磨了磨,一直看到那人從袋子裏拿出衣服,轉身往洗浴間走回去。

秦段轉身的時候頓了下,和蕭越對上視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看着他,總之一轉身兩人的眼神就撞一塊兒了。

蕭越的眼神有點奇怪,還是那樣輕飄飄的,但總覺得飽含着什麽其他說不出的含義。

“我去洗個澡。”他沒多想,拎上衣服就走了。

人影消失在門後,浴室的玻璃很有情趣,是磨砂的,隐約能看清裏面人的動作。

蕭越閉了閉眼,轉過頭不看那面磨砂玻璃,接着整個身子都轉了過去,聽着淅淅瀝瀝的水聲,想睡又睡不着。

浴室內。

秦段也發現了這玻璃是磨砂的走到幹燥區域找了找,在洗手臺下的櫃子找到了遙控,摁了兩下,那玻璃從完全透明變成蒙起一團霧,灰蒙蒙地罩住了浴室內的所有景象。

他稍微放下些心來,澡洗得很快,一沖一抹,洗完粗糙地擦幹身體,然後将衣服套上。

臨走前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床上的人一動,他立刻說。

“我先走了,等會兒要去參加閱兵,七點集合。”

“閱兵?”蕭越勉強睜開眼,“十點鐘的閱兵儀式嗎?”

“嗯,要去列隊。”

好半天,他才明白秦段在說什麽,心裏嘆了聲大院子弟就是不一樣,這兵還沒當上,就能參加閱兵列隊了。

“這麽早集合?那你昨天還留下來一塊兒喝酒。”

昨晚秦段其實沒喝多少,他一個半道插進來的,其他人看蕭越那态度,雖然對他好奇但都很識趣沒怎麽敢和他搭話,自然也沒人給他勸酒。

蕭越也替他擋,放了杯果汁在他面前,臉上笑意盈盈:“別瞎喝,要不然回家去又得被罰面壁。”

那笑意裏的惡劣與漫不經心和他當時因為陶宇那事,在一衆池酒林胾、靡靡之音中看到的一樣,非常符合蕭越富家子弟的身份,再一次加固了秦段的刻板印象。

可現在不一樣了,雖然蕭越眼裏的調笑是真調笑,但一邊笑一邊幫他擋酒,還自覺主動地給他面前放杯果汁,沒有半點看不起他的意思,反而很尊重他恪守家規的作态。

體貼就體貼在這兒,蕭越這人從來都是懶得刨根究底,從來不問別人做事的緣由是什麽,作為朋友,只要你想做他就會幫你開路,一路推着你,幫助你到達最終目标。

這種時候,秦段自然而然地感覺到和蕭越這種人相處很舒服,因為他始終保持着合适的分寸感,保持着人與人之間該有的邊界感。

“留都留了,”他握着肩膀動了動,邊動邊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保持着一個姿勢睡了很久,要不然右邊肩膀怎麽這麽酸,“我先走了。”

六點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車。

蕭越坐起來,捏了捏眉心:“別開車了,你這疲勞駕駛,我找人送你。”

邊說邊拉開終端,撥了個通訊。

秦段剛想說自己也沒有很疲勞,完全能開,他就挂了通訊擡眼道:“你下樓,有人在那等着,他幫你開。”

房門咔噠一聲,蕭越轟然大物般地倒回床上,按着太陽穴,又睡了過去。

第二次醒來是被李硯岩鬼哭狼嚎的聲音吵醒的,他拼命地砸門,似乎要把這棟樓的所有人都吵醒。

蕭越黑着臉拉開門:“大清早的發什麽瘋?”

李硯岩嗷的一聲蹿進屋裏,結果沒看到什麽不良畫面,屋裏冷冷清清,另一個人早走了。

他松了口氣,又反身看蕭越,打量着他的上身,白白淨淨的,沒有什麽可疑的痕跡。

他徹底放心了。

蕭越被他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什麽眼神這麽惡心。”

“……”李硯岩真覺得自己一片操心喂了狗,宿醉以及猛然驚醒的驚吓讓他疲憊地擺了擺手,說不出一句話。

他癱倒在床上,扯過被子。

“你大清早的鬧來鬧去就是為了搶我床?”蕭越瞠目結舌。

李硯岩有苦難言,憐憫地望着他,心說我是怕你被.幹了。

蕭越當然不知道他心裏彎彎繞繞的小九九,看着他別扭的表情,笑着罵了句:“神經病。”

“秦段呢?”他拍拍腦門,“秦段怎麽不在?我記得昨天你們.....”

“走咯,”蕭越伸了個懶腰,往浴室裏走,“去參加閱兵儀式了。”

......

上午十點,全聯盟矚目的閱兵儀式準時開始,廣場上堆積了很多人,使得原本遼闊的地界變得擁擠。

民衆被攔在警戒線後面,全都探頭探腦地往警戒線裏看。

蕭越也被攔在警戒線後面,他縱然有千裏眼也看不出列隊整齊,板正得像一個方塊似的隊伍裏,哪個是秦段。

左瞧又右瞧也沒看出來。

他只能擡頭去看高懸的懸浮屏。

看了好半晌,鏡頭終于掃到一個人臉,濃眉挺鼻,眼睛黑亮得像暗夜裏毛發反光的黑豹。

神氣得要命。

他克制不住笑起來,臉上的疲倦和屏幕上那人一樣,一掃而空。

當軍隊在聯盟主席團跟前停步,秦段擡手行禮。

人群中,蕭越兩條長腿立正合攏,也擡起了手,和他一同行禮。

-

下午,蕭越跟着家裏人去淨體寺參拜。

蕭家從商,商人講究機遇時運,對綿延幾個世紀的神佛文化極其關注,比如蕭起言和蕭父都信財運興隆一類的言語祝福。

蕭越談不上信不信,如果真要細究,他定然也是信的,畢竟自小耳濡目染,聽多了看多了觀念就深植于心了。

即空大佛端坐于高堂之上,佛像沒有瞳孔,可眉眼間透露出全知全能的慈悲。

蕭越合掌于胸,深深地彎腰。

敬完佛像後,蕭母又拉着他去見淨體寺的大師。

蕭家一行人來到後院,被告知大師正在招待客人,寺內的小師父把他們帶到一邊,讓他們稍等片刻。

等了沒多久,大師的客人走了,他們被請了進去。

蕭越和大師沒什麽好說的,聊了兩句敬了杯茶就離開了,留下蕭家其他人與大師深入交流。

他撥弄了下手腕上的菩提珠,目光拉遠,一直落到蒼松翠綠的千年古樹下,那古樹的枝頭挂滿了不計其數的祈願條,紅色黃色白色的穗子齊刷刷向下掃。

樹下站着個出挑的人影,穿着黑色毛呢大衣,頭上戴了頂毛線帽,耳朵紅撲撲地露了半在外面。

他一直知道秦段長得純,可眼下不知道是毛呢大衣的莊嚴肅穆襯托還是祈願樹的念力加持,他竟然覺得眼前這一幕透露出奇異的聖潔。

“在找什麽?”

秦段擡着的頭猛然落下,驚訝地看向憑空出現的人。

“你怎麽在這兒?”

蕭越笑了,眼角出現帶着笑的褶皺:“來參拜,怎麽,你能在這兒我不能在這兒?”

秦段搖搖頭,說了聲沒,又說:“挺巧的。”

“剛剛在找什麽?”他擡頭往樹上看,今天難得好天氣,灰蒙的陽光擠進深不見底的綠色枝葉,固執己見地露出條縫來。

參天茂盛的願望瞬間映入眼簾。

“找......”秦段猶豫了會兒,“找之前挂的條子。”

“我小時候也在上面挂過條子,”蕭越往後退了幾步,邊看邊說,“不過現在應該找不到了。”

秦段撓了撓鬓角,嗯了聲。

手腕驀然震了起來,他不用看都知道是秦母在找他。

晃了晃手,指指後面:“我先走了。”

“我媽她們在門口等着。”

“你們全家人一起來的?”蕭越揚了揚眉。

“對。”

不過也是,既然從商的看重機遇時運,那麽從政的怎麽可能不忌憚官場時運。

蕭越手從兜裏抽出來,往空中擺了擺。

秦段沒找到三年前挂的祈願條,離開時又往樹上看了眼,最終朝他一揮手,轉身走了。

蕭越站在樹下看着他走遠,莊嚴肅穆的身影逐漸消失成一個小點。

一縷頭發落在眼前,直直地紮到了他的睫毛,他擡手一撥,手腕上突然有什麽散開了。

随着清脆的一聲響,菩提珠砰然落地。

在地上彈了幾下,最終滾回他腳邊,停在白鞋底旁。

驟然爆開的紅繩還挂在他手上,被大衣衣袖勾着才沒往下落,蕭越臉上帶着錯愕,低頭看向停在鞋尖前端的珠子。

這時,蕭起言走了過來,剛想問他杵在這看螞蟻還是看什麽,順着他的視線,也看到了地上滾落的菩提珠。

圓潤飽滿,富有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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