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高考成績出來後,祁東沒多久就決定複讀。李鐘靈還想着要不要請他吃個飯鼓勵鼓勵他,結果人第二天就跑去另一個城市——旅游去了。
她在便利店苦逼兼職打工,祁東時不時發來一堆風景照美食照,恨不得饞死她似的。
李鐘靈兼職的便利店是輪班制,早班早八點到下午四點,中班下午四點到晚上十點,她又去接了個給小孩當家教的活,這段時間開始輪中班。
陳美玉見不得她這麽拼,在家幾次三番勸她,讓她把便利店工作辭掉,教教小孩算了。
“又不是養不起你,你打這麽多工幹啥?開學之前好好出去玩玩啊。”
“存錢啊,誰會嫌錢多?”
李鐘靈每次都振振有詞。
她确實挺愛錢的,沒大學志願想要填報的專業,她都率先考慮發展前景,而不是自己的興趣,也不對,她的興趣就是賺錢。
不過,暑假這麽拼打工,主要還是想讓自己忙起來。忙起來,就沒空去胡思亂想,傷春悲秋。
她和程嘉西,已經半個月沒說過話,連面都沒見。這還是認識以來頭一次。
自上次吵完架後,李鐘靈就沒再去找過他,程嘉西也沒來找她,這人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李鐘靈越想越咬牙切齒,這小子竟然比姜北言還會玩冷戰這套。
晚上十點,李鐘靈脫下工作服小馬甲,從便利店下班,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兼職的便利店離她家不算遠也不算很近,走路十幾分鐘能到。
她家住在一個老小區,幾條小巷都通那邊,李鐘靈九點多的時候餓得不行,趕着回家搞個夜宵吃吃,于是抄了個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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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懶的後果是,現在這會兒提心吊膽。
這個點,路上已經沒幾個人,她拐進的這條小巷子,更是冷冷清清,安靜得滲人。老路燈光線昏黃,飛蚊一個勁朝光源撲。
李鐘靈隐約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瞧,卻一個人也沒有。
她不算膽小,但偏偏這時候想起了陳美玉前些時間的話,有個深夜尾随女生的變态,在這一片活動,還沒被抓住,已經有好幾個晚上獨自出門的女生,被那人尾随過。
想到這,李鐘靈頭皮都發麻,一面拿出手機找緊急聯系人,一面加快腳步往家的方向走。
起初還算走,心跳和腳步一塊在加速,最後不管不顧地往前跑。
風聲在耳邊呼嘯,潮熱的晚風吹亂她的頭發。
心髒在胸腔狂奔亂跳,李鐘靈只想着身後那人會不會跟着追上來,沒顧上眼前,等瞧見前方出現一個熟悉人影時,已經剎不住車,撞進那人懷裏。
少年的手臂修長有力,穩穩将她扶住,身上是剛洗完澡後柚子味沐浴露的味道,清爽的氣息鑽進她鼻間,總算給她一些安心感。
來人皺着眉問:“李鐘靈你……”
“好像有變态在我後面。”
沒等他把話說完,李鐘靈就先一步喘着粗氣回答。
不愧為認識十八年的默契,姜北言立刻将她護在懷裏,警惕着視線往她身後掃一圈,沒見到人影。
一串系統默認的手機來電鈴聲,卻在巷子裏響起一聲,短促的幾秒,立刻被挂斷。
姜北言把李鐘靈從懷裏拉開,循着聲音就要去抓住那變态揍一頓,卻被李鐘靈抓住手臂。
他莫名其妙,“你幹嘛?”
不是說有變态?不趁現在趕緊去,人都要跑遠了。
李鐘靈沒看他,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是呼出後被挂斷的通話記錄。她剛剛不小心誤觸,按到緊急聯系人的電話,撥出去的。
她收起手機,沖黑黢黢的巷子裏喊,“你再不出來,那就這輩子都躲着別出來。”
話音落下,小巷路口拐彎的死角,身形單薄的少年,慢吞吞地走出來,垂着頭,跟蝸牛似的,幾乎是用挪。
“過來。”李鐘靈語氣不善命令他。
心虛的蝸牛一步步朝這邊挪過來,始終不敢擡頭。
連姜北言都沒見過他這麽沒底氣的模樣,好歹也是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這回兒低眉順眼的,比他都矮了半個頭。
李鐘靈看着面前人,臉上沒什麽表情,“你什麽意思?從自私鬼變成跟蹤狂了?”
程嘉西搖搖頭。
“說話。”李鐘靈看不慣他這模樣,好像多委屈似的,好像她怎麽欺負了他似的,她那天有罵得這麽兇嗎?
程嘉西仍低着頭,聲音很輕,“晚上不安全。”
李鐘靈:“所以你就跟蹤我?”
“陪着。”他輕聲糾正。
李鐘靈并不接受他的說法,“不聲不響也不讓我知道,可不就是跟蹤?”
程嘉西垂眼盯着地面,“因為你不想見我。”
“誰說我——”
李鐘靈差點條件反射脫口而出,好在及時打住,改口,“對,我就是不想見你,你回去吧,以後別再跟着我了。”
說完就要跟姜北言一塊離開,身後衣角卻傳來輕微的拉力。
她回頭。
終于肯擡起頭的少年,兩根長指小心翼翼捏着她的衣角,望向她的目光,也格外小心翼翼。
有一種人,天生就能招人心疼,哪怕他一句話都不說。程嘉西就是這種人。
李鐘靈心髒一抽,差點就心軟,可是,她更要告訴他的是,“你是來道歉的?”
程嘉西張了張嘴,她幾乎都要以為他馬上要把那句對不起給說出來,然而,他卻自己松開了手。
“我不明白,”他聲音裏不無苦惱,“我只是喜歡你,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有哪裏是做錯?”
他竟然說得如此坦然,李鐘靈這火氣一股腦給竄上來,“你可真是……”
冥頑不靈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一直沒吭聲的姜北言冷不丁出聲,“你把我當什麽?”
程嘉西面露迷茫,像是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姜北言又問了一遍,他這才回答,“朋友。”
姜北言:“偷走我給她的情書,假借我的名義去約蕭南,這也是朋友?朋友是被你耍着玩的?是被你利用的?”
程嘉西被問得發懵,頭一次語塞,“我……”
終于見到他答不上來的模樣,李鐘靈忍不住在心裏給姜北言豎起大拇指,訓人還得看我北哥。
然而,還沒欣慰兩秒,就聽程嘉西溫吞地問:“這算是利用嗎?”
格外真誠,格外困惑。
李鐘靈:“……”
姜北言:“……”
兩個人無語凝噎的人沉默對視。
姜北言面無表情攥起拳頭,問:“我能揍他一頓嗎?”
李鐘靈同樣是面無表情:“要不我來?”
程嘉西這人究竟是怎麽長的啊?不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一起長大的嗎?怎麽好好一個乖小孩,就給歪成這樣了?
兩人還沒商量好誰來揍這壞小子一頓,程嘉西又開口了:“我做的這些,是壞事嗎?”
他微微蹙着眉,是真的在疑惑,“可是,你們不也做了同樣的事?”
他看向姜北言,歪了歪頭。
姜北言也看着他,隐約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下一秒,預感成真。
“蕭南擅自拿走那些人送給她的信,你去恐吓想跟她告白的唔唔唔——”
程嘉西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姜北言連鼻子帶嘴一塊捂住。
但,為時已晚。
“姜、北、言……”
李鐘靈的聲音前所未有的低沉。
被喊名字的人僵硬着回頭,眼前才閃過一個人影,耳朵傳來熟悉的疼痛。
李鐘靈扯着他的耳朵,憤怒開口:“你最好跟我解釋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哎哎哎疼疼疼!”姜北言疼得龇牙咧嘴,大少爺拽哥形象此刻蕩然無存。
“那是初中的時候不懂事,我發誓我高中再也沒幹過這種事!”他竟然還好意思這麽說。
李鐘靈憤憤:“我高中也沒收到過一封情書!”
姜北言無語,耳朵還被揪着,“誰高中還寫這個啊?”
“有人寫的。”程嘉西慢吞吞地出聲。
揪耳朵的人,被揪耳朵的人,不約而同看向他。
他眨了眨眼,像小學生回答問題一樣,乖巧作答,“都在我這。”
李鐘靈:“……”
姜北言:“……”
短暫的沉默後,李鐘靈扯耳朵的手更用力了,“姜北言,看看你們幹的好事!”
“輕點啊姐姐!”
“你喊我媽媽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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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鐘靈真是氣得不行,總算知道程嘉西這些招數是從哪裏學來的,也知道為什麽她從小到大,都沒收到過一個異性的示好。
合着這幾個人,聯手把她的桃花全擋了,別說桃花,這是把樹都給砍了。
姜北言蕭南這倆,也知道自己初中有多幼稚,上高中後就沒再做過這種事。
程嘉西呢,近墨者黑,第一次撞見姜北言幹這種事時,還擔憂問了句,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被告知“只是幫李鐘靈這個只看臉不看人品的家夥擋爛桃花”後,就把這種事劃入毫無問題的範疇。
還青出于藍,姜北言收手不幹這缺德事後,程嘉西一個人默默包攬。
好一個姜北言,好一個程嘉西。合着偷情書這事,是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他們這堆全是該被刀死的狼。
李鐘靈扯着姜北言的耳朵,把他狠狠教訓了一頓。
姜北言這會兒也知道能屈能伸怎麽寫了,再也不敢拽,老老實實道歉反思,發誓再也不這樣。
李鐘靈這才剛消了點氣,勉強原諒他這次,又聽旁邊一直安安靜靜待着的程嘉西問,“也可以原諒我了嗎?”
李鐘靈一個眼刀飛過去,“原諒個頭啊,你跟他的性質能一樣嗎?”
程嘉西沒懂,目光茫然。
姜北言捂着被扯紅的耳朵,恨鐵不成鋼啧了聲,“她讓你道歉。”
程嘉西頓悟般點頭,朝李鐘靈低頭,“對不起。”
李鐘靈并不接受,“你道歉也沒用,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這個人的腦回路大有問題,至今還沒覺得自己哪裏有錯,依葫蘆畫瓢的道歉有個毛用。
程嘉西眼裏閃過無措,把求助的視線投向姜北言,才把求助信號發過去,李鐘靈就強行切斷,“你看他也沒用。”
被訓斥的少年,委屈吧啦垂下頭。
李鐘靈沒有心軟,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就頭也不回離開。
姜北言看看走掉的那個,又看看愣這的這個,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自求多福吧兄弟。”
程嘉西站在原地,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幾聲,他動作緩慢地拿出來。
陌生電話。
想了想,還是接通。
他沒有先開口打招呼的習慣,電話那邊的人卻也沒有說話,只有稍有些滞澀的呼吸聲傳過來,像是在壓抑着什麽情緒。
程嘉西皺了下眉,正要挂斷電話。
對方終于肯出聲,喚他,“小西。”
六七年沒聽過的聲音,也仍在第一時間就辨認出來,程嘉西驟然睜大眼,鉛黑色的瞳孔微微顫抖。
他的呼吸停滞,那人再次開口。
“我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