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舊夢3
舊夢3
李耀過上了原本的安逸日子，按他自己的說法是這樣的，但他總感覺自己像是忘了什麽，但忘了什麽卻想不起來。
于是他便也不想了，只顧着做好眼前的事，他進了朝堂，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作為太子親信陪在他的身邊，如若沒有意外，他會在這茍且得來的日子裏死去。
只是現實往往比戲劇更喜劇，太子被派往邊疆戍守，他也跟着去，按皇帝的意思，太子完成這個任務那就完全可以放心了，皇帝也就打算頤養天年，把皇位傳給太子。
因此，這次任務極其重要，李耀非跟着一起不可，只是沒想到，這一去卻再也沒有回來。
之前求娶雪允野的瘋子突然來犯，理由是欺騙，送了一個假的雪允野，皇帝大怒認為他是仗勢欺人，但李耀知道，那很可能是因為雪允野暴露了，那個少年帝王認出了假的雪允野。
那一刻，李耀說不上來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總之不會太好。像是自己的東西突然被別人拿走了，雖然自己原本的目的就是如此，但內心還是有些發堵。
理所當然，李耀陪着太子上了戰場，他不會打架，武力值為零，但好在會些醫術，也頗擅長權謀，給太子當軍師閑暇之時去看一下傷員。
太子将李耀當作是知己，李耀感謝知遇之恩，因此全力為他貢獻，幫助他贏得出路。
只是，贏得多就會被敵方忌憚，自己陣營裏也會多很多奸細。
李耀有預料會被背叛，但沒想到結果會那麽慘烈。
北地的風很是狂放，放眼望去全是荒地，望到天邊的地平線微弱起伏，像是蕩開的水波紋圈。
黑雲壓城城欲摧，這種形容絕不是誇張，甲光向日金陵開，刀光劍影，嘶吼怒砍。
锵——
刀劍相抵，發出火星。
噗嗤——
Advertisement
動脈割裂，血液橫飛。
撲通刺啦——
長鳴嘶吼，馬倒人死。
戰争開始，沒有一個贏家，只記得那日，血光染紅了大地，他站在戰車上，旁邊是太子，看着戰場上的戰士們為國而戰的場景，感到雄壯的同時又感到濃烈的悲哀。
太子離開了，去了戰場，李耀留守後方，他看的認真，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個慢慢接近的身影。
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噗嗤一聲，一聲悶哼，李耀反射看去，就看到一個他不願看到的場景。
雪允野嘴角挂着血，胸前被一把劍刺穿，胸口咕咕流血，她緊皺眉頭，精致的臉很是狼狽，如今布滿痛苦。
李耀再看去，就發現剛才偷襲的人已經被旁邊士兵給殺了，一劍穿心，和雪允野的傷口一樣。
李耀趕忙樓住一直往下滑的雪允野的身體，她一身士兵打扮，男子裝束，此刻捂着傷口，嘴角一直流血，眼神渙散。
“你……你別死！允野……允野！你醒醒，堅持住，醫生！對，要找醫生！不，大夫！軍醫！！快叫軍醫啊！！”
“我錯了允野，我不該這麽做的，我真的錯了，你別死好不好？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不知什麽時候，李耀的臉頰布滿了淚水，還在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淚珠，原本俊逸的模樣早已變得狼狽不堪，臉哭的通紅，一點看不到原來的豐神俊朗。
雪允野盡力睜開雙眼，發出微弱聲音道：“我……我不想死，我還沒活夠呢……我想恨你，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恨不起來……”
李耀聽到這話，明顯一愣，接着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哀湧上心頭，他無法解釋自己的這種感情，像是溺水一般令人窒息。
他一直搖頭，哽咽着，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李耀想他如今是真的傷心了，連眼淚都止不住，明明之前他還信誓旦旦保證自己對雪允野并沒有多深的感情，這種洶湧的感情來的莫名其妙，讓人猜不出它的源頭。
他看着雪允野慢慢閉上了眼睛，任他如何呼喊都沒有一絲反應，李耀覺得有些絕望，他焦急地催促軍醫，但遲遲沒有人來。
氣急攻心之下，李耀雙眼一黑，意識陷入了黑暗，只是他不曾知道，原本應該随之倒地的身體，仍然還立着，不過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渾身的氣質發生了巨大變化，就像是冒着冷氣一般，端正冷漠，什麽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看了看已經死去的雪允野，伸開沾滿了她鮮血的手掌，在自己臉上塗抹了幾下，将自己的眼淚擦掉。
身旁的士兵明顯感受到了這種變化，全都在地踟蹰不安，李耀眼神一轉，看了四周一眼。
四周的一切像是按了暫停鍵，吵鬧聲停止，戰鬥嘶吼聲不見，像是被一張照片上的人物，全都保持着按下鍵門那一刻的動作。
他又扭過頭來，看着倒在他懷中的雪允野，苦笑一下，輕聲道：“你這麽執着是幹什麽呢，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啊……”
雪允野當然沒法回答，她已經沒有了呼吸。
李耀用手撫摸着她的臉頰，将手中的鮮血塗抹到她的臉上，動作仔細認真，像是在畫什麽珍事寶品，實際上他只是在一個死人臉上随意亂塗。
最終，他看着雪允野臉上的血跡，長嘆一口氣，喃喃道：“我早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只會想殺了你，你這樣讓我好生為難。”
他看了看遠邊的夕陽，又看了看她，低頭在她唇上一吻，一句話消散在風中。
“時間不多了，提前向你道個歉，不過我想你應該還是會怪我的……”
雪允野再睜開眼時，就發現自己在一個牢籠中，牢籠周圍是滾滾岩漿，岩漿翻湧着奔騰着，熱氣淘淘湧向她，灼燒的感覺讓她覺得皮膚都要融化了。
她記得自己已經死了，怎麽再睜眼時就到了這裏呢？
難不成這裏是地獄？還挺嘲諷，明明自己也沒做什麽錯事，怎麽死後反而到了地獄呢？這是上天對自己的嘲諷還是想說好人沒好報。
她觀察着周圍，她處在岩漿正中間，上空能看到藍色的天空，正前方隐約可以看到一個洞口，只不過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幻覺。
她有些自暴自棄，為了李耀而死，雪允野不知道當時是怎麽想的，像是條件反射一般，她隐約覺得這不是他第一次面臨死亡，可能自己親眼看到過，不然不會這麽恐慌。
害怕他真的再死在自己面前。
對，就是再死再自己面前，可她再自己的記憶中用力翻閱，卻沒有找到一絲關于這些的記憶，這種恐慌更像是憑空捏造的一般。
正當它出神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白影，雪允野眼神一凝定睛看去，發現那是一個人形，一步步走向雪允野，教踏在熔漿上，信庭閑步，像是走在自家的後花園。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雪允野看不清他的臉，只猜測這是地府的官員，比如牛頭馬面什麽的。
可是當人走到她面前，她卻睜大了雙眼，看着眼前的人，嘴唇嗫嚅，卻吐不出來一個字。
這人是李耀，只不過是氣質大變的李耀。
“你醒了。”他開口，聲音仍然相同，只是裏面沒有一絲情緒，像是客套一般。
雪允野實在是震驚，震驚于他能夠在岩漿上自由行走。
“我……我死了？”
“沒死，這裏是火山口，能幫助你……療傷。”
雪允野聽到這話，警惕地看着他，身子往後退遠離他。
“你不是李耀，你是誰？”她話語堅定。
李耀表情玩味，道：“你怎麽這麽确定我不是李耀，你很了解我嗎？”
“你看到的李耀不過是我想讓你看到的罷了，只是現在我不想裝了。”他看着雪允野一臉吃驚的樣子，挑了一下眉，道：
“我看你有很多想問的，雖然我不在意你問我問題，但現在你下面是熔漿，你确定不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問我嗎？”說着打開了籠子，把手伸給雪允野。
雪允野站了起來，抿了抿唇，沒管李耀遞給她的手，想要直接出來，像是賭氣一般，誰知剛把頭伸出籠子，自己的發絲就起火了，立馬變成灰。
雪允野受驚後退，連忙查看自己的頭發，把火苗撲滅。
她聽到一聲嘆氣，接着就感覺天旋地轉，自己的手臂被抓住，白光一閃自己就離開了熔漿池。
他們站在荒地上，不遠處就是火山，雪允野還沒來得及看周圍的環境想就聽到李耀冷聲道：“如今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我們算兩不相幹了，我忘了你，你也別記挂我。”
“兩不相幹？”雪允野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你倒是出局的快。”
“人生那麽長，總會忘記的。”這一句倒是有幾分溫度，但雪允野不想聽這個。
“你不是人？”雪允野脫口而出，“那你是什麽東西？你是因為這個才不和我在一起的嗎？”
“……允野，你……”李耀的神情有些不忍，“我是人 ，只是會一些小法術，我和你分開不是因為這個，只是因為我們不合适。”
“我知道你現在很混亂，你如今需要的不是我的解釋，而是冷靜，我們之間也沒那麽多陰謀，只是因為我不愛你了，僅此而已。”
李耀說這話說的輕松，雪允野聽着卻刺耳，但她也沒再說什麽，靜立在原地很久，沒有說話，李耀就陪着她，也保持着沉默。
“允野，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是在一片虛假當中呢？這裏或許并不是現實。”
雪允野沒有說話，緊接着她扭頭離開，沒往回看過一眼。
虛假？真實？
如果被一個甩了就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假的，會不會有些蠢。
她不知道李耀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她不覺得這世界虛假，她覺得她的人生很真實，真實到刻骨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