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詭異之聚

詭異之聚

他有那樣多的話想要問：這些年你母親過得好不好，你過得好不好？只是這樣的話要讓他在此時此地如何問出口？

是的，面對着夏雨玥如刀一樣的目光，再堅強的人都會受不住的，司南父親也是一樣的，他看着她目光裏幾乎要溢出的恨及濃得化不開的怨氣去繼續假裝慈愛與關心。他怎麽還可以無恥的問：你母親過得好不好，你過得好不好的呢？

二十年來的不聞不問，他就自以為是的認為：不打聽，不關注，那樣她們母女倆的生活就是好的。這種掩耳盜鈴的戲法，在這一刻面對夏雨玥時被徹底的打碎。于是他頹然萎頓下來，錯開了夏雨玥刀一樣的目光，沉默着再沒有辦法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那樣與大家泛泛而言。

還好司南猷楓與楠叔叔都被司南父親的意外燙傷吸引住，并沒有注意到夏雨玥此時此刻目光裏那幾乎要溢出的仇恨與濃得化不開的哀怨，否則他們倆必定會被她此時目光裏的冷冽與仇恨驚吓到的。

一場意想不到的插曲，讓好好的一場聚會變得尴尬又莫名其妙的詭異。不明真像的楠叔叔怕因此會冷了場，于是高聲說：難得跟年輕人在一起，我們一起喝一杯吧，來來來，把杯舉起來。可他刻意找來的話題，因為夏雨玥的冷淡，而司南父滿懷心事，這頓飯吃起來不但并沒有客主盡歡，還充滿活力詭異與低氣壓。

好不容易在沉悶、壓抑中結束了這一場讓有的人尴尬、有的人難堪、有的人不明就裏的飯局。（楠叔叔）宋楠海不明白自己的老朋友，一向是八面玲珑，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的司南浩正，怎會面對一個十多二十歲的年輕女孩會是思維中繼，頭腦空虛如同是瞬間被掏空。他基本上從手中的咖啡杯跌落之後，再沒輕易開口多說一句話，沉默不語還眼神空洞的司南浩正讓他的老朋友阿楠完全摸不着頭腦，雖然說與兒子的女朋友見面，可也沒有理由緊張成這個樣子的啊！難道說另有隐情？可畢竟當着年輕人的前，也不好問什麽。在飯局結束後司南浩正好象是連起碼的禮儀都忘記了，連招呼都沒有打就與楠叔叔一起結伴匆匆忙忙離去。

此時此刻已經是正午的太陽如同爐火一般烤炙着大地，站在屋子外邊的人們，好象都可以聽到被烤炙的大地正滋滋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如此酷熱的天氣，誰都不敢輕易地在室外久留，他們倆盡量沿着街邊腳步匆忙的往停車場走去。

停在地下停車場的車一樣如四邊不透風的密室一般悶熱，司南猷楓先把空調打開，然後站在旁邊等着車內的氣溫下降。人一旦靜下來之後就會回想才發生的事，此時他才後知後覺的回味出當時夏雨玥的冷漠與不明原因的拒絕。他不明白從來對人都是溫婉從容、注意禮儀的小玥，今天是怎麽啦，會對自己的父親表現得如此的冷冰冰，完全不似她以往的為人與性格。都說愛屋及烏，難道說他在她的心裏就如同父親如現今的待遇！畢竟是他一向敬重有加的父親，卻在女朋友這得遭遇到這樣的冷遇，難過、傷感、不明的情緒在心裏糾葛不停，他不相信也不能接受小玥不愛他。司南猷楓也不好點破，只是說：今天怎麽啦？看你好象精神不佳？

可此時此刻的夏雨玥卻是眼神迷離惝恍，心事重重的，根本沒有在聽司南猷楓說什麽。司南猷楓提高聲音并用手拍了拍她：小玥在想什麽呢？

夏雨玥象是突然反應過來一樣：啊？

司南猷楓稍有不滿：我在問你想什麽呢！

夏雨玥掩飾地露出勉強的笑：沒想什麽，只是偶爾發發呆，在天外去神游一下而已。然後突然又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你覺得你父親會同意我們交往嗎？

對于父親的反常司南猷楓亦有些意外，只是剛才他一直注意的只是夏雨玥，現在讓如此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提醒，他認真的想了想，然後了解于胸的認定原來結症在這裏。

是的剛剛他只是注意夏雨玥的情緒，卻忘記了其實父親也是冷着臉沉默不語的。

難道說父親對小玥不滿意，是因為什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想要了解清楚一個人完全不可能，而小玥長像不差甚至于可以說是外貌清麗出衆學識也不差，那就是因為她的出身？因為父親的沉默不語從問了夏雨玥的家鄉及父母之後才開始的，一向開明的父親難道也會如母親那般看重出身與社會地位？理清楚前因後果之後，突然間冒出來的這個念頭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如果真是如此，他該怎麽辦才好！如果說連一向開明的父親這一關都過不了，母親那一關無疑更是難于登天！

他是愛夏雨玥的，他是如此的肯定這一刻自己對夏雨玥的心，看着一直低頭不語難過心事重重的她，心如同撕裂般的疼痛。原來愛一個人就是這樣的，看不得對方受那怕是一點點的委屈與冷落。于是他伸出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好象唯有如此才可以讓自己、讓對方心安。還故作鎮靜自若的說：你想什麽呢，我父親怎麽會不同意我們交往呢，父親他一向對我的事都是特別的民主，只要是我認可的他從來不會反對。只是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沒有辦法信服，畢竟父親的态度就擺在那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話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小玥。

夏雨玥掩飾地露出勉強的笑，沒有再說什麽。

夏雨玥那模棱兩可的回答，司南猷楓誤以為是夏雨玥不相信，決定與她坦誠自己的家世，他是那樣的迫切的想要與心愛的人分享自己的一切，如果說可以甚至于願意把心都掏出來給她，畢竟如果說連向來支持自己的父親的态度都不明朗，那以後就免不了有許多障礙，到時候需要的就是倆個彼此信任的人共同面對，當然就更希望彼此可以坦誠相待。于是說：我父親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夏雨玥還是眼神迷離惝恍地看着前方似聽非聽地：哦。其實在心裏她是說：我當然知道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因為他是我的父親。只不過他為了私利早早的抛棄了我還有我的母親，選擇與你的母親在一起！不過表面上看卻是一派風平浪靜的沉默。

而司南猷楓一提起父親好象又回到了童年，一向惜字如金寡言少語的他，也不管身邊的人有沒有用心在聽，忍不住對自己心愛的人絮絮叨叨般傾訴：

雖然非親生，可他待我就如同親生，一個父親應該給我的，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他全都給了也做了，甚至于比親生的父親還要給得多做得更好。小時候我曾經非常、非常的排斥他，或者是說憎恨他。他來我家的時候我已經五歲多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許多事已經有了半完整的記憶。我小的時候特別的判逆，曾經重重地傷害過他，可他從來不計較。我還記得我學前班畢業的時候，我母親剛好沒有時間參加，他去了。我一見到是他，心裏特別的失望，想着是不是母親也不要我了，才讓他來參加活動的。所以從活動開始到結束，我都不讓他拉我的手，還在他伸出手來想要拉我的時候，大聲喊，你不是我的父親。于是全班的同學還有前來陪伴的家長、老師都看着我們。當然那時的父親是一臉的尴尬與不自在站着是那樣的難堪，可他也沒有說什麽，更沒有甩手就走，只是默默無言地走開，站在一邊等着我。當然我也再沒有心情參加活動，一直到活動結束，別的小朋友都開開心心地和自己的父親或者是母親玩游戲，只有他無言地坐着，遠遠地看着我倔犟如同一頭不服訓的小牛。滿眼都是擔憂與關愛，只是那時的我是那樣的小，根本就不能體會到那時他的心情。

聽到了所恨的人傷心不堪的往事，夏雨玥終于有所釋懷還是忍不住略有好奇的問：後來呢？

司南猷楓依然沉浸于往事裏：後來是我的老師帶着我一起玩，他則一個人孤單單地在一邊看。其實是長大以後才從母親的口中知道，是父親拜托老師帶我一起玩的，怕我不開心還不讓老師告訴我。

夏雨玥又開始了解生氣的繼續：哦。

對于父親，司南猷楓有着深厚的感情，曾經因為親生父親離開，以為父親放棄了他，不要他。所以在小的時候一直是特別孤僻的一個人，不願意合群，亦不愛說話。是因為司南父到來，并用父親的胸懷給予他濃濃的關愛，讓他終于走出孤獨的陰影，再次活在陽光明媚的天空下。所以對于父親，他有不同于其他人的感情，也不管夏雨玥是否在用心聽，司南猷楓繼續一個人在自說自話：我一直都沒有叫他爸爸，從他來我家到小學，每次看到他都是冷冷的，甚至于是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着他，我是屬于性格早熟的孩子，也許過早的懂事未必是好事。我記得自己的父親，雖然他待我不好，可我總是認為因了他，我的父親才離開的，所以把所有的怨恨都發洩在他的身上。可他從來不與我計較也不分辯，總是默默無言地付出，下雨天不管多忙，總會想辦法抽出時間到學校為我送傘。我小時還貪玩，常常是玩着玩着就忘記了時間，與一群差不多大的孩子到處瘋跑。而父親總是到吃飯的時間還不見我的話，就出去找我，把我平時常常長的地方，熟悉的同學家都會找個遍，一直到找到我為止。就算是這樣，我依然沒有接納他，我是那樣的讨厭他，并且因為他到同學家裏找我就更加的憎惡他，認為他是故意丢我的臉，對他的恨意也并沒有減少。

夏雨玥在心裏狠狠地嘲笑着：犯賤吧，自己的孩子不要，去讨好別人家的小孩，活該被拒絕，活該被憎恨！唇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嘴裏卻說：你真幸福，有這樣的父親。

司南猷楓也許是太過投入既往的回憶裏，也沒有聽出點什麽異樣，夏雨玥說的是這樣的父親，而不是這樣的好父親。理所當然地以為夏雨玥也在稱贊他的父親，繼續說：對，我覺得我今生能擁有這樣的好父親，确實是我的福氣。只可惜那年年少還輕狂的我，不懂事也不懂得珍惜親情。

就算是父親替我做了所有的事，比別人家的親生父親還要對我盡心竭力，我依然沒有辦法接納他做我的父親，直到我上三年級那一年，有一天我白天因貪玩和同學在大雨裏狂歡般奔跑了半天，衣服完全濕透了，可因想要繼續和同學玩就不願意回家換衣服，就讓它在奔跑中自然風幹。開始是沒有事的，可一到半夜，我渾身就滾燙得如同一個火球，說糊話、發高燒，當時我母親正懷着我妹妹，外公也年事已高，是我的父親二話不說就背起我往醫院跑。我們那時候住的地方離醫院還滿遠的，可父親卻是不管不顧地背着我一路狂奔向醫院，我無力的趴在他的背上，聽着他急喘如牛一樣的呼吸聲，那時我的心就已經開始悄悄地軟化了不少，我因感染了肺炎住院了好幾天，那幾天父親幾乎是衣不解帶地在醫院照顧我，等我病好了，父親卻差點自己累倒了。看看那樣的父親，我終于在人生中開口第一次叫了他父親，更是在心裏完全接納了他，從此以後我和父親就如兄弟一般親密。

聽說司南猷楓如此說，夏雨玥忍不住淚水漣漣，想着自己小的時候病了，卻因母親常常迷戀在過往裏不能自拔，總是年邁的外祖父母抱着或者是背着自己爬山越嶺去看病，可自己的父親卻正在費力地去讨好別人家的孩子！真正的可笑！可悲！司南猷楓不知道夏雨玥心裏在想着別的事，還以為夏雨玥被他的父親感動了，說：我們以後一起對父親好點吧，他真的是一位好父親！

夏雨玥冷冷地笑着突然間提高聲音說：是你的好父親！

眼淚的婆娑的夏雨玥卻突然間冷冷地笑着，提高聲音大聲地發洩般喊叫着：他是你的好父親！她突然的喊叫，把司南猷楓吓了一大跳，不明夏雨玥的意思，不知道好好的為什麽一時傷心下一刻又生氣了。可總是一切以她為重，把她所有的不開心都歸結為觸景生情的傷。誤解為因夏雨玥從小缺失父親，人生中一直生活在缺失父親角色參與的成長過程中。小沒有得到父愛，難免會對別人擁有如此幸福的父愛表現出異常的反應，才會在聽到自己關于父親的事跡時，會表現出深受打擊的模樣。對于她的明顯有失常态的反應，也就不以為意、不以為逆，反而是特別的心疼，心疼她以往日子的艱辛與不易，對夏雨玥的明顯有異于平時的表現也表示極大的寬容與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