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章

第 81 章

陳岩剛進客廳,就看到陳婧壓低了聲在和許嘉茗說悄悄話,許嘉茗正帶着笑意聽她講話,手上正剪着花枝,将花插到花瓶裏,聽到了動靜,她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而陳婧看到了她的動作,及時閉了嘴,同樣回過了頭看他。

陳岩瞥了眼陳婧,她大概率再說他的壞話,他懶得跟這麽幼稚的人計較。

周卓看着許嘉茗,帶着淡淡的笑意,散發着柔和的氣息,再沒了剛來這裏時的低落與防備。這就是她,很少顯露出鋒芒,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堅定;聰明伶俐地将工作和生活的難題解決,回歸到生活時,她懂得享受與熱愛。這種安靜而強大的氣息,讓人非常喜歡跟她相處。

陳婧看到進來的周卓,調侃了他,“律師周末不工作嗎?”

周卓将帶的香槟和甜點放到桌上,“也是能休息一天的。”

她哥家好像真一瓶酒都沒有,陳婧看到周卓帶來的香槟,就主動找了個容器去裝冰。

許嘉茗又泡了杯茶給周卓,“那我得感謝你,難得休息的一天來找我們玩。”

“你怎麽學着陰陽怪氣了。”周卓笑了,接過茶杯,看着這寬敞的客廳,陽光灑在了沙發上,“很舒服的家,周末在這曬太陽很棒。”

“你說誰陰陽怪氣。”陳婧提了冰過來,将香槟放進去冰鎮,“你今天來可是有口福,餃子皮都是嘉茗親自做的呢,她好厲害啊。”

“她是挺厲害的,做的包子也很好吃。”

“啊?她還會自己蒸包子啊?”

“當然,你沒發現她學什麽都很快嗎?”

許嘉茗正在燒水,聽着背後兩人的誇獎都想笑。旁邊的陳岩正在打開包裝盒,他訂了私廚的半成品,自己加熱下就行。

廚房算得上寬敞,被他撞上時,許嘉茗下意識往旁邊讓了他,他卻是在看着她,“怎麽了?”

“我還沒吃過你做的包子。”

許嘉茗有問過他,想不想吃的,是他自己說不用,直接買就行的。今天的餃子是芹菜餡的,她也問過他,要不要給他再弄個三鮮餡的。做個三鮮餡也挺快的,他也拒絕了,說太麻煩了。

然而現在他又來怪她,不給他做吃的。

“那我有空了就給你做。”

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兩人站在竈臺前準備食物,陳婧找了杯子開香槟,周卓将甜點拿出擺上,再接過撈出的一盤餃子。

這是公寓內第一次招待客人,許嘉茗喜歡這種新奇的體驗。同陳岩一起做飯招待着親近的朋友,喝着香槟天南地北地聊天,再品嘗着美味的食物犒勞胃。

吃完飯後,陳婧提議一起打德撲,她已經有先見之明地帶了牌過來。許嘉茗說她不太熟練,好久沒玩兒了,陳婧趕忙撺掇了她,說練練就好了,再提議了來真金白銀,這樣才會認真玩。

其他兩人沒有意見,一拍即合,四個人坐在了客廳的地上,曬着太陽打牌。

陳婧是信心滿滿的,她經常玩德撲,其餘三個人,一個喜歡讀書,兩個喜歡工作,都不像是日常打牌玩游戲的人。就算是游戲,也是業精于勤荒于嬉的。

一開始也的确是的,生疏的許嘉茗時不時出錯牌,陳婧竊喜着,她今天沒有空手來,也不會空手回去的。

第一局,陳婧自然是贏家,張狂到逼着這些手下敗将現場轉賬,拿出手機催促着他們,說別到時候自己贏了太多,都忘了你們欠的賬。

許嘉茗欠的那部分,是她哥給付的,她不讓,說賭場無父子,也無夫妻。許嘉茗沒出聲,她哥來了句,第一局我給她交學費。

看她哥多給了錢,陳婧也沒跟他們計較。就要立馬開始下一局的,卻沒想到許嘉茗開始跟他們複盤剛才的牌,她的記憶力好到她自己打的和對手打的牌,幾乎都能回憶起來,尤其是輸贏比較大的那幾手,記得一清二楚。

陳婧心中莫名有點虛,想起許嘉茗剛才出錯牌時,非常平靜,陳婧只以為她對打牌不感興趣,也就不在乎輸贏。可是,她這樣的記憶力,和事後複盤總結經驗的能力,讓陳婧覺得,自己可能低估了她。

事實也的确如此,許嘉茗在飛速進步,極其冷靜地看着自己的牌,琢磨着別人的牌。陳婧分神觀察着許嘉茗,許嘉茗跟人交往時,一向是好說話的,即使有距離感,也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可此時,她很專注,認真到有種生人勿近的冷漠,讓人猜不到她的心思,更無法從她的神情判斷她手中的籌碼。

陳婧忽然覺得,許嘉茗本質上是不好惹的。她有着極為強大的心理素質,只要是她想贏的游戲,就會贏。

陳婧逐漸落了下風,面對這種毫不留情的對手,心理防線都快被突破。玩德撲就是,運氣只會在一局中體現,耐心一失,就會犯錯,抓不住機會,就會輸。

陳婧連着輸了兩局,這一局贏了的許嘉茗笑着對她說不用算賬啦,話音剛落,就被她哥攔下了,說這又不是玩過家家,該給就得給。

看着她一臉的垂頭喪氣,旁邊的周卓幫她複盤了剛才的錯誤。此時奶茶外賣也到了,牌局暫停,陳婧喝了奶茶休息片刻。看着許嘉茗喝了幾口後,就遞給了她哥,她哥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啧,這兩人贏了自己的錢,還這麽節省地一起喝一杯奶茶啊。

陳婧調整了輕敵後潰敗的心态,再重新開始了下一局。

這四個人,不論是算牌,還是心理素質,都不算差。進入狀态之後,幾乎是棋逢對手般地厮殺,誰也不會手下留情。往日裏工作認真,在玩兒上,也要玩到精通。

一局又一局,他們傍晚上叫了燒烤外賣,吃完後又繼續開始。直到晚上八點多,一局結束,輸了的陳婧催促着趕緊下一局時,被陳岩喊了停。

陳岩又開了瓶香槟,他發現許嘉茗對香槟并不排斥,他們邊喝邊聊,一瓶結束時,聚會也到了尾聲。

許嘉茗和陳岩将他倆送到了電梯口,說下次來玩兒。陳婧說要拉個群,有空随時一起玩兒,周卓也點了頭說好。

看着電梯門合上,他倆也回了屋。

陳岩将鍋碗放進洗碗機裏,将垃圾分類好,她這時也擦完了桌面,廚房紙扔進垃圾桶後,他提着三袋垃圾去扔。

再次回家後,陳岩順手鎖了門。進去時看到她癱在了沙發上看手機,他洗了手後,就坐到了沙發上。她放下手機,滑到他的身上,閉了眼養神。

“累了?”

“嗯。”

“要不你明天別去了。”

“不要。”兩人說好了明天去接魚丸過來,許嘉茗有兩天的假期可以用,“我歇一下就好。”

“嗯。”陳岩低頭親了她的額頭,“歇一會,就抱你去洗澡。”

在回溫哥華的飛機上,許嘉茗睡了一覺,醒來後看着舷窗外的雲層發呆。

她從北京過來的航班上,決定了不再關心這件事,不想知道害了爸爸的人,會有什麽下場。她大概率無法獲知消息,那些人,也不會得到報應。相反,他們會活得很久,錦衣玉食地活着,只有她的爸爸,長眠于京州的山頭。

那一別,是天人永隔,連他的遺體,她都沒有看到過。

有些遺憾,是這輩子都過不去的,是她今後若幹個幸福的時刻,都無法抵消的。

痛苦只能刻意淡忘,不去想起,而不能消失。

從有限的信息裏,許嘉茗大致猜到了發生了什麽,她不會去求證。他沒有告訴她,她就不問;她也不會告訴他,她知道了些什麽。

其實,她不需要他為她這麽做;可知道時,她也不覺得自己沒什麽承受不起。

萬米高空之上,睡醒之際,許嘉茗只是有些茫然,爸爸這一生,到底值不值得?

爸爸對她,更像是扶上馬,送一程。

在她年幼時,他花了諸多時間精力在她身上;當她懂事時,他的事業開始做大,他對她放手了些,沒有了朝夕相處的陪伴,多了很多把她當成大人的對話;将她送出國時,他已經徹底對她放心。正如他之前說過的,前面我多做點,後面就能少做點。

那時的她不知道,從爸爸親自送她來加拿大的那天起,父女倆的緣分,就已經有了定數。

爸爸只能陪她這一程,今後的路,就要她自己走了。

在那短暫的一程裏,她都沒有為爸爸做過什麽。仿佛她就是他上輩子欠過的債,她是他的責任,他還盡了,就走了,也不給她機會報答。

許嘉茗撇開頭,任由淚水流下。

溫哥華進入了雨季。

在最美好的季節離開,剛落地,就是連綿的雨。不大,卻是沒停過。

車子駛近他家,去年大概就是這個時候,她誤闖到這裏,看到了跑出來的魚丸。

許嘉茗已經太久沒有見到魚丸了,她不知道它還會不會認出她。進門換鞋時,她就開始緊張,走進客廳,此時正是魚丸的午睡時間。

它正在它心愛的毯子上瞌睡着,聽到了一點動靜,遲疑了兩秒,就立即跳了起來,跑到了陳岩面前,舔了他的手。

陳岩用手摸了下它的頭,它的尾巴就已經翹起來,搖擺着打轉,接着舔他的手背。他跟它親熱了會,才看了旁邊的許嘉茗,她失落而羨慕地看着他,像是在向他求助。

陳岩輕拍了魚丸的頭,“記性真差,去打招呼。”

魚丸很聽他的話,來到她身邊,卻沒有跟她親近,但它跑上來嗅她的時候,許嘉茗就已經哭了出來。

看見她哭,魚丸愣了下,小心翼翼地去用頭蹭着她的腿,安慰着她,她蹲了下來,不知它認出自己沒有,她怕吓着它,沒有敢去摸它,可它又主動地将頭蹭進她的手心裏,要她摸它。

看到這樣貼心還一臉單純的魚丸,許嘉茗卻是哭得更加厲害。

她想過不要它的,并且還一度做到了。回來後一直沒來看過它,在它嘔吐難受時,也沒有來看過它。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這輩子都不能看到它了。

她懷揣過那樣的心思,再次見到她時,魚丸卻不跟她計較,還要在她難受時來安慰她。她怎麽配擁有這麽好的狗狗?

李姨走到客廳,都有些想笑。真是個可愛的姑娘,坐在地上抱着狗,想念到哭泣,而陳岩坐在她身旁,陪着她和狗,也沒有說話,就看着他們。

看着這幅場景,李姨也沒有打擾他們,先去了廚房。

見她一直在哭,陳岩拍了她,“別哭了,你會吓着它的。”

抽泣的許嘉茗一下子就停住,輕撫了魚丸的背,想到曾在公園見到的年邁的狗時,又是鼻頭一酸。就算她的魚丸就在身邊,想到別人的狗會老到離去,她就難受。

“我覺得我對不起魚丸。”

“我們以後都會把它帶在身邊的。”

“好,就算分手了,它也得跟我。”

陳岩都要氣笑了,“你別想。”

許嘉茗委屈地看着他,他也沒有一點答應她的意思,還用眼神在責怪着她。而狗都感受到了主人的責怪,離開自己,湊到了他身邊去親近着。

眼見着她又要哭,陳岩趕緊說了句,“先吃飯吧,吃完我們帶魚丸出去散步,它想出門了。”

“好。”

魚丸不肯離開他們一步,為了跟狗黏在一塊,馄饨都是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吃的。李姨的手藝依舊很好,吊了骨頭湯來作湯底,芹菜餡清香而鮮美,一碗熱乎乎的馄饨下去,一掃旅途的疲勞,身上都多了幾分暖意。

吃完後,許嘉茗沒有休息,就要出去遛狗。

李姨幫忙拿來了兩件沖鋒衣,陳岩的衣服寬松地套在了自己身上,換了雨靴後,許嘉茗就牽着魚丸走出了門。

魚丸很開心,太久沒有遛它,它長得很快,腿更為強勁有力,蹬起來時她幾乎都要小跑着跟上。身旁的他及時幫她扯住繩子,壓下了狗的步伐。

細雨蒙蒙,草坪上仍是一片的綠意,即使已降了溫,風吹着試圖鑽進衣領,可一直在快步走着,也不覺得冷。

從前下雨天覺得天氣甚是糟糕,出門就要被淋濕,只想窩在家中。

可此時,許嘉茗在雨天裏遛着魚丸,還有陳岩陪着自己,她覺得很開心。待在家裏也會悶啊,出來接近大自然,散一大圈步,能和狗狗互動,很舒服的。

“我怕魚丸到了紐約會不适應,我們早晚遛它兩次。”

“嗯,周末早上我一個人去,你可以在家多睡會兒。”

“我哪裏有那麽懶啦。”

“我可沒這意思,我遛完它回來,可以順便給你帶咖啡。”

“好呀。”

許嘉茗牽着魚丸往前走着,忽然喊了他的名字,“陳岩。”

陳岩轉頭看了她,“怎麽了?”

“年底你帶我回去吃北京烤鴨好不好?”

陳岩停下了腳步,看着她認真的神情,捧着她的臉吻了下去。

吻了好久,他才想起沒有回答她,放開她,認認真真地回了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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