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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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情正在隔壁配着一批新的藥針,藍氏門生人還未到,她就匆忙抓起手上的藥石沖了進來,一邊的溫寧也趕緊整理好其他東西,緊跟在姐姐身邊,溫情見此道:“怎麽回事?是魏公子的脈象又不對了嗎?!”
那藍氏門生并不像藍忘機那般,時刻看守着魏無羨,知道魏無羨具體的情況,只是上氣不接下氣道:“不知道,我沒守在面前,只是方才含光君忽然起身,神色焦急....含光君!”
溫情已經不想再去數,這已是藍忘機第幾次在她面前失态到雅正全無了,看着急忙沖到她面前的藍忘機,道:“含光君,別急,先讓我看看。”
藍氏門生的忽然大喊引來了一群人,原本在隔壁煎藥的江厭離,暫時去處理事務的江澄都趕了過來,溫情走的最快,她幾乎也是飛奔到魏無羨身旁,然後迅速搭上魏無羨的脈,又看向魏無羨唇角仍在不停流淌的血痕,嘆息道:“還是來了。”
江厭離道:“溫姑娘,這是什麽意思?阿羨他莫非...”
溫情肅然點點頭,道:“我最不願意看到的,還是發生了。”她接過江厭離遞來的布巾,輕輕在魏無羨唇邊擦了一下,很快又見一縷鮮血流了下來,于此同時,更為可怖的是,原本覆蓋在魏無羨雙目上的白色紗布,此刻不僅完全被鮮血染透,血液更是順着紗布的邊緣,汩汩向外流淌,溫情心道糟糕,對着溫寧喊道:“阿寧,再多拿點紗布!”
她剛說完,便手腳麻利的拆掉了覆在魏無羨雙眼上的紗布,果不其然,魏無羨的雙眼旁,兩道血痕汩汩而下,溫情又用紗布蘸了藥劑,想要給魏無羨止血,卻發現怎麽也止不住,急忙道:“阿寧,你來,我需要時刻注意他的脈象!”
溫寧雖說話不利索,但做起本行來,專業度絲毫不亞于溫情,他迅速接過溫情手裏的紗布,開始替魏無羨止血。溫情這才開始專注地為魏無羨仔細診脈,随後她又順着魏無羨的手腕處,推入了一根由純藥劑浸制而成的金針。
藍忘機坐在床榻另一邊,默默垂淚,雙手輕輕抓着魏無羨的另一只手,他原本還未來得及将這只手完全捂熱,竟就這樣眼睜睜的再看它涼了下去。
江厭離急道:“溫姑娘,這究竟是什麽原因?”
溫情嘆了口氣,道:“這次魏公子的血行倒是順暢,可脈象和心跳卻又一次近于無。我現在的兩種猜想,血行順暢,是因為是魏公子舊傷太多,需要以這種方式排出瘀血,若單論這一種情狀,只需要身邊一直有人替他清理,待瘀血排完,這種症狀就會消失,他也并無性命之憂。可如今,壞就壞在,他在向外排出瘀血的同時,心跳和脈象也近乎于無。”
她擡起頭,面色凝重的看向衆人,道:“魏公子這兩年多長期使用怨氣,怨氣其本質是由死人的怨念所化,因此宿主使用怨氣時,需要用心神對其加以一定壓制,如有不慎,就會被非人之物奪取心智,走火入魔。同怨氣接觸的時間越長,就越兇險,而有些非人之物,則會在宿主的身體或精神狀況極其不佳的時候,編織幻境,催生心魔。”
江澄道:“什麽!原來他一直在用這麽危險的法子,就這樣......在戰場上過了快三年的時間??也就是說,魏無羨現在很有可能,是困在自己的心魔裏,出不來了?可這怎麽就會讓他的脈象和心跳都沒了呢?”
溫情又仔仔細細替魏無羨診了一遍脈,确信自己方才的診斷無誤,又看了眼身旁,不知換了有沒有數十塊紗布的溫寧,嘆息道:“我剛才也說,魏公子長時間與非人之物為伍,需要長期高度保持清醒,以防止其反噬,如果他陷入狀況不佳的境地,比如這次重傷,亦或是有什麽別的人對他說了或做了什麽,讓他心神大亂,亦或是陷入夢魇,都會讓這群非人之物奪取他的心智,如果不及時将他喚醒,恐怕他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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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道:“什麽結果,你說!!”
溫情閉了閉眼,嘆息道:“萬鬼反噬。而且這種反噬,并不會毀滅他的形,卻能吞噬他的神。換句話說,如果再不進行另外的急救,他恐怕沒有多久,就會在睡夢中.....”
她也實在是說不下去,微微合目,難掩悲痛。
藍忘機原本蹲守在魏無羨床前的身形,忽然顫了一下,道:“那我們應如何做,才能将魏嬰喚醒?”
溫情垂眸想了很久,道:“有一法,可此法極其痛苦兇險,需要剝離其親近之人的一部分靈脈,用其靈力,混合這位親近之人的少量血液,引入垂危之人的血液中,親近之人,便可入到垂危之人的夢中。屆時,親近之人可親身經歷垂危之人的所感所知,親近之人,若能将垂危之人從噩夢幻境裏帶出來,垂危之人方可無事。但若失敗,親近之人,屆時只能親眼看着垂危之人的神魂,被萬鬼反噬。”
江澄道:“那這親近之人,怎麽确定自己成功的将人從夢裏帶出來?”
溫情努力回憶起早些年在師父那裏看的醫書,道:“待親近之人眼前的場景,變幻為他入夢之前現實裏的場景,即為成功。魏公子既被心魔侵蝕,再加上之前素有他和含光君不睦的傳言,想必這地點無論如何,也沒有道理是姑蘇藍氏的營帳吧。”
藍忘機沉默不語,是的了,從年少起魏無羨就很不喜歡雲深不知處,或者說,他因為自己的存在,連帶着對姑蘇藍氏都沒有任何好感。再加上自射日之征以來,魏無羨對藍忘機的态度,許是連做場噩夢,夢中都不會出現跟姑蘇藍氏有半點關系的人事物吧。
可又正因如此,這個辦法成功與否的效果,才能得以佐證。
一時之間,藍忘機甚至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
江澄忽然對溫情伸出手,道:“讓我來!”
溫情此時接過溫寧手裏的藥酒,點燃後将醫用刀具在火上烤,一邊道:“江宗主,此法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用的,要看兩人血液是否可以融合,我也知它兇險,但為今之計...”
藍忘機忽然就用靈力,劃破了自己的右手手腕,道:“或許,我可一試。”
溫情嘆息:“含光君,你倒也不必如此心急....”
江澄本來都亮出三毒了,可藍忘機竟快人一步,迅速将手腕上的血液,同魏無羨唇角處的鮮血就這樣抹在了一起。
一抹暗紅,一抹鮮紅,竟奇跡般的相融了。
一旁知曉藍忘機心意的江厭離,道:“阿澄,不用了。”
江澄不明白原先最看魏無羨不順眼的藍忘機,怎麽今日會在救他這件事上如此積極,道:“阿姐,他....”
江厭離拍了拍江澄的手:“只要含光君是為阿羨好,那就足夠了不是嗎。”
眼見藍忘機腕上的鮮血越聚越多,溫情終于将提前用藥酒消過毒的刀具伸到藍忘機面前,道:“接下來,我要開始剝離靈脈,含光君,如果你現在後悔,也來得及。只是我眼下所知,能救治魏公子的方法,只有這一種。”
營帳外忽然沖進一人,聽到溫情所言的藍曦臣,也急忙不顧雅正的沖到藍忘機面前,道:“忘機!”
藍忘機轉過頭,對藍曦臣微一颔首,又轉頭看向溫情,道:“溫姑娘,開始吧。”
溫情此刻已經将手裏的刀具,一邊伸向藍忘機方才割開的傷口,一邊熟練的敷上麻藥,道:“大家不必擔心,腕上的靈脈不同于丹田,日後只要勤吃補藥,勤加修煉,三年五載的時間,還會再長出新的。”
有了麻藥的作用,藍忘機并無任何痛感,他也不去看自己腕上被割破的靈脈,而是伸出另外一只手,就這樣輕輕撫摸着魏無羨冰涼且毫無生氣的臉,到最後,他滿手都沾滿了魏無羨的血,卻也毫不在意。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藍忘機的靈力,還未來得及完全從他身上剝離,就在半空中忽然消散了。
藍忘機喃喃道:“怎會如此....?”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溫寧,忽然開口道:“姐,好像,醫書上說,如果對被剝離靈脈之人使用麻藥,那這股靈力即便被分離出來,但它撐不了多久,就會消散的,就像現在,還沒等,還沒等靈力渡過去,就全沒了,所以...恐怕,要....”
江厭離驚詫的捂住嘴,聲音雖小,在場的人卻都聽清楚了:“難道這就沒有辦法了嗎?”
溫情努力做出絞盡腦汁思考的表情,當然,她也顧及着時間,不好猶豫太久,終是深呼吸了一下,嘆了口氣,對藍忘機道:“含光君,如果接下來你想要繼續,我恐怕,不能再替你準備麻醉藥劑之類的東西了。不知,你能否接受。”
藍忘機淺色的眼睛裏,盛滿了不可置信,方才一直替魏無羨擦拭血跡的手指,忽然就在魏無羨的眉眼旁驟然頓住。
這下連素日裏,在各種大風大浪前都波瀾不驚的藍曦臣,也忍不住驚訝道:“溫姑娘,你這是要直接......生割靈脈?”
話到最後已是失了澤蕪君素日裏優緩平和的語調。
江澄道:“就是說!難道不需要用麻藥之類的東西嗎?”
溫情道:“不是我不想,剛才大家也看到了,只要麻藥用上去,含光君的靈力,還未等渡到魏公子身上,就消散的無影無蹤。所以,我才說,此法兇險,含光君,如若你不能接受,我會再把四叔他們叫來,一起再想其他辦法,只是這其中會再發生什麽變故,就很難保證了。”
而此時藍忘機又恢複之前那般,默默用手摩挲着魏無羨的眉眼,片刻後他忽然擡眸,直接看向溫情,道:“溫姑娘,請繼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