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早餐換點花樣
第22章 早餐換點花樣
自端午過後,天氣就逐天熱起來,到了五月末,已是忙活一陣就淌層薄汗的地步,身子胖些的、怕熱些的,甚至已經搖起了小扇。
江滿梨便開始琢磨熱天的吃食。
夜宵自不用說,先前做過的涼皮、冷吃兔早被客人們念叨了幾次,已經重新上架,幾道涼菜合着涼拌索餅、粉絲也是熱銷,便幾種換着來。而燒烤和酸辣粉這樣的,原本江滿梨和藤丫都覺得太火熱了些,吃得人大汗淋漓,不如先停一停,等到秋日再來。
卻是客人們不樂意了,指定要吃着燒烤配涼皮酸辣粉。
也罷。跟喜愛趿着人字拖走街串巷撸串兒的現代人沒甚區別。
故而終是大致定下來,燒烤不變,幾種涼拌的主食根據當日備貨情況換着來。到頭來撤下去的,還只有炒飯、水餃、豬蹄膀這類須得趁熱吃、又過于飽腹的食物。
宵夜是定下來了,可朝食還沒譜。
江滿梨的朝食招子是要跟着季節每三月一換的,正好也到了該更新的時候。可朝食這種東西,從古至今無非就是以煎餅餃子、包子油條居多,偶爾有個別以江米制的,也算不得适宜熱天。
愁悶了幾天,到了該換招子的前三日,還是藤丫一句話點醒了她。
“小娘子若不試試豆腐羹?我陶州鄉下老家就有夏至日吃豆腐羹的習俗,羹湯比包子炊餅來得爽口,應當算是應季罷?”
對呀!
怎把豆腐腦給忘了!
江滿梨聞言一個擊掌,喜上眉梢,恨不得抱着藤丫親一口:“你說得對!就做豆腐,甚好!”
這朝人已經懂得以石膏點豆腐,因着豆腐美味,價錢又不高,京城裏的豆腐作坊也是幾乎每個坊裏便有一二家。
江滿梨尋常買豆漿的作坊就在象福小市裏頭,因為方便。沒做湯飲的日子去了,讓人新鮮送一桶過來,自己拿銅鍋熱一熱,就是現成的飲子,食客順手點一小碗,配煎餅或煎包都極好。
Advertisement
可若要在家做豆腐腦,從原本的作坊買就不合适了,太遠。去問了家附近的幾處,最終選了一家開門早、豆漿又磨得細膩的。
天色尚未明,江滿梨剛剛把爐子燒亮,藤丫已經拖着板車回來了。
車上兩個大木桶,揭了蓋兒,裏面盛滿現磨的生豆漿。
這桶其中一個還是江滿梨那是為了做鹵雞子而添的,一直用得不錯,這次想着賣豆腐腦,便又買來一個,湊作一雙。
藤丫活動了一下拉車拉得僵直的手臂,道:“從前給人當女婢時,我以為伺候別人就是最苦的了。後來跟着小娘子,發現小娘子竟比我那時辛苦得多。可今日去豆腐作坊,方覺開作坊的老伯老嫂,竟然比小娘子還要累,我醜時六刻出門去,他們醜初便要起來磨豆漿。”
生豆漿是雪白的顏色,倒進鍋裏,白璧一樣好看。
江滿梨笑着拿了大勺攪拌,小火開始熬煮,道:“做吃食生意的,哪有不苦?比豆腐作坊更苦的也有的是。相比起來,咱們至少能睡,也能午休。”
藤丫使勁點點頭:“還能賺錢。”
想了想又兀自笑起來,加一句:“至少比阿念賺得多。”
豆漿撇去浮沫熬成微黃的象牙色,就是熟透了。江滿梨讓藤丫攪着勺,自己則取了前日從熟藥鋪買的石膏條來,用火燒一燒,刮下去些許粉末。
粉末分少量下去兩次,鍋裏的豆漿便開始凝結。藤丫第一次見點豆腐腦,很是不敢相信:“這,這,是我眼花了?”
點好的豆腐腦滑嫩光亮,筷箸一夾就碎,須得拿大勺輕輕去舀。
舀出兩碗來,一碗調成鹹口、一碗調成甜口。讓藤丫先選了甜的那碗去,嘗幾口,點頭如搗蒜:“好吃!”江滿梨又笑着将手中那碗鹹的換給她。
這下小丫頭傻了,左一口、右一口,吃到兩碗都快見底了也沒分出勝負來,咂咂嘴,道:“小娘子,咱們還是兩種都賣吧。”
江滿梨确實也是這麽打算的。
板車拉至小市,不過寅時三刻,比尋常早了兩三刻鐘,等待朝食的人卻比往常還多。
雲嬸已經熬好了湯在擀面條,阿莊叔則出來卸門板開鋪,見着江滿梨二人,打着哈欠笑眯眯喊道:“阿梨,你放的竹筒現在要麽?我給你拿過去。”
“我來我來。”江滿梨讓藤丫支攤兒,自己鑽進雲嬸那後廚裏,便拎出炮仗似串着的幾挂竹筒來。是江滿梨前日抽午休的空檔跑了趟西市訂來的,貪圖方便,就近擱在了雲嬸家鋪裏。
一拃來高一個,不算大,但粗胖厚實,下側烙個青裏帶黑的小戳子,裏頭寫“江記”二字。
“今日的朝食要用這竹筒來裝?”雲嬸抻着面,問道。
“正是。”江滿梨點頭。雲嬸擡擡下巴,指着那竹筒串兒,又問:“那頂上那孔是作何用?”
便是為方便插.入蘆稈,江滿梨特意讓賣竹筒的鋪子幫着開的小洞。
今日之所以人多,并不是因為江滿梨的小攤兒換新招子,而是今日六月一,乃朔朝,凡九品以上京官都要參朝議政,無人敢有推遲,故而來買朝食的時間也就提前了許多。
江滿梨在小市擺攤也有三月,深知每至朔、望兩日朝會,官員們為了不遲到,均是愛買些方便拿着路上吃的食物,譬如煎餅煎包,拿油紙袋單手捏了,騎在馬上也能吃,絕不會耽誤趕路。
可六月一售豆腐腦的招子已經遞出去了,如何才能讓它變得跟煎餅一樣,随拿随吃?
“小娘子啊,今日這豆腐腦是什麽模樣,不能拿油紙袋裝麽,怎還要加三文竹筒錢?”
一青袍八品官員排在食客隊伍中間,看着江滿梨板車上新添的小立木牌,上書“豆腐腦打包帶走,另收竹筒三文”,有些不解。
江滿梨便笑着揭了那大木桶的蓋兒給衆人看:“大人們一看便知。”
蓋子一開,桶裏捂了一路的溫熱氣登時裹着濃郁的豆香竄出來,豆腐腦汪在析出的淺淺汁水裏,糯白若美玉冰肌,大木勺子觸上去一碰三搖晃,別提多誘人。
那問話的青袍大人伸着脖子看了,只好笑着點點頭,道:“原是這般,看來确實得以竹筒來盛了。”
豆腐腦分作鹹甜二口。鹹口的加醬油、榨菜、蔥花調味,現炸的油條拿剪刀剪作薄片,放上三四片,再撒上幾粒蔥花。若是有愛吃辣的,問一句,便拿小勺再給挖一勺熟油辣椒,豆腐腦霎時淺褐變深紅,香氣浮上來,令人口水直流三千尺。
而甜口的,江滿梨前世見過加白糖,或是加紅糖漿兩種。加白糖的綿軟清甜,豆香更突出,但吃不慣的會覺得有腥味,而加紅糖漿的,是老式口味,吃起來紅糖味重,又掩了那豆腐腦的香氣。
試了幾種,最終決定買些紅豆來,用白糖漬成蜜豆,連着白糖漿一同澆上去。
蜜豆這東西,概因夠甜,吃起來又有沙沙的口感,與無數食材都搭配,是種“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奇物。澆在豆腐腦上,便既保留了白糖帶來的清甜可口,又以蜜豆壓住那豆腥氣,還多得一層口感,是個很不錯的創舉。
只不過跟藤丫一樣,一衆大人也為選鹹還是選甜犯了難。
江滿梨狡猾,不予建設性的推薦,只笑吟吟讓大人們“兩種都試試呀”。而藤丫則老實誠懇給建議,道:“兩種都極好吃。”
最終買鹹買甜幾乎是一半一半,食量大些的,就真如江滿梨推薦的那樣買兩筒或兩碗,一樣一口地嘗了,向衆人道:“鹹口的加了辣,滋味甚是濃郁,不似拌出來的,倒像是炒過,能吃三碗不膩!”
或是:“甜口的蜜豆是點睛之筆,入口清爽,兩者疊加,又沙又綿,适宜極了現下這熱天!”
雖然竹筒要另收三文,但豆腐腦新穎好味,一衆官員又趕着上朝,不得空坐下慢慢品。拿竹筒裝着,小蓋子一蓋上,中間露個孔洞,正好插.進一支葦稈,吸溜幾下便滑入口中,抿完,再來一口,倒甚是有趣,也不覺得心疼了。
如此,大人們一人一小筒豆腐腦地喝着,再加六文買一根酥黃蓬松的油條,拿油紙袋捏在手中。走路的就一手一個,步履匆匆。騎馬的則一手拉缰繩,另一手握竹筒,将油條夾在食指與中指間,正手喝口豆腐腦,反手啃一口油條,馬鞭一打,也豪不違和。
到了宮門口,要交腰牌逐個查驗,當值的中官看見的便是隔三差五就有一人手捧竹筒的景象,不免疑惑皺眉。進了等待上朝的待漏院,更是“筒筒相觑”,弄得沒拿竹筒的官員反而覺得不大自在,好像趕漏了什麽京圈的潮流。
到點奉旨來宣召的內侍實在看不下去了,招招手,把當值的中官叫來,問道:“今日這些大人們到底怎麽回事?怎地人手一個竹筒?”
中官低聲道:“小的方才打聽了,說是小市裏售的新式朝食,豆腐做的,聞着還怪香哩。”
-平成候府的管家老鄧本是拿着新招子去給阿郎林舫波買朝食,因為今日新出的豆腐腦,阿郎實在好奇是個甚麽味兒。
可甫一到了江滿梨的小攤兒前,便見自家郎君林柳牽着馬,與幾個同僚一起,笑得很是清雅地從江滿梨手中接過一小竹筒,遞過去一粒碎銀。
默不作聲地挑挑眉。郎君這幾月總不在家用朝食,說是不必,原來是到這裏來買了麽?
想了想,又覺得這爺孫倆還真是像,連口味都如出一轍。
買好了甜鹹各一份豆花,又另買三根油條,老鄧回了府上伺候林舫波吃着,便将今日遇見林柳一事順口告訴了老爺子。
林舫波哈哈大笑,咕嘟喝下一大口辣豆腐腦,道:“我這孫兒,就是随我!跟他爹娘一點不像!”
老鄧心裏嗤笑一聲,道:“您不氣他熬了半個通宵,今日一早便把馬騎走的事兒啦?”
“嗨。”林舫波笑着搖頭,“那是我故意起晚了讓他的,烏棗是他的馬,今日朔朝,我哪會同他搶?”
老鄧只笑。林舫波說完又想起件事兒來,道:“上次說把攤上的小娘子給我請回來做庖廚,怎麽沒去?忘了?”
“哪能呢。”老鄧道,“早打聽過了,許國公府也想請她,被推拒了好幾次。連和淑郡主都請不動,我看咱們還是算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