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郎君還做中介?(二更)

第44章 郎君還做中介?(二更)

搬家的決定最終是江滿梨拍板定下來的。

原因無他,就是覺得心底不安。

小六此人,孤僻陰翳,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在郭東樓時,慣以言語譏諷咒罵江滿梨為樂。

江滿梨懶得與之計較,即便現在回想起來,彼時也不過當他一性子惡劣的半大小兒,除了嘴上過瘾,做不出什麽兇殘橫暴之事來。用湯勺教訓之,還是在離了郭東樓以後,覺得他實在言語得難聽。

可後來再見,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江滿梨回想起那森寒刀刃,小六目露兇光,蹑腳下樓,還是覺得脊背一涼。若當時她沒有看見燈影閃了一下,會怎樣?

郭東樓在常平坊,阿霍是在常平坊受的傷,小六原先的住處也在常平坊。白日走動,倒還無妨,可是做小商販的,起早貪黑,是日日黑燈瞎火于坊間穿梭。

無論小六是不是第四個行兇之人,江滿梨都不想賭。

正逢八月還剩不到十日,吳家的租約也恰滿一年,不若就趁着機會,尋個離着小市更近些的住處。最好是挨着大街大宅、軍巡鋪的,治安好,住起來也更放心。

吳大娘子對此沒異議。

她是眼看着霍書這哥兒吃了許多本不該吃的苦的,心疼他懂事,故而理解江滿梨想另尋住處的理由,也不會為了租自家的側院就非得把人囿住。

吳大郎還提出待搬家時,用自家驢車幫着運東西。

就是吳家一男一女兩小兒不願意。二人與霍書相處了将近三個月,視他作小阿兄一樣。霍書時不時給二人帶些個夜市小食作零嘴,倆小兒家中買了饴糖、幹果,也一定會給霍書送一捧,感情可好。

此時聽說不久要搬走,拉着霍書衣袖癟着嘴,委屈巴巴。先問阿霍能不能不走,得了否定的答複,又問阿爹阿娘能不能一塊搬。

媛娘笑得不行,安撫了倆小的,又與江滿梨道:“你搬走了正好,我把你這小院租下來。”

吳大郎對自家阿妹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實在頭疼。要嫁便嫁,要和離便和離,要開鋪便開鋪,現在又要花錢租自家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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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別跟着瞎摻和。”

媛娘道:“怎是瞎摻和呢?我現在也是能自個賺些錢的了,總不能拿了嫂嫂阿兄的本錢,再一輩子靠嫂嫂阿兄吃住罷?我租下來住着方便,也權當慢慢給你們還本錢。”

吳大郎還想再說,卻聽見江滿梨贊她“自立”,吳大娘子也覺得她愈發穩重成熟、能為日後打算了。狐疑抿抿嘴,心道真是搞不懂這些小娘子們,嘴邊的話也就作罷。

-緊挨大街的院落就這麽多,房子比預想中還要難尋一些。

找了六七日,吳大娘子和阿莊叔也幫着推薦過幾戶來。去看了,要麽位置還是太偏,要麽是只有兩間屋。

江滿梨現在賺得不少,買鋪欠的錢也攢夠了,在租房上就不必太節省。至少找三間屋的,阿霍藤丫各住一間,她自己也寬敞住一間。

中秋後的田螺最好。自開春後從泥底的穴裏鑽出來,已在水田池塘裏養足了月份,正是個大肥甘的時候。

魚肉鋪的小厮從驢車上提下一桶給江滿梨看。

“這小東西夜裏出來找食,拿燈籠照着摸下去,一撈一個準。夜裏撈起來,正好趕清晨送來,新鮮得很!”

小厮話裏帶着自豪。江滿梨伸頭看看,嗬,個把特別大的,能有幼兒拳頭這麽大,一般的,也将近寸許長。

淡青帶褐的殼硬、螺塔尖,浸在清水裏,時不時還吐上幾個小泡。

“不錯。”江滿梨笑着點頭。

小厮會意,趕忙又拿下兩桶給江滿梨看過,噔噔幫着提進鋪子後院去。

午歇的時候來處理,藤丫沒吃過田螺,光是看着密密麻麻一桶底,就覺得頭皮發緊,道:“小娘子這,這是活的死的,怎麽個做法?”

江滿梨便取兩把大剪子來,一把遞給藤丫,一把自己拿了,再拽過來兩把矮凳,挨着井水開工。

咔嚓一剪子去掉螺塔尖,丢進幹淨木盆中,道:“當然是活的,死螺多有寄生蟲,切不能亂吃。”

藤丫雖然有些怕,但還是學着江滿梨,也咔嚓一剪子,問道:“甚麽蟲?”

“寄生……”江滿梨直起身子來,笑了,“毒蟲。”

好滋味的東西做起來都不容易,剪了螺屁股,還要用鹽和面粉揉洗多次,再用油鹽水浸泡。

江滿梨想起自己前世小時候,第一次吃螺肉,學着老爸的樣子拿牙簽小心翼翼挑出一個,一見那怪模樣,吓得連肉帶殼帶牙簽一并扔得老遠,此後許多年一提田螺,都是擺手:“不吃不吃。”

直到長大以後逛夜市,在好友的堅持下點了一大盆,幾人就着夏日的月光坐在路邊攤的紅藍塑料凳子上,嗦得酣暢淋漓,才算是真正領略到了田螺的妙處。

不得不感嘆國人對吃食擅找、巧烹之智慧,把多少意想不到的食材變廢為寶。

泡田螺的過程中讓阿霍跑趟市場,買來幾把深綠的紫蘇葉。紫蘇天然芳香,用來祛除田螺身上的土腥味,再好不過。炒時再多加白酒煨一會,吃就來就更加适口。

蔥姜蒜末、紅油豆醬、香料辣椒,焯過水、去了味的田螺嘩啦一聲爆下鍋,熱氣混着香氣沖天起,颠鍋翻炒幾下,螺殼撞着鐵鍋脆響如鈴。紫蘇切小段放下去,類似孜然的芳香就溢出來,加白酒。炒至螺肉都縮得緊致彈牙,兩頭浸透了料汁,聞起來再無腥味,便可以出鍋了。

江滿梨心底壓着個想法,故而田螺并不是現炒現吃,而是稍稍改良了做法。以冷吃兔的法子,用寬油,炸炒兼并,多麻、多辣,香料放得足,炒出來的田螺淹在花椒辣椒香料之中,放涼再用。

“好吃麽?”方二娘柳眉微皺,看着陸嫣把篾簽子尖兒上挑着的一小塊辣螺肉送進口中。

她沒陸嫣這般大膽,看着有些怕,拿起來都不大敢,更別說往外掏肉吃。

炒過的螺肉沒了土腥氣,吃起來便只餘鹹淡适中的香辣滋味,鹹香得恰能挑起人食欲,又不至于掩住了其他味道。陸嫣懂庖廚,舌頭又靈,一下便嘗出紫蘇的甘芳之下還藏了桂皮茴香等料粉,白酒香氣輕輕一撥便能聞出。還有什麽呢……

總覺得還有一味料……

“嫣娘!”方二娘等了半天不見回應,香氣一個勁往鼻子裏鑽,忍不得了,試探着拿起一顆田螺,喚道,“究竟如何,好吃麽?”

“哈,”陸嫣突然擊掌,轉頭喚正好出來上菜的江滿梨,“白糖提鮮增味!”

“阿梨炒這田螺定是出鍋前放了糖,所以才會辣卻不掩鮮,麻而五味俱全?”

江滿梨還能說甚,自然誇她咯,笑着打趣道:“陸小娘子才吃一顆螺,就把我秘方都廣而告之了,再由着你吃下去,我這鋪子還如何開得。”

陸嫣許久未同方小娘子一起來吃宵夜了,要麽是跟其他幾個女伴來,要麽是點幾包外送。方小娘子也是自七夕那日之後頭一回來。倒是她那位崔狀元,時不時會與刑部的同僚們來坐上一坐,每次都多給不少小費。大約是還記着那盒七夕花餅的人情。

方二娘手裏還捏着田螺,但已經不等陸嫣回答了,自己拿起竹篾子,小心翼翼試探。

陸嫣見狀笑着搶過來,利索挑出肉示範給她看,喂她嘴邊,道:“你嘗嘗就知道了,江小娘子的廚藝,還信不過麽?”

一嘗,肉脆緊實多汁,麻麻辣辣,就是太小了。彎起眼睛來,笑道:“果真不可以貌取螺。”

小姐妹你一顆、我一顆,偶爾挑出肉大的來,還相互喂一個。江滿梨覺得陸嫣今日對方小娘子格外溫柔。陸嫣道:“毓娘跟崔狀元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約莫再過倆月便要嫁過去。我與毓娘自小一同長大,想到她出嫁,還很舍不得。”

江滿梨前世也送過好友出嫁,頗能理解。安慰兩句,問道:“陸相還未給小娘子尋得如意郎君麽?”

陸嫣捋着肩上的發辮,笑道:“我不要他尋,也不要我阿娘尋。女子一定要嫁人麽?我還未想明白,我想等哪日我想通了,我自個尋。”

好個毫不做作的陸小娘子。江滿梨打心眼裏喜歡,道:“嫁與不嫁皆好,但嫁與不嫁的決定,定要由自個來做才行。”

陸嫣點頭,兩人志同道合地又聊幾句,陸嫣道:“說及這個‘尋’字,我聽說阿梨姐你在尋宅子,想換住處?”

不等江滿梨答複,又道:“我自個有一小套宅子,不大不小六間房,就在利民坊的河邊兒上,我住不到,就一直這麽空着。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你去看看可還喜歡,若是覺得好,我便宜租給你就是。”

江滿梨張圓了眼,有些意外道:“陸小娘子怎知我在尋住處?”

陸嫣笑笑,眉眼裏多少有點兒耐人尋味的意思,道:“是林少卿托許家三郎來問我的。我起初以為是林少卿要另尋房舍,還奇怪呢,後來才知,原是幫阿梨姐問。我聽說他可問了不止我一個,怕是全京城相熟的哥兒姐兒,都讓他問了個遍。”

話說得坦率,讓江滿梨這個老司機都有些措手不及,含笑低頭,輕輕撓了撓鼻尖側。

心道這位酒窩少卿,怎還當起中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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