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柱子的內心大概也是懵逼的,他“操?”了一聲,跟沈易桢身後四只呆掉的木雞對上視線。

木雞們不是很想跟瞎子摸象的沈易桢扯上關系,紛紛沉默地轉過臉,營造出一種面面相觑的效果。看起來就像是順路走一段的陌生人。

下一秒,沈易桢就親自動手,幫他們把臺拆了。

“哎,兄弟夥們,誰來給我搭把手。”

【沈易桢這倒黴玩意兒,我真是越來越想扒他的皮了。】

這是季明揚。

【我們現在裝作不認識走過去還來得及……吧?】

這是盛啓安。

至于秦放舟……

【有時候我真想把沈易桢的腦袋敲開來看看。】

其實我也有點想來着。

陳晰在心裏默默地附和了一下。

【裏頭沒準是沙瓤的。】

……?

沈易桢在你眼裏原來是口瓜嗎?

Advertisement

不過為什麽形容得那麽精準?

你們果然是親朋友。

這個場面說實話非常滑稽,在場的四個人神色各異,季明揚在考慮殺人越貨,盛啓安在考慮裝瞎,秦放舟……秦放舟在考慮切瓜吃瓤。

看起來還是秦放舟瘋得最可怕。

而現實中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說話,于是沈易桢這灘醉得扶不上牆的爛泥緩緩下滑,真的滑跪到“柱子”腳邊,表演了一個标準的抱大腿。

實話實說,這個場面是非常詭異的。

海妖的裝潢走的是黑燈瞎火路線,牆板上只有一盞壁燈幽幽地沁着暖光,還不夠把他們的五官照亮。衆人表情複雜地瞧着沈易桢,一時無言,最後打破沉默的是“柱子”。

“柱子”擡起一根手指,戳了戳腳邊的沈易桢:“我說……你們要不先把他拿開?”

拿這個詞就用得很靈性。

最後是秦放舟先動,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像拎一個塑料袋一樣拎着沈易桢的衣領,把他拽回來:“抱歉,一個沒看住就丢了。”

聽他的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沈易桢是他家跑丢的寵物。

沈易桢雖然是醉鬼,卻還殘存了一丢丢的理智,他對此的回應是:“秦放舟你這嘴最近越來越過分了。”

秦放舟聞言手一松,沈易桢一個沒站住,差點又呲溜滑到地上去。

“我靠你……”

秦放舟欠欠地回:“謝謝誇獎,我做人一直很過分的。”

“噗——”

陳晰直覺自己不該笑的,但這個場面實在太好笑了,沒憋住。他轉過頭,對季明揚抱歉地眨眨眼睛:“他們倆一直都這樣嗎?”

“差不多。”季明揚挑了下眉梢,擡手指了下沈易桢,聲音壓得很低很輕,“我那裏有沈易桢發酒瘋的視頻,少說有20集了,值得通宵觀看。”

陳晰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種東西怎麽能錄到20集的?

陳晰在心裏做了下比較,得出結論——

你比秦放舟還過分。

季明揚離他不過幾十公分遠,他半側過臉,眼睛裏映進去一線火光:“不過麽……看現場版更有趣。”

“咦……這個人是……”沈易桢醉醺醺地兜了圈,終于扶着牆站穩了,“是季明揚哎……”

他一只手搭在秦放舟肩膀上,又醉眼朦胧地盯着陳晰笑,那笑容沒有惡意,就是把陳晰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臉皮有點發熱。

大概是酒精把他的腦子泡酥了,陳晰微微仰起頭,很疑惑地朝着沈易桢回看過去。

【用本少爺這麽挑剔的眼光來看,陳晰也是無可挑剔。】

雖然很誇張但是謝謝你誇我。

【不錯,季明揚這小子真有狗屎運。】

……謝早了,你罵我是臭狗屎!

沈易桢閑出來的那只手往陳晰面前一伸:“你倆,好樣的。”

陳晰腦子裏還沒轉出個所以然來,沈易桢頭往下一栽,又往前一撲,摔下去了。

挺有喜劇效果,估計20集的酒後小視頻不是虛言。

霎時間場面一片混亂。

逼仄的空間裏,陳晰被撞得後退一步,跌進季明揚的臂彎裏,他脖子向後仰,鼻尖幾乎要擦到季明揚的下巴。

幸好夜色深重,沒人注意到他剎那間的呼吸錯亂,也沒人注意到他微微掀起眼皮,瞧進季明揚微暗的眼眸。

“抱歉。”

他的道歉聲細若蚊吶,季明揚很随意地點了下頭,對他低語。

“站穩了。”

他關照完陳晰,自覺擔任起收拾爛攤子的角色,溫和地給對面的倒黴鬼道歉:“實在抱歉,我朋友喝多了,沒弄髒你的衣服吧?”

柱子扯了扯自己被撞歪的衣服,緊擰的眉心卻沒松開:“我沒事,你們朋友看起來有點事……”

盛啓安和秦放舟一人一條手臂扛住沈易桢,沈易桢血槽清空,虛弱地靠在他們倆身上,活像是喝得酒精中毒了。

“放心,小場面。”秦放舟對這個狀況見怪不怪,“等會兒還會詐屍的。”

話音剛落,沈易桢就猛地擡起臉:“今兒高興,咱們接着舞!”

【媽呀這地方怎麽那麽多神經病?】

【惹不起惹不起。】

柱子實在跟不上這急轉直下的劇情,展示出一瞬間的挫敗,他側過身,對他們笑了笑:“你們先走吧。”

被當成神經病了呢。

陳晰默默地想。

但感覺不是那麽糟糕。可能因為被熟悉的人包圍着,一起出糗也沒關系了。

陳晰回身扯了下季明揚的袖子,他輕聲說:“不如就這麽逃走吧。”

我們一起,在夜色中流浪。

這個念頭冒出來,就被陳晰輕輕地摁了下去,今天已經快樂了很久,不可以更快樂了。

身後衣料窸窣作響,季明揚的氣息掃過耳廓:“好啊,你帶我逃。”

陳晰有些茫然地回身,然後像是得到了許可,腳步輕快地往下走:“借過。”

迎面恰巧走來一個高瘦的人影,陳晰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他還沒來得及多看一眼,那個人就開口了:“咦,你怎麽還在這裏啊?”

一個相當耳熟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來,陳晰最先看到的是他的手,那只手上挂着兩枚锆石戒指,半掩住中指上的黑色紋身。

他疑惑地問:“難道酒吧那麽早就要打烊了?”

“沒有。是我稍微耽擱了一下。”

柱子稍稍回身,借着巷道裏一盞冷色的路燈,陳晰瞥見身後人的發色,偏冷色調的白金,随着邁上臺階的腳步輕輕彈動。

陳晰的心髒突然空了一拍,他後頸僵硬,差點踩空一個臺階。

就這麽毫無準備地,他撞見來人的全臉。

他長着一對吊梢眉,眼皮薄,眼角上揚。

柱子問:“劉明睿,怎麽就你一個人上來了。”

劉明睿。

“還在逛小商品店呢。”被叫做劉明睿的人垂下眼睑,答得心不在焉,手機屏幕上的熒光照亮了他厚厚的唇,“等不了就先來了。”

“你把兩個女生扔下了?”

“拜托,皇城根下,幾百米外就有派出所,她們能出什麽事?”他的口氣逐漸不耐煩,“買兩個紮頭發的小玩意,怼着鏡子拍了八百張照片,誰愛等誰等去,我又不是她男朋友,活該受這份罪。”

這語調真是太耳熟了。

陳晰合了下眼。

果然是劉明睿。

陳晰心想繞開,他跨步下臺階,劉明睿的腳步卻突然一緩,黑沉沉的影子壓下來,罩滿陳晰的肩背。

“你是……陳晰嗎?”

怕什麽來什麽。

被人當場叫出名字,再不回頭就不禮貌了。

陳晰努力拉扯臉部肌肉,裝出一個虛僞的假笑:“嗯?”

指甲掐進手心,但因為注意力全都放在劉明睿身上,他甚至不太感覺得到痛。

就像是把渾身的刺都爆開了,他戒備地觀察着劉明睿的一舉一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季明揚瞧了眼劉明睿,一手搭在陳晰的肩膀上,他低聲說:“走吧,應該是認錯了。”

季明揚的手很暖和,至少讓他不覺得冷了。

“嗯。”

陳晰眨眨眼睛,然後晃頭,誠實地回答:“我的确沒什麽印象。”

“哇,我可太寒心了。”劉明睿卻突然誇張地捧住自己的心口,“陳晰,咱們好歹同班兩年,你們學霸飛上枝頭,轉頭就連自己的老同學都不認了?”

那頭金發怼到他面前,一跳一跳的,晃得陳晰眼睛生疼。劉明睿進一步欺上來:“你再好好看看,是我啊,劉明睿。上學一直坐你後桌的。”

太近了。

他的肩背往後撞到牆上,堆疊設計的牆磚有棱有角,硌得他後背生疼。陳晰艱難地重複:“劉……明睿?”

明明只是重複了相同的音節,劉明睿的演技就高超很多,表演“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表演得情真意切。

陳晰就只有一種表演模式——

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劉明睿伸手抓住陳晰,他手上的力氣很大,陳晰掙了兩下,動彈不得,像是被鉗子掐住了。劉明睿的大拇指幾乎掐在陳晰的動脈上,壓得他呼吸都不太舒服。

“你……放開我!劉明睿!”陳晰從嗓子裏擠出一聲嘶啞的哀嚎,“放開!”

他以為自己已經用掉了全部的力氣來發聲,但實際上他的聲音很小,只是因為情緒濃重,調子被扭曲過,變得有些失真。

劉明睿滿意地往後撤了一步,他笑得像只計謀得逞的狐貍:“我就說嘛,你們學霸的記性不會那麽差的。”

【裝不下去了吧,你難道還能演得過我。】

這個惡劣的……人渣。

雖然很窩火,但是也很讨厭自己。

連大聲的控訴都說不出來,明明沒有被掐住喉嚨,該反抗的時候,嗓子卻吐不出一個音節。

陳晰勉強從喉嚨裏扯出一點聲音:“抱歉,你變得太多了,我沒認出來。”

劉明睿笑得一臉燦爛明媚:“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喽?”

【扯謊也給我扯得像樣一點啊,笨豬。】

劉明睿眼神一轉,瞧向後面一行四人。

【跟陳晰一起玩,應該是A大的,長得也還不賴,全是優質資源啊。】

劉明睿的眼神往後飄,最後把目光回落向季明揚,臉上露出玩味的神情。

【這不是季明揚嗎?】

“小晰,你和季明揚……”他壓低聲音湊近了陳晰的耳廓,陳晰又聞到了他身上這股味道,很香很嗆,讓人喘不過氣來,“你們倆已經在一起了?”

他的音量不高不低,只要仔細聽,身邊的人都能聽見。公開場合,他非要編排這種話。

陳晰壓着氣,皺眉解釋道:“我們都是一所學校的,出來玩碰到了而已。”

“哦,我知道的。”季明揚暧昧地笑笑,一根手指點了點陳晰的手臂,“現在你們都在A大嘛。”

他頭頂的彈幕就更加地直白了:【陳晰不愧是頂級舔狗啊,運氣還好,舔到最後應有盡有。】

“都在北京讀書,大家互相認識一下呗。”劉明睿上前一步,對着季明揚伸出手道,“我叫劉明睿,陳晰的高中同學。我成績很差的,在C大念書,請學霸不要嫌我學歷低就不帶我玩哦。”

明明換別人來說,就很正常的一句玩笑話,被劉明睿說出口,就是莫名的膈應人。

他仰着頭,笑得一臉谄媚:“季明揚,你對我還有印象嗎?”

季明揚卻只是挑了下眉,連看都懶得多看劉明睿一眼,反而問陳晰:“他也是二中的?”

“嗯……”

“我就說你肯定不記得了,畢竟是年級第一的大學霸嘛。”劉明睿一點不覺得尴尬,“貴人多忘事,我理解。”

這下連盛啓安都聽出他語氣怪怪的。

有那麽點綠茶的意思。

這麽覺得的肯定不止他一個人。

證據就是——

秦放舟給他遞了個眼神,往前走了一步:“抱歉,我朋友好像要吐了。請你讓條路出來。”

沈易桢很有當醉鬼的自覺,當即打出一個醉嗝,一副馬上就要吐個昏天地暗的架勢。

“廁所……唔……”

演得十成十的像。

劉明睿眉頭一皺,立刻捂着鼻子跳開了。

“謝謝。”

秦放舟扛着道具,啊不,沈易桢,大搖大擺地從狹窄的過道裏擠過去。還刻意怼了一下劉明睿,把他擠到了過道另一邊。

季明揚一手搭着沈易桢的肩膀,免得醉鬼真在大馬路上睡覺,另一只手亮了一下手裏的塑料袋:“沒空,就不握手了。”

陳晰直覺他這是借口,季明揚是不會跟劉明睿握手的。

劉明睿也沒在意他的态度。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打算在意季明揚的想法。

那雙惡毒的眼睛直勾勾地釘在陳晰身上,像是在說——

喂,別忘了。

你還有把柄在我手裏面呢。

他額前的金發蕩下來,遮住了那雙毒蛇一樣的眼睛。

劉明睿向來以折磨別人為樂。

陳晰後背竄起來一陣惡寒,他咬着牙關,舌尖幾乎咬出血。

季明揚突然回頭,喊了一聲陳晰的名字:“你過來一下。”

“哦。”

身體像是被解除了禁锢,陳晰深吸一口氣,心不在焉地往下走,他擡起頭,瞧見季明揚在樓梯口等他。

燈牌瑩白的光映着他的臉,讓他好看得不太真實。

“送你回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