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死亡輪回
死亡輪回
姬慕覺得自己真的是鬼迷心竅了。
這世上受騙了的、願意對她好的男人不少,肯為了她去死的卻沒幾個。
殷抱春算一個。
她身負詭毒,又被陣法禁锢住,是殷抱春救出了她,還給她換了一身血。
臨要死了,殷抱春指了指毒老鬼藏起來的那一鍋肉湯說:“……喝了它,說不定一睜眼就已經飛升上界了呢?”
姬慕:“……”一睜眼就已經在地府還差不多。
可她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陰婆巫把全部家底都托付給了殷抱春,令他帶到西陵絕地,其本人卻不知所蹤,估計是在外邊已經死了。
殷抱春只留了一句遺言,就這麽一死,整個西陵絕地裏就只剩下姬慕一個活人。
她在這荒無人煙的鬼地方,守着山壁下的一鍋咕嘟咕嘟的丹田湯,以及她勉強封印留下來的殷抱春的一道殘魂……出又出不去,整個人都快要被逼瘋了。
迫不得已,姬慕只能忍着萬分的嫌惡,喝下那一鍋所謂的毒老鬼的家底。
她翻來覆去,幾乎死了又死,再醒來,發現自己居然渾身都被洗筋伐髓了一遍。
她那該死的廢靈根,竟然被徹底重塑了,脫胎換骨,剔除雜根,成了頂頂優越的天資單靈根。
姬慕簡直欣喜若狂,更甚者,她驚訝地發現,在那令人作嘔的鍋底之下,居然藏了一枚毒老鬼留下來的靈符。
靈符上記載了毒老鬼的通身本事,以及毒藥相關的全部傳承。
殷抱春沒有騙她,真的有一條登仙上界的捷徑可走。
姬慕沉下心,決定就此在西陵絕地閉一次死關。
到泰康二十一年春末。
姬慕橫空出世,以煉氣期巅峰的修為,重新破開了西陵秘境的時空裂縫,一舉闖出了西陵姬軍看守者的陣法。
時過境遷,北狄亡了國,殷抱春的殘魂也快要撐不住了。
姬慕狠狠一咬牙,決定潛伏進入杜林的軍營。
她要給殷抱春準備一副最優秀的軀體,容貌英俊、身材魁梧、健壯年輕,最好是已經引氣入體的……
活了這麽些年,姬慕見過身體素質最優越的男子,就是戎貅。
她要去把戎貅的軀殼搶來,給殷抱春的殘魂附身。
·
西陵絕地。
短短半年多的時間,這裏已經被姬慕打造成了她的老巢。
有時空裂縫的亂流擋着,非高階修仙者無法保證安全進出。
姬慕裹挾着戎貅返了回來,甩開身後一衆的追擊者,從裂縫的開口處縱身躍進了西陵絕地。
“嘭——”
姬慕将掙紮着的戎貅摔在地上。
“咳咳咳。”戎貅緩了緩氣,頓時警覺地爬起來,警惕着姬慕。
姬慕孤身立在一旁,好一派閑适安然。
她好整以暇地望向戎貅:“失禮了,戎側夫。”
戎貅道:“想不到才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七皇女已經一步登天到了這等修為。”
昨日一夜貪|歡,戎貅身體裏剛剛被灌滿了杜長柔煉氣九階的靈力。
就這樣他還琢磨不透姬慕的修為,只可能是因為姬慕已經突破到了煉氣期巅峰。
“那是當然,”姬慕緩步上前,微笑道,“我一心向道,心無旁骛,自然不存在什麽所謂的瓶頸或是後顧之憂。”
她當着戎貅的面,暗諷了一句杜長柔卡在瓶頸之事,心裏卻也免不了幾分得意。
無她,只因為這種飄飄然的感覺實在是太過強烈了,霎那間,姬慕以為自己随時可以召來天梯。
“所以呢?”戎貅冷着臉,問道,“七皇女不忙着築基飛升,抓我來做什麽?”
“獨自一人到上界豈不孤單?”姬慕伸手擡起戎貅的下颚道,“虧得杜絕給你練了這麽一副好身體,正好,我家抱春就笑納了。”
“叮!”
姬慕腰上的災厄鈴忽然一響,只見戎貅冷哼一聲,當即就竄起來,赤手空拳要取姬慕的命脈。
“呵。”姬慕嗤笑一聲,後撤半步,拔劍就與戎貅鬥法起來。
就這麽過了三招,戎貅被姬慕死死踩在腳下。
“杜絕可真是舍得給你灌靈力啊,”姬慕跺了跺腳,笑道,“明明是個男人,一身仙法倒是練得有模有樣。”
煉氣期巅峰與練氣九階整整差了一個小境界,二者有天壤之別。
換作杜長柔來打,在不借助陣法和符箓的情況下,恐怕也只能比戎貅多堅持個幾招。
“叮鈴鈴——”
忽然,災厄鈴大作。
姬慕猛一皺眉,聯想到毒老鬼傳承中有關災厄鈴預示警戒的作用,不由向後一躍。
下一刻,一股靈光亮起,姬慕發現戎貅爆出了丹田中所有的靈力,居然一把奪走了自己的飛劍。
姬慕氣笑了:“殺雞取卵,你以為你奪走了我的飛劍,就能從我手裏逃走了嗎?”
戎貅淡笑一聲,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得償所願而已。”
風聲獵獵,男人赤着膀子,精幹的上身忽然蔓延出一整片的黑金色紋路。
“叮鈴鈴鈴鈴——”災厄鈴仿佛在狂風中要震裂。
“什麽?”姬慕大驚失色,一眼認出來這詭異的貔貅紋路。
是那玉佩上的紋路!原來杜絕和戎貅就是當年在城隍廟耍了她一道的人!
“锵——”
一道刺眼的光芒,那劍光懸浮在戎貅的天靈蓋上。
姬慕霎時間察覺不對,沖将上去:“不——”
然而,晚了。
一陣四濺的血花激起整片的血霧。
好生烈骨的男人,戎貅居然擠出了筋脈中的最後一絲靈力,驅動着奪來的飛劍,将自己的肉身大卸八塊!
「四周目·結束」
·
泰康二十一春末,慶功夜宴隔日。
寅時三刻,杜長柔營帳。
「五周目·開啓」
寅時只有東方的遠天在微微發亮,頭頂則是一片迷蒙。
杜長柔在「四周目」一路朝西陵追了過去,剛闖進時空裂縫,卻只來得及見到一片血霧,緊接着就猛一下昏了過去。
——想也知道那是因為戎貅已經死了。
姬慕殺戎貅是想幹嘛?殺又為什麽要把人到西陵絕地才殺?
還有姬慕的修為,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母親杜林的營地,少說也得煉氣期巅峰了。
才半年而已,從煉氣一重到煉氣期巅峰?杜長柔真是服了,姬慕是吃了仙人肉不成?怎麽回回那家夥都能一舉竄到那麽高的修為?
揣着滿肚子的疑惑,杜長柔一醒過來就拍了拍男人道:“戎貅,你……”
話沒說話,那一股讀檔的後勁竄上腦子,杜長柔猛地暈了過去。
“……”
陰暗的帷幔中,男人沉沉的視線注視着她,神情晦暗不明。
三個時辰之後,巳時三刻,杜長柔醒來,床榻空空。
神識掃到帳外,糧草庫完好無損,軍營裏安安靜靜的。
杜長柔擡眼,喊了一聲:“母親。”
杜林早從城外迎接完了從燕京來的文官,這會兒悠哉悠哉地守在杜長柔床邊,問道:“卯時叫人來喊你一起愣是喊不醒,還以為是你又暈過去了,怎麽睡到這個點兒才醒啊?”
杜長柔先問了時辰,沉默了一陣,又問:“您來的時候,可曾見到戎貅?”
杜林神識一掃,搖了搖頭:“他都不在這個軍營裏。”
杜長柔沉思道:“七皇女修為晉升到了煉氣期巅峰,她趁我昏迷來我帳子裏擄走了戎貅,戎貅滿丹田都是我新灌的靈力,若真想鬧出些動靜來,您不可能一絲也沒有察覺。”
杜林一琢磨道:“你的意思是……你男人是故意偷偷跟着那七皇女走的?”
“他身上有一些神通,”杜長柔道,“戎貅恐怕是想靠自己的能力,獨自将姬慕斬殺。”
這可能嗎?
只要戎貅死的次數足夠多,不斷讀檔重來,一切或許還真有可能。
但那未免也太過慘烈了。
杜長柔擡頭問道:“母親能否陪我走一趟西陵絕地?”
杜林聽她講了想法,忽而一笑,搖了搖頭。
杜林道:“你知道兩個煉氣期巅峰湊到一起,有多大可能會招來天雷嗎?”
北狄大局甫定,有許多心懷仇恨的高階修者從戰場上逃了,正潛伏在暗處,蠢蠢欲動。
“等我一飛升,王庭這兒光靠你和你妹的威信,是鎮不住北方那幾個部族的場子的。”杜林道。
姬朝這邊,邊疆戰場的煉氣期巅峰,唯有杜林一個人。
杜林道:“我也希望你和你妹妹能趕緊靠自個兒立起來,尤其是你這卡了快兩年的瓶頸,說不定就差這一回劫了呢?”
自己的男人自己救。
杜長柔有心這麽做,可是那個該死的讀檔昏迷機制——
“我……”杜長柔正要說些什麽,猛然又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五周目·結束」
·
「六周目·開啓」
寅時三刻。
杜長柔一醒,來不及廢話,立刻抓住戎貅的衣襟:“跟你說別輕舉妄動……”
嘭。
杜長柔一頭栽倒在床榻上。
昏暗中,戎貅沉默地俯身,在她的額頭落下了一吻,然後起身朝外奔去。
杜長柔醒來,第一時間開口問了時辰。
巳時一刻。
果然,她又比「五周目」提前了兩刻鐘,也就是半個時辰的時間徹底醒來。
整個讀檔開局的順序就是:讀檔→初步清醒約半句話的時間→昏迷約兩三時辰→徹底清醒。
其中,初步清醒的那半句話的時間在逐漸延長,而中間昏迷的兩三個時辰的時間在逐漸縮短。
杜林依舊守在她床邊,又要開口說:“醒啦?卯時叫人來喊你愣是喊不……”
“抱歉母親,”杜長柔一披衣裳,道,“我有事先走一步。”
飛劍一來,杜長柔騰身而起,緊趕慢趕朝西陵方向而去。
從姬軍在北狄王庭的營帳到西陵需要約一個時辰的時間。
杜長柔心中數着時辰,差不多午時一刻的時候,她縱身一躍沖入時空裂縫,進了西陵絕地。
可惜,這次還是來晚了。
姬慕圓目怒睜,滿盯着戎貅脊背上刺眼的黑金紋路,憤怒道:“好啊杜絕,原來就是你們當初奪走了我的機緣!”
那是生命自爆前最後一刻的璀璨。
戎貅催動着筋脈中所有妻主賦予他的靈力,甚至管不了皮膚上不知為何傳來的灼熱刺痛,只顧着一個劍光朝自己劈下。
他已經有把握能殺掉七皇女了,下次,下次他一定能行。
——二寶的仇,他要自己來報。
“轟——”随着一道血霧散開,杜長柔剛一擋開姬慕的法訣,扭頭就見戎貅身死。
「六周目·結束」